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七十四章 巷中杀人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海棠缓缓重复了一遍,旋脸上又回复了那种青常的笑容,领著范闲踏入了小庙木门。

「范大人。」司理理裣衽一礼,范闲面上带著温和而疏远的笑容,拱手回礼,「司姑娘什么时候入的上京。」

「托大人福,三天前就入京了,一路平安,多谢大人记挂。」司理理缓缓垂下眼帘,她身上还是穿著那件旅途中的湖绿色轻衫,此时天时已热,自然不怕著凉。

范闲又与她轻声说了几句话。

海棠在一旁平静看著,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笑意,这二人面上做出的陌生,又怎能逃得出她的眼光。范闲此时心里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海棠会将自己带到司理理寄住的庙中,一直服侍司理理的那些宫中嬷嬷又到了哪里?难道海棠不知道自己身为外臣,此时与北齐皇帝想要的女人,应该保持著三千里距离才合适?

「这是我住的地方。」海棠解释了范闲心头的疑惑,「理理如今不方便入宫,所以陛下请我代为照顾。」

范闲苦笑了一声,这才想干酪理理曾经说过,身旁这二位姑娘当初是在北齐皇宫里的手帕交,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难道苦荷也住在皇宫里?庙虽偏远,但范闲依然有些忌讳,只是闲叙数句,便对海棠说道:「我在外间等姑娘。」不等海棠与司理理回话,竟是出了门,在外面的天井里等著。

等他出门之后,海棠静静看了司理理一眼。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我将他带来与你看一眼,你没有什么话要与他说?」

司理理抬起头来,那张妩媚至极的脸上闪过一丝惘然,轻声细语说道:「我说过。我不想见他,估摸著他也不想见我,此时他在门外,还不知怎么埋怨你,海棠,你太胡闹了,就算你是苦荷的徒儿,这种犯忌讳地事情还是少做一些。」

海棠静柔一笑,说道:「只是看看怕什么,咱们那位陛下可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

……

另一处雅致干净的小房内。缕缕清香渐弥禅房,几上清茶与家什的琥珀色一混,让人看著感觉十分宁静。

「你带我来见司理理究竟是为什么?」范闲盘膝坐在茶几另一面。皱著眉头,那张清逸脱尘地脸上终于多了些烦恼,关于肖恩的事情,他在努力地进行安排,司理理却是块烫手的土豆。

「先前我说过言冰云。」海棠微笑说道:「我想看看范大人是不是和世间一般浊物相同。」

「浊物这个说法倒新奇荒唐。」

「范大人莫非没有看过石头记?」海棠似乎有些诧异。

范闲心里咯登一声。没有应这句话,只是苦笑说著:「海棠姑娘,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司理理姑娘只是我一路押送的要犯。只是协议中的一个目标物,我与她之间并无什么瓜葛。」

「大人也误会我的意思了。」海棠轻声说道:「今日请大人来寒舍稍坐,实在是有件事情需要大人帮忙。」

「什么事情?」范闲说的很直接。

海棠笑著说道:「其实就是上次陛下将范大人留在宫中,所苦恼的事情。」

范闲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青常无奇的面容,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感来,好奇问道:「明显那个时候,陛下不想你知道他地苦恼。」

海棠用左手轻挽右手的袖子,两根手指端著一个小茶杯送到唇边。徐徐缀了一口,说道:「陛下最开始确实不想让我知道,但是他的苦恼与我却是有多年情份地好友,而且在大齐朝中,愿意帮他解决这个苦恼的人,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几个人。」

「我一直很不明白。」范闲此时当然猜到北齐那位少年天子在苦恼什么,微笑说道:「既然朝野上下,对于司理理入宫有这么大的反对意见,贵国皇帝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看目前这局面,司理理既然只能暂时寄住在海棠姑娘居所,想来太后也不允许她入宫。」

「范大人是怀疑这件事情后面还有隐情?」

「不错,我从来不相信帝王家还有所谓感情这种东西。」不知为何,范闲有些隐隐的不愉快,说话便显得尖刻了许多。

海棠一怔,双眼静静地盯著他,半晌后说道:「帝王也是人,男女之事,怎么能说的准?」

范闲摇了摇头,想到以前那个世界地皇帝们,或许唐玄宗算是一个另类,可最后杨贵妃不还是在马嵬坡化作了一缕香魂?

「范大人已经成亲了。」海棠状作无意说道。

范闲微微一愣,旋即想起了家中的妻子,想起了庆庙香案前的那次初遇,不由唇角浮起一丝充满了幸福感地微笑。

海棠注意著他的面部表情,在心里叹了一声,面上微笑说道:「听闻范大人夫妻感情极好,若有人阻止你们二人在一起,您会如何做?」

范闲挑挑眉毛,没有回答,但如果这世上真有人敢夹在自己与婉儿之间,那一定是在自寻死路,渐渐地,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宫中那位年轻皇帝的情绪??但是想到对方倾慕的对像是司理理,范闲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异样??虽然他与司理理的协议里,只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海棠所请,其实也是范闲所愿,司理理如果不能入宫,损失的只可能是庆国的监察院。他只是猜不到对方为什么会想到找自己。

海棠说道:「朝野上下,没有人愿意帮陛下将司理理迎进宫来,大人应该清楚,理理在南方的身份有些问题。而我毕竟囿于身份,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发言权。」

范闲冷笑道:「她那是在为你们北齐卖命。」接著问道:「难道我有什么发言权?我只是一个外臣而已,这件事情在雾渡河之后,就应该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海棠微笑说道:「陛下与我地意思,只是想藉助范大人您的智能。」

范闲哑然失笑,轻轻用手指平伏了一下头顶的飞发,说道:「海棠姑娘真是抬爱在下。」

海棠平静说道:「范大人本是藉藉无名之人,不过一载功夫,便成为天下瞩目的一代诗仙,南朝实权大人物,若说范大人没有智慧,这世上没有人会相信。」

「我会想个法子,但不知道能不能成。」范闲取了几上残茶一口饮了,冷冷道:「关键还是太后,太后如果不愿意,什么法子也甭想成功。」

海棠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先行谢过。」

「看来姑娘与司理理的情份果然不浅。」范闲躬身还礼,静静说道:「若在下将来有求助于姑娘处,还望姑娘记得今日你我之间的情份。」

海棠面无表情应道:「只要不涉本国朝政,无不允诺。」

范闲说道:「放心,我要托您办的事情,也许永远不会发生,如果发生了,也只是我们庆国内部的问题,而且也不用您逆了平生所求自然之道。」

「如此便好。」海棠心里轻松了一些。

范闲身为南朝正使,在上京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处在北齐朝廷的监视之中,这是双方外交事务中的默契与习惯,所以极难有完全自由行动的机会,不过今天例外,因为范闲是在与海棠姑娘散步,海棠姑娘明显很不喜欢锦衣卫里那些老鼠跟著,所以一路雨伞同行,看似闲庭信步走著,却将那些暗梢全甩了,相信那些锦衣卫也没有胆量在海棠表达了明显的敌意后,仍然敢跟著二人。

从那间住著两位姑娘的奇妙小庙里出来后,范闲伸了个懒腰,发现街角并没有熟悉的锦衣卫,脸上浮出一丝快乐的微笑,抬步向街角的一条小巷里走了进去。

雨后无晴,只有清风吹拂著枝头偶尔坠下的露珠,擦著他的脸颊滑过。

想到司理理与皇帝,范闲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海棠刚才提及的话题,却让这位不过十七岁的男子满腔心思都回到了京都,回到了妻子与妹妹的身边,思乡的情绪开始泛了起来,温暖的感觉开始盈满胸臆。

巷口偶有行人经过,有些苦力正推著板车抄著近路,赶往做工的店铺。范闲脸上带著那丝阳光般美好的温柔笑容,缓步向巷口走去。

一辆板车从他的身后推了过来,将将擦身而过的时候,范闲手腕一翻,一直捏在掌心里的黑色匕首横著刺了过去!

噗哧一声闷响,匕首插入苦力打扮的秘探咽喉,寒刃入肉,那人立毙于地。

下一刻,范闲已经踩著将翻的推车,整个人像道影子一样飘到了巷尾,手指夹著一根毒针,扎入一个人的胸间大**,左手极诡异地从右腋下穿出,三枚弩箭齐发,将正满脸愕然的另一人活活钉死。

反手一掌将全身麻顿不能动的那人颈椎砍碎,范闲脱下身上的衣服,翻了过来,用雨帽遮住了自己的头脸,遮住了自己的阳光笑容,从死人身上拔出弩箭,走出了巷口。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