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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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夫人淡淡道:「他不死,我们指不定得死。自然还是他死才好。何况他杀了他自己的亲姑姑,难道不该偿命?长乐公主不是在查这个案子吗?她看著没心没肺,但能在皇上这些子女里倍得宠信,自有她的能耐。阿原,你得空跟她提一提,她若能查实,必定也会寻机进言。」

她又看向慕北湮,「北湮,你明天悄悄去找左言希,告诉他郢王等人的密谋,左言希必会告诉景辞、萧潇。他们很得皇上信重,且都是聪明人,今日出面为你们解围,等于得罪了郢王,当然也不愿郢王继位,必会找机会跟皇上提起。所谓三人成虎,即便没有确切证据,皇上也会信上几分。郢王心术不正,下面我们有的是机会让他露出马脚。只要皇上存了猜忌之心,到时他别说皇位,就是小命都未必留得住!」

她温温婉婉地说著,妍秀眉眼间全无杀机,行止间宛若一支风雨后袅娜娉婷的白玉兰。

慕北湮听她分析安排著,不禁又是惊心,又是佩服,满怀愤懑倒也散去不少。他点头道:「我若在皇上疑心郢王后,再禀知父亲遇害的真相,皇上应该很容易相信我吧?」

原夫人微微一笑,低头看自己明洁如玉的纤纤五指,曼声道:「有些事,能让别人出头,还是别自己冒险得好。先放著吧!博王前阵子被遣去巡查东州军营了,但隔些日子就会回来。他虽然宽仁,但明里暗里被郢王使的绊子不少。」

阿原已悟了过来,「对!博王未必喜爱王则笙,但听闻他和郢王一样,时常前去探望,嘘寒问暖,很是热切,证明同样看重那个位置。他会抓紧一切机会扳倒郢王。何况若帮贺王翻案,既长了威望,又得了母亲和杨大将军的拥护,何乐而不为?」

郢王的母亲吕氏和博王的养母林贤妃其实同样无宠。郢王如今胜在有乔贵嫔代为美言,若博王也能有得宠又根基强大的原夫人相助,自然事半功倍偿。

「北湮想报仇,那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此仇难报,无非是因为郢王乃皇家贵胄。莫急,且等他落难那天,咱们再痛打落水狗吧!」原夫人抚著阿原瘦削的肩膀,依然笑语晏晏,满面慈爱,「你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还有,赶紧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慕北湮以往并不怎么留意朝堂之事,但自丧父后人情冷暖颇是见识了不少,此时听得原夫人这般老道的分析,更是冷静下来,轻笑道:「北湮懂了!岳母大人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拈过一块桂花糕,一口咬下了大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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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湮、阿原夜闯乔府之事,并没能闹到梁帝那里去。

景辞到底不曾真的遇刺,乔立同样心虚与郢王密谋并意图灭口之事,于是在景辞咄咄逼人的兴师问罪和乔立低三下四的忍耻赔罪后,此事不了了之。

阿原等料想郢王不会就此罢手,好在他们同样有了原夫人的支持,倒也无惧应战。——既已卷入漩涡,鹿死谁手,端的只看各人本领了。

慕北湮也不顾有伤在身,隔日便去医馆寻左言希商议。

阿原知慕北湮犹有恼意,虽不愿再看到景辞,却也担忧慕北湮与左言希再起争执,遂也跟著前去。亏得她习武之人素来强健,休息一夜身体便已基本平复。

原夫人却不放心,惟恐郢王或乔立再派人算计,特地遣廿七带了两名侍卫跟著。

这回医馆里的伙计已认得慕北湮,一见面便低头哈腰将他们请进去,又提醒道:「侯爷正与一位贵家小姐在屋里说话,你们去找言希公子时,莫要去惊扰了。」

慕北湮讶异,「什么贵家小姐?」

伙计道:「不清楚。连跟她的姑姑都像是侯爷的亲近之人,左公子恭恭敬敬地唤她姑姑,又唤那小姐郡主。」

「姑姑……」

慕北湮看向阿原。

阿原笑了笑,将头发理了理,唇边咬出几分娇媚嫣红,然后不紧不慢地捋袖子。

慕北湮问:「想打架?」

阿原道:「你还伤著,待会儿闪一边儿去。她那狗嘴里再敢有一个字不敬,看我大嘴巴子抽她!」

慕北湮抚额,「你未必打得过她。」

阿原侧头问廿七,「我打不过怎么办?」

廿七道:「我不打女人。」

「……」

「不过她主子是男人吧?」

「……」阿原半晌才能道:「可我担心……你打不过景辞。」

廿七面色黑了黑,「那个病鬼?」

阿原道:「我看著不像有什么大病。指不定是装的呢?」

他们一厢说著时,一厢已踏入后院。

左言希正坐在芭蕉树底下的石桌旁舂药,已闻得通禀,忙起身迎上前,含笑打量二人,「北湮,你有伤在身,怎不在家歇著?总算气色还好。原大小姐,你来探望端侯?他正好有客人在。」

阿原淡淡道:「左公子想什么呢?你本该称我一声弟妹,为何不想著我是来看你的,却想著我会去看望一个刚被我像抹布一样甩开的男子?」

左言希吸了口气,苦笑道:「端侯其实从未对不起你。你……是不是太刻毒了?」

「刻毒?」阿原浅笑,「那如果说,恭喜他和他的亲人爱人们,终于能像甩抹布一般甩掉我,是不是就很中听了?」

慕北湮瞧见那边窗扇内隐约走来一个高瘦的人影,不等左言希再说话,抢先道:「我最喜欢阿原的刻毒了!日后入了贺王府,若是太良善,指不定哪个贱人便敢栽她的赃,害她的命,我再耳根子一软信人挑拨,由著一堆贱人害了她还把她踩到脚底,让她受尽侮辱而死,还得背著个毒妇的恶名,多惨!不如就这么刻毒著,我不敢害她,旁人想害她也得睁大狗眼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阿原已觉出窗内那道熟悉的目光又凝注于她身上。她的呼吸忽然间的有些不稳,忙稳了稳心神,笑道:「我向以良善待人,只因相信旁人也会以良善待我。我有眼无珠,才令人有机会报我以满满恶意,所以再多的恶果苦果,我也只能自己含笑咽了。但从此以恶意待我之人,再休想从我这边得到半分善意!便是言语刻毒你也就受著吧!好歹没学著旁人将刻毒付诸行动,你该额手称庆才是!」

左言希叹道:「你……又何必!你可知昨天一听你有险,端侯立刻不顾重病匆忙赶过去解围?」

阿原道:「你以为我会信?」

左言希微愠,「你为何不信?」

阿原笑道:「左公子是聪明人,当知道这天底下有一种东西,摧毁容易,想重建则难如登天。」

「男女之情?」

「错了,是信任。」阿原星眸流转,笑容散漫,说不出的秀雅清韵,「你被姜探坑了又坑,也没见你放弃。可如果她父亲利用她把你引过去打个半死,她跑过来大赞她父亲打得好,顺手也捅你几刀,你逃得性命出来,纵是还爱她,还敢信她吗?」

左言希盯著她,向日温雅的眉眼浮过苦涩,好一会儿才道:「不敢!换任何人,都不敢!」

站于窗内向外观望的高瘦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地退开。

阿原眉目不动,心头却似搬开了一座大石,顿时轻松许多,向慕北湮笑道:「你不是找言希有事?赶紧说去。这地儿看来不欢迎我,说完了咱好赶紧离开。」

慕北湮道:「不过是个医馆而已,什么晦气地儿,不欢迎你正是咱们的幸事!等著,我去去就来!」

他一拉左言希,径钻到耳房里说话去了。

阿原笑了笑,眼看著烈日当头,炙得脊背浮上一层汗意,遂走至芭蕉树下,坐到石椅旁歇著。

小坏也热坏了,扇著翅膀歇在石桌上,顺便啄了两下方才左言希正舂的药,然后嫌弃地猛甩脑袋。

阿原好奇,用指尖拈过一些舂好的药末,嗅了一嗅,只觉一道清寒之气直透卤门,迅速迫开了周遭热意。她一个激灵,仰天连打了几个喷嚏,顿时眼泪直流。

正拿丝帕擦眼睛时,前方恍惚多了一个人,紧跟著是廿七在冷冷说道:「姑娘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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