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渡 第二十八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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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和周烨喝大发后,两人激动起来就去拜把子, 柳玉茹瞧著, 她被风吹得清醒些, 看著有些好笑。
等到了深夜, 两人也困了,下人扶著三人各自回了房里, 柳玉茹同他一起躺在床上, 顾醉得高兴了,就一直笑眯眯瞧著她。
柳玉茹抬手捏了捏他鼻子,忍不住道:「都要大祸临头了,还天天高兴个什么?」
「人一辈子嘛,」顾思闭著眼, 高兴道,「能高兴一天是一天, 事儿没来,愁也没用,还不如高高兴兴的呢。」
柳玉茹听著, 抬眼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顾思是能万事不愁的, 可她却不能, 人与人之间环境生长不同, 道理之践行, 其实也是要看那人性子的。
柳玉茹倒在床上, 闭了眼道:「睡吧。」
两人一觉睡到天明, 柳玉茹按著平时的时辰起了身,酒醉让她有些头疼,但她还是撑著神去见了江柔和顾朗华,等她回来时,顾思也起了,周烨提前醒了过来,来和顾思践行。
男人和男人的情谊,总是一场酒就够了,周烨同顾思道:「思,我这就要回幽州,等你到了幽州,你若有什么事,便到望都来找我。」
「行。」顾思笑著道,「我们家的产业正有些要到幽州去,到时候你别嫌弃我事多就行。」
「你家要到幽州开店?」周烨有些疑惑,顾思叹了口气,「商不与官斗,和王家闹成这样,我们待在扬州也为难。所以就想著,先到处看看,遇到合适的地方,便搬一个地方避祸。」
「那你来幽州就对了。」周烨笑起来,「我父亲和范叔叔都是公正明理的好官,你们来,不会欺负的。」
说著,周烨让人寻了纸笔,给了顾思一张纸,上面写了他府邸的地址。他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道:「思,如今天下局势不稳,有些事儿我不好多说,但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家人,一旦有事,立刻离开扬州到望都来寻我。你若来不了,就让家丁来找我。我们虽然交情不多,但是于我心,我却是将你当做兄弟,倒是我能做的,必然会尽力帮你。」
顾思听著,他看出周烨认真,知道此人并非玩笑,他便也收敛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道:「周兄放心,我不是逞强的人。实话来说,你说的我心都有数,若真走到山穷水尽,还望周兄能给条生路。」
周烨叹了口气:「互相帮扶著,这是自然。」
说著,两人道别过后,顾思亲自送著周烨出门。
而后他回过头来,看见柳玉茹站在门口,神色间似乎有些忧虑。
顾思笑了笑,走到她身前去,抬手抹平了她的眉间,笑著道:「别愁了,一切都会好的。」
顾思是这么说,但柳玉茹却放心不下。
后续的时日,柳玉茹便陪著顾朗华和江柔一起去卖了扬州的家当。
他们不敢做得太明显,因为顾家产业太大,一旦一起卖出去,必然会让扬州有一种换天之感,恐怕会引起恐慌。
于是只能尽量找外地人,卖出去后并不声张,然后柳玉茹要偷偷去其他城镇,将银票分开兑换,换成黄金带回来。
除了黄金,米粮也很重要,于是顾朗华就接著卖米的生意,将米粮夹带和黄金、古董、字画,全都装上了他买下的大船。
大多数东西走船运,但为了保险,还是兵分两路,又委托了几个镖局,分批押送走陆运,于是第一批财产分成五路,由管家顾领头,带著一批原本的生意好手,全都前往了幽州。
这些东西清办下来,就花了足足一个多月,柳玉茹每天都在外奔波著,帮著江柔和顾朗华。
她已经完全熟悉了顾家的产业,对顾家的账、管事、经营模式,几乎都已经牢记于心。
而顾思则是每天都在听学,现在再学什么四书五经来不及了,只能找大儒来给他直接讲课,江柔想著,无论如何,若是乱世来了,未来顾思能当一个谋士,也是极好。
于是两个人各自一条线,也就每天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分著被窝睡著,嘀嘀咕咕说一阵子。
柳玉茹习惯了凡事儿都和顾思说,他总有一套歪道理,劝著她去想通。
船从幽州回来那天,路引和牒的事儿终于也办了下来。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决定同自己的身份牒一起,时时带著。家里开始筹划著出门的日子,首先他们需得找个不惊动众人的日子,悄悄离开,扬州人发现他们离开越晚,他们离开的几率就越大。否则跑到一半被王家抓回来,那才是功亏一篑。其次水路出行,尤其是这样长途远行,很看日子,近日扬州阴雨绵绵,实在不是好日子。
大家正想著时间,柳玉茹却就病了,或许是突然间放松下来,整个人便垮了一般,早上在铺子里查著账,就直直晕了过去。
顾思在书房里听著讲学,有人来报这事儿,顾思急急忙忙赶回了房间,然后就看见柳玉茹躺在床上。
「夫人就是忧思太盛,」大夫叹了口气道,「加上又太过疲惫劳累,气血不足。老夫开个方子,夫人吃了可好转些,但最重要的,还是凡事想开一些,若是想不开,怕郁结于胸,恐有大碍。」
顾思站在帘子外静静听著,他也没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听柳玉茹道:「大夫辛苦了,可有什么药能吃了开心些的?」
大夫笑起来:「少夫人说笑了,若世上有这种药,怎还会有愁苦人?」
「是我愚昧了,」柳玉茹叹了口气,「我尽量吧。」
大夫给柳玉茹开了方子,印红便是送著大夫出去,见顾思站在门口,顾思抬手,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印红也没多话,低头领著大夫走了出去,顾思这才进去,他彷佛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走进屋去,同柳玉茹笑著道:「听说你晕倒了,我可被吓到了,特意过来瞧瞧,见你面色红润有光泽,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晕倒的样子啊?」
柳玉茹听这话,笑著道:「你便不会说些好听的。」
顾思坐到床边上,瞧著她:「无碍吧?」
「没事儿的。」柳玉茹摇摇头,「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特意来瞧我,有印红守著呢。」
「唉,你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我好不容易找个借口逃学出来透透风,你就要赶我回去。」
说著,顾思靠了过来。
「你累不累?」他温和开口,柳玉茹叹了口气,「倒是有些的。」
「那我替你扇风,」顾思从她手里拿了团扇,朝著她轻轻扇著,柔声道,「你睡吧。」
柳玉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一过来,她就觉得心里很安定,他坐在她身边,轻轻给她扇著扇子,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等柳玉茹再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见她醒了,让人过来,给她端了饭来,同她一起吃饭。
柳玉茹有些奇怪:「你还没吃?」
「等著你呢。」顾思笑道,「你一个人吃饭,多寂寞。」
柳玉茹笑了笑,却是没说话,这人无心的话,她听著却有那么几分难过。
顾思看出她似乎是不大开心,便道:「我这话让你不高兴了?」
「倒也没,」柳玉茹怕他误会,解释道:「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儿。」
「嗯?」
「小时候去上学,回来得晚了,家里人是不会等我吃饭的。」柳玉茹笑著道,「谁都不会给我留饭,也就管家人好,会给我剩几个菜,等我晚上回来了,我就一个人吃饭。」
顾思静静听著,他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就浮现了一个小姑娘的影子。
她一个人坐在桌前,烛光下,一个人吃饭。
其实难过的不是一个人吃饭,而是这诺大的家里,没有一个人肯等她、能等她。
「那你母亲呢?」
顾思不由得出声,柳玉茹笑笑:「我怕姨娘觉得我和我娘走太近,她心里介意,所以我也不能每天去我娘那儿。而且这种事儿也不是天天发生,偶尔一次,我也不想让她操心。」
柳玉茹叹了口气,「她身体原本就不好,还要操心我,她怎么受得了?」
「柳玉茹,」顾思叫著她的名字,轻叹出声,「你过去的时日,过得当真不太容易。」
「也还好了。」柳玉茹苦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没人克扣我的衣食,外面看起来,我也是个嫡女,比许多人好了,不是吗?」
「你放心吧。」顾思瞧著她,却是认真道,「以后只要咱们还在一起一日,我便陪你吃一日饭。」
柳玉茹愣了愣,顾思声音郑重:「再不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
柳玉茹话还没说完,就在对方那双清明的眼下,说不出半个字。
她张了张口,她想继续说话,可是她说不出来,她只听顾思道:「你不想让你娘操心,那是你为人子女的孝心。可是不让你受委屈,却是我作为丈夫的责任。你以后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委屈的、难过的,你都同我说。」
「你别埋在心里。」他轻叹出声,然而这话落音时,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柳玉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柳玉茹自己都没察觉,顾思吓慌了:「你怎的哭了?」
「我……」柳玉茹反应过来,她慌忙抬手去擦,下意识道,「我没事儿……」
「柳玉茹,」顾思有些无奈,「才同你说的话,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说著,他直起身,隔桌抓住她擦眼泪的手,静静瞧著她,认真道:「你跟我说,你委屈。」
柳玉茹呆呆看著他,顾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说得清晰又肯定:「你委屈,你难过,你想哭。」
「你只是难过而已,有什么错呢?」
柳玉茹听著顾思的话,她颤抖了睫毛,垂下眼眸。
眼泪顺著她的脸庞落下来,好久后,她吸了吸鼻子,才道:「从未有人同我说这样的话,让你见笑了。」
说著,她抬起头来,看著顾思:「只是我习惯了,这些话我的确说不出口。但是你明了,」说著,柳玉茹笑起来,温柔道,「我已很是开心。」
顾思愣了愣。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心里轻轻抽疼起来。
如果说这个姑娘此刻就这么嚎啕大哭,他或许还觉得好一些。可她就这么笑著,温柔又内敛的落著眼泪,他就觉得,这人太让人心疼了。
他轻叹了一声,走到她身前。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出手,将她揽到了怀里。
他不再出声,只是感觉这姑娘的眼泪,悄无声息湿了衣衫。
他才发现,原来沉默不语,或许比喋喋不休,更有分量。
柳玉茹靠在少年怀里,她听著他的心跳,依靠著他,她生平头一次觉得,原来心酸和悲伤,是可以被化解的。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和安稳,驱逐了她内心里那份挤压已久的阴郁。
「小的时候,我娘身边的嬷嬷同我说,人小的时候很多东西,是要影响长大一辈子的。」
「她瞎说,哪儿有一辈子的影响都改不了的事儿?」
「是啊,」柳玉茹慢慢道,「顾思,我觉得,如果你对我一直这么好下去,好很久很久,我可能就不会总是患得患失,总是担心这儿担心那儿了。」
顾思抱著柳玉茹,他听著她的话,扬起嘴角。
那片刻,他居然没想起他们所谓的约定,也没想起未来,他就是觉得,要是柳玉茹能高兴一点,能不要这么把眼泪压在笑容下面,能够想哭就哭想闹就闹,那么他对她一直好下去,也没什么妨碍。
于是他勾著嘴角道:「行,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柳玉茹低笑出声。
顾思叹了口气,他摸著柳玉茹的头发,有些无奈:「你说说,养成你这样的脾气,得是受过多大的委屈?」
「也没多少委屈的……」
「那你说来听听,张月儿是怎么进你家的?」
顾思问了,柳玉茹也没隐瞒,她就细细同他说起她家来。她的过往,她小时候一桩桩,一件件。
她没有半分遮拦,她算计著进叶家,她算计嫁妆,这些事儿,她没有半点遮掩,因著她知道,顾思不会在意这些。
顾思听她说著,一面听一面笑,时不时夸一句:「你厉害啊。」
他们两一直说到深夜,这才睡了。她说她想她娘,这么多年,她怕张月儿不高兴,和她娘待的时间太短。
他劝著她没事儿,以后会见到的。
她嘟囔著,声音越来越小,便睡了过去。这时候她脸上全是眼泪,睡著了以后,还抓著他的袖子,猫儿一样靠在他身边。
顾思静静瞧著他,他在黑夜里,借著月光看她的面容。
他突然觉得她长得有点好看。
她似乎是瘦了一点,五官都立了起来,她皮肤也在顾家养好了许多,在月光下流淌著浅浅的光。
顾思不知道怎么,他突然起了一种很想亲亲她的冲动。
这个想法涌现上来,顾思立刻暗骂自己无耻,居然对自己的兄弟都起了这种心思!
他和柳玉茹,那就是这世上最纯洁的战友情,他绝对不能以这些肮脏龌龊的念头玷污这种纯洁的友谊。
于是他赶紧往床边缩了缩,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柳玉茹哭过了之后,第二天起来,神奇觉得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她精神好了许多,江柔和顾朗华见她还是体弱,便道:「再休养几日吧,水路难行,养好了再走,不然路上有得折腾。」
这样休养了两日,柳玉茹便差不多,顾家便定下来,后日夜里启程。
定下来当日,顾思回到房里,突然同她道:「明天你回来早点。」
「嗯?」柳玉茹有些奇怪,却还是道:「好。」
第二天早上,柳玉茹起来,顾思出奇起得早,他坐在门边,看著她选了套素色衣衫,他忙道:「这套不好看,选套好看的。」
他替她挑了一套浅粉色的笼纱长裙,然后同她商量著上了妆容。
甚至于他还亲自拿了画笔来,认认真真替她描了眉毛。
柳玉茹有些奇怪他这是做什么,但她想著他要告诉她,便会告诉她。于是她始终没问,早早去了了铺子里,查看了一圈后,便提前回了顾府用午饭。
她揣测著顾思想做什么,思来想去,无非就是这人要带他去做点什么,她也想不透他要做什么,等到了顾府,她下了马车,同印红道:「大公子今日可用心听学了?」
印红听了话,抿了抿唇,笑著没说话:「听说用心了。」
柳玉茹点点头,她往大堂走去,刚踏入院门,就听见周边全是鞭炮声响起来。她吓了一跳,随后就看见顾思跳了出来,他身后还跟著杨昌和陈寻,杨昌抬手甩出一副上联,上面写著:福如东海一世平安,然后陈寻甩开了下联,写著:寿比南山事事顺遂。
接著顾思拉开横幅:贺寿大喜
柳玉茹愣了愣,随后她就看顾思朝著她走过来,手在她肩头习惯性一搭,高兴道:「生辰快乐啊柳玉茹。」
柳玉茹抿起唇,她想遮掩一下笑意,却是克制不住,嘴角微微弯著:「让郎君费心了。」
「别虚伪了。」顾思轻嗤道,「心里乐开花了吧?」
「郎君。」柳玉茹认真道:「总归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顾思这才高兴,他大笑著领著柳玉茹进去,一进门,就看见苏婉坐在大堂上,芸芸站在她背后,朝著柳玉茹瞧了过来。
柳玉茹愣在原地,苏婉抬起头来,瞧见呆了的柳玉茹,便笑起来。
「思特意让顾夫人去了府上请我,」苏婉说话温柔,「让他们费心了。」
「娘……」
柳玉茹颤抖著声,江柔在旁边笑了:「还站著做什么啊?」
江柔温和道:「还不去和你娘说几句话。」
柳玉茹没说话,她疾步走上前去,到了苏婉面前,她就这么站著,好久后,才颤抖著声,再叫出一声:「娘……」
她原本以为,嫁了人,她大概就不大能见到苏婉了,谁知道不过是过个生日,她便又能见著。
苏婉被她情绪所感染,也有些伤怀,叹了口气,却是道:「本来是来给你庆生,倒把你惹哭了。」
「女儿……女儿这是喜极而泣,」柳玉茹赶忙笑起来,她转过头去,看著江柔和顾朗华道:「让公公婆婆费心了。」
「这算什么费心?」江柔笑著道,「思年年生辰都折腾,你来了顾家,也是个孩子,头一次过生日,我还觉得简陋了。」
「不简陋,」柳玉茹心底有说不出的情绪涌现上来,她拚命摇著头:「很好了。你们对我……很好了。」
头一次有人为她过生日。
头一次有人为她做这么多。
「好啦,」顾思走上前来,搭在她的肩上道:「你娘这次要过来住上七天,你有的是时间,今天呢,听我安排,保证你过得高高兴兴,嗯?」
「好。」柳玉茹想都不想,便应下来,「听郎君的。」
所有人笑著落座,有杨昌和陈寻两个活宝在,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等吃过饭,柳玉茹便同苏婉一起进了房里聊天。苏婉说著柳府,她话语里很平和,可见这些时日过得不错。柳玉茹放心下来,便同苏婉说顾思。
苏婉静静听著,她瞧著女儿眉飞色舞的模样,明显感到这一次柳玉茹说顾思,和上一次时情绪是不一样的。
她含笑看著,等柳玉茹回过神来,她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放肆了些,低下头,小声道:「女儿说多了。」
「无妨,」苏婉笑了笑,她拍著柳玉茹的手,温和道,「思是个好孩子,本来你嫁他,我心里多有芥蒂,如今却觉得,你嫁给他,真是一桩好事。」
柳玉茹低低应了一声,她没敢同苏婉说过去顾思说那些离经叛道的话,只是这些话,她如今也不愿意想了。
她想了想,换了正事来道:「娘,有件事儿,我得给你通个信。」
「嗯?」
「如果我要离开扬州,你能否随我离开?」
苏婉整个人呆了,她颤抖著声道:「你……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气,「娘,这世道可能要乱了,我要求一条生路,留在扬州可能太过危险,我离开之后,我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回来,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走?」
一辈子不回来……
苏婉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敢想象再也见不到女儿的时候。
柳玉茹见她犹豫,便道:「娘,到时候怕就是乱世,要打仗的。也没谁在意名节不名节,你想想爹,你对他还有心吗?这么多年,你还要同他在一起吗?」
苏婉没说话,她垂下眼眸,唇轻轻颤抖。柳玉茹继续道:「我与父亲,如今你只能选一个。你若愿意同我一起走,到时候我通知你,你带上要带走的人,便找个借口到顾府来,或者偷偷溜出来也行。到时候我们就一起离开。从此天高海阔,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可是我始终还是柳夫人……」
「到时候就不是了。」
柳玉茹平静道:「到时候,天下乱起来,谁又顾得了谁?」
「娘,」柳玉茹看著她,认真道,「你若不走,我不强求。这都是你的选择,如今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的原则。」
「我要离开扬州,」她神色坚定,「若不走,我必死无疑。」
苏婉没说话。
过了好久,她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道:「就让他当我死了吧。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到哪里,我自然是到哪里。」
说著,苏婉红了眼,沙哑著声道:「玉茹……你不在这些时日,其实我特别后悔,也很难受。」
「我总在想,当初怎么没多和你说几句话,多陪你一会儿……」
听著这话,柳玉茹微笑起来,她抓著苏婉的手,垂下眼眸,温柔道:「娘,以后我们有很漫长的时间,你可以陪著我一直生活,你就当我是个儿子。以后我会赚很多很多钱,你会过得很好很好。」
「好……」苏婉拉著她,沙哑著声道,「有钱没钱没关系,只要娘能多见你几面,看见你活得好好的,夫君疼爱,平平安安,就够了。」
「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苏婉含著眼泪,「你觉得我能做什么,让我做什么都好。」
「我就希望您好好的,」柳玉茹吸了吸鼻子,「高兴一点,别守著那王八蛋了。」
两人说著,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柳玉茹,走了。」顾思在外面高兴出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苏婉抬眼,她看著门外,然后她看向犹豫著的柳玉茹,笑了笑道:「去吧,娘一直在这里,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