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藤》妖踪第10章

  上次跟沈银灯见面,已经搞得司藤很不快,秦放也不想瞒她,手机递过去给她看:「我去还是不去?」

  司藤接过手机看了看:「她是想打听我这头的反应,你想去就去,不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有数吧?」

  秦放看了她一眼:「又不是三岁,你要是出事,我也得紧跟著给你陪葬,你觉得我会不会乱说话?」

  这倒是,秦放真是愈发的上道了,司藤心情大好:「那去吧。」

  秦放吁了口气,正想转身离开,司藤又叫住他:「秦放,这些日子你表现不错,投桃报李,我给你个忠告。金玉良言,你要时刻谨记。」

  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话,秦放很警惕地看她:「什么话?」

  「你死心吧,沈银灯不会喜欢你的。」

  秦放气结:「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沈银灯了?」

  「你每次见到人家,我都怕你眼珠子掉下来。」

  「我只不过多看了两眼,那是因为她跟陈宛长的像,换了是谁,遇到跟自己朋友长的很像的,都会多看两眼吧。」

  司藤笑笑:「你怎么说都行啊,快去吧,沈小姐在外头等著呢,我怕她等急了,待会翻墙进来,有伤风化。」

  秦放气的掉头就走。

  ***

  秦放一走,这院子里显得好生安静,司藤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之后,转身摆弄几案上的摆设,几案上间错摆了自鸣钟、花瓶和木底座的镜子,取「终生平静第钟声瓶静章」之意,而但凡女人,摆弄这些到后来,都成了揽镜自照。

  老式的镜子,照人多少有些失真,正看的好笑,镜子里有细长条人形贴著墙角挪进屋子,司藤心里一惊,旋即反应过来:这是颜福瑞。

  她把镜子放回案上:「你还没走啊。」

  颜福瑞小心翼翼的:「司藤小姐,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妖怪,出现时驾黑烟黑雾的?」

  原来还是为了瓦房,司藤觉得他可悲可笑,却又有可怜的余味叫人于心不忍:「别什么事情都觉得是妖怪,这个时代,就算有妖怪,也不会这么嚣张作怪,宾馆服务员说的不无道理,也许是人为犯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悲伤,颜福瑞说的很慢,他说:「司藤小姐,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潘道长的葫芦晃啊晃啊,他跳起来大叫说有妖气,后来才知道,柳道长、张真人还有丁师傅的法器都有动静,还有啊,今天白金教授也说了,警察每一间房都搜了,也没找到。瓦房一定是被妖怪抓走了。」

  司藤沉默了一下,问他:「瓦房是你的亲戚吗?」

  「捡的,山上捡的。那时候瘦瘦小小跟小猫崽子似的,人人都说养不活。可是我想著,我不也是师傅捡的吗,我就捡回来了,顿顿米汤,居然捱下来了……」

  司藤突然打断他 :「也就是说,这孩子没来历?」

  颜福瑞说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司藤说:「为什么瓦房一丢,你们都觉得是被妖怪掳走的,如果他是自己消失的呢?如果瓦房就是妖怪呢?」

  颜福瑞呆呆看著司藤的脸,司藤小姐是聪明的,聪明的人说话都是有道理的,可是瓦房是妖怪吗?像吗?一点都不像啊。

  他想起以前出摊卖麻辣烫串串,瓦房鼓著腮帮子帮他推车,他想起摆摊时,瓦房看著边上的羊肉串摊子拼命咽口水,他想起跟拆迁的那个宋工吵架时,瓦房冲在前头,大叫:「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哟……」

  颜福瑞流泪了,他哭的时候没有表情,一张脸就那么木著,眼泪流过蜡黄的脸,顺著下巴颌一滴滴往下滴……

  司藤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啊,我又没说什么。」

  ——「你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啊。」

  ——「你别哭了行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不见了你就找啊。」

  ——「好了好了,他在哪丢的,你带我去看看。」

  泪眼模糊中,颜福瑞只看到司藤一直皱眉头说话,听不清她说什么,但奇怪的,独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他沙哑著嗓子问:「司藤小姐是要去宾馆吗?」

  司藤没好气,她被颜福瑞哭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怕人哭,但是颜福瑞这么哭,瘆的慌。

  那就去看看吧,一来颜福瑞也算已经「投诚」于她,二来她也很好奇,夜半的那股妖气,从何而来。

  ***

  临出门前,颜福瑞接了个电话,司藤听到他说:「哦,你是秦放啊……」

  然后端著手机,问司藤秦放的房间是哪一个,司藤示意了一下,颜福瑞讲著电话进去,过不了多久,拿了个黑色的钱包出来,跟司藤解释说,秦放忘带钱包了,不过他跟沈小姐走的不太远,自己已经跟他说了,和司藤小姐正要出去,可以顺路带给他。

  司藤最初没说什么,过了几秒,忽然心生不快,钱包抽过来往桌上一扔:「不准带。」

  颜福瑞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好跟秦放报备:「司藤小姐说不让带……」

  又说了两句,小心翼翼把手机递给司藤:「秦放说要跟你讲话。」

  电话那头,秦放无奈之至:「钱包又怎么惹你了,我忘带了啊。」

  「按照规矩,是她要见你,她应该请吃饭。」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啊,秦放哭笑不得:「我是男人,有让女人请吃饭的吗。」

  「你们这个时代,男女平等,她请。」

  秦放倒吸凉气,好一阵子没说话,听筒里,司藤听到沈银灯温温柔柔的声音:「怎么了,还不走吗?」

  司藤冷笑,现在你学会温柔卖乖了,上次怎么就跟个疯狗似的呢。

  过了会,秦放似乎是走开了些,压低声音问她:「你想怎么著吧?」

  司藤伸手去摆弄秦放的钱包:「我不想怎么著,我就是烦她沈银灯,你为我做事,钱就是我的,花我的钱请她沈银灯吃饭,休想!」

  卡嗒一声轻响,搭扣开了,掀开半面,入目是张漂亮的女人照片,司藤问:「这谁啊,安蔓吗?」

  秦放也猜到她是把钱包打开了,嗯了一声。

  司藤把照片抽出来看,这就是安蔓吗,不错,长挺漂亮,如果不是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跟秦放倒是挺登对的。

  「挺长情的,现在还没把她照片丢掉吗?」司藤正要把照片塞回去,忽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不过是正面朝里,「放了两张?」

  「别……」秦放想阻止,慢了一步。

  很清纯一姑娘,长直发,鹅蛋脸,皮肤特好,眼睛弯弯的透著股俏皮的劲儿,不过,绝不是安蔓。

  司藤失笑:「可以啊秦放,安蔓知道你钱包里还有别的女人的照片吗?你这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啊。」

  秦放的声音忽然低下来:「那是陈宛。」

  陈宛?哦,对,刚一时没想到,确实应该是陈宛,开死人玩笑似乎不怎么地道,司藤也就不再说什么,动手把照片沿著钱包透明塑料膜的缝隙塞回去,才塞到一半时,脸色突然变了。

  颜福瑞看到,她动作极其缓慢的,又把照片拿出来,手指拈著,举到面前,对著后头的阳光,像是比对百元大钞的真假。

  她说:「信号不好,你再说一次,是谁?」

  「陈宛……哎……」

  断音,司藤挂电话了。

  秦放莫名其妙,顿了顿窝著火往回拨:司藤这是怎么了,陈宛的照片又怎么惹到她了?

  ***

  手

  机是响铃带振动的,在桌面上嗡嗡震响跟一只要起跳的蛤蟆似的,颜福瑞想接又不敢,只好请示司藤:「司藤小姐……秦放电话……不接吗?」

  司藤笑起来,她把照片的正面转向颜福瑞:「美吗?」

  美,小姑娘还挺年轻的吧,估计是大学里的校花,但是再美都分不了他颜福瑞惦挂瓦房的心:「司藤小姐,你不是要去宾馆看看吗?」

  「不急,」司藤示意那张照片,「认识吗?」

  「秦放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呢?」

  怪了,平平常常一句回话,司藤居然哈哈大笑,笑到后来,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拿起手机揿了接听键,柔声说:「让沈小姐接电话。」

  颜福瑞听到她说:「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秦放不能请你吃饭了。让他回来帮我收拾行李,我明天……就要去黔东。」

  ***

  果然世事难料峰回路转,晚间合计后续计画的时候,柳金顶感慨:「司藤这个女人,真是鬼精鬼精的,她一早就有了定论,还非要把我们吊上半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

  又说:「沈小姐的主意是真不错,虚虚实实的,居然真的把司藤瞒过去了。」

  马丘阳道长说:「可不嘛,要说妖怪鬼精,咱们道门可谓是更加技高一著。」

  想起马丘阳道长白天还对她冷嘲热讽,沈银灯冷笑一声,很是不屑一顾。

  明天就要启程赴黔东,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回房,才打开门,忽然都是一愣。

  走廊里站著的,居然是司藤。

  她穿旗袍,貂皮大衣闲搭左臂,长发几近及腰,见到众人出来,微感讶异,但旋即神色自若:「各位道长好啊。」

  秦放和颜福瑞都陪在边上,颜福瑞跟苍鸿观主解释:「司藤小姐听说瓦房出事,说要来看看,我就带她来了……诺,司藤小姐,这里,拍到的就是这里,摄像头是在那个位置……」

  司藤看了一会,忽然看到众人都还站在苍鸿观主门口,像是忽然醒悟,忙避让到一边:「是我挡著路了吗?真不好意思,各位道长自便。」

  想来她也没有和他们交谈的意思,就这么杵著也确实很傻,诸人对视一眼,都迟疑著从她身边经过,司藤冷眼看诸人各归各房,始终沉默,唯独沈银灯掏出房卡开门时,她说了一句:「原来沈小姐住这啊。」

  沈银灯回头看她:「我们大家,都住在这条走廊左右。」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早上送去的赤伞血濡之泥,司藤小姐鉴别好了?」

  司藤微笑著直视她双眼:「鉴别好了,颇费了……一番力气。」

  ***

  看也看过了,司藤却什么话都没有,颜福瑞送司藤和秦放出了宾馆,眼巴巴看两人上车,车子发动前一刻,终于克制不住,带了哭音扒住车门:「司藤小姐,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司藤说:「我让秦放跟你说。」

  秦放愣了一下,还是偏头过去,司藤附在他耳边低语很久,末了说:「就是这样,要怎么跟颜福瑞讲,你自己决定。」

  颜福瑞一脸希冀看向秦放,秦放犹豫了很久,强笑著向颜福瑞说了句:「只要你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为司藤小姐打探消息,司藤小姐一定会告诉你瓦房的下落。」

  颜福瑞这一整天,一颗心饱受煎熬,直至此刻,才真正是喜出望外,站在车外对著司藤连连鞠躬,才佝偻著身子抹著眼泪回宾馆。

  颜福瑞走了之后很久,秦放都没发动车子,司藤偏头看他,说:「秦放啊秦放,到底是心善。」

  秦放忽然难受的要命,低声说:「你不也是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司藤笑起来,笑到后来,感喟著说了句:「我怕他哭啊。」

  ***

  ——只要你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为司藤小姐打探消息,司藤小姐一定会告诉你瓦房的下落。

  司藤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的是:你去告诉颜福瑞,只要他继续待在道门身边,老老实实为我打探消息,我就会帮他,替瓦房,报这个仇。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