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第一百零七章

作者: 一度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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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辣目换上白衣,天光绫的暗纹流光隐隐,最后被他身上的天火所燃,变成屡屡火纹。火纹在白衣上游走,热度却被隔在白衣之后。他长著一张少典有琴的脸,然而跟少典有琴却是不同的。他并不清冷孤高,如那一头红发,狂野炽热。

夜昙歪著头看了一阵,说:「头发还是有点乱,我帮你梳一下。」

少典辣目轻轻握住袖角,说:「好。」

夜昙拿出自己的木梳,然而只是梳了一下,木梳瞬间起火,连带夜昙的袖角也被火星沾染。少典辣目一惊,想要帮她拍灭袖角的火星。不料夜昙的衣衫可不避火,少典辣目的手刚刚触及,她整个紫色的衣袖都起了火。

夜昙飞快地脱下外袍,饶是动作够快,手腕还是被燎出了水泡。少典辣目想要看看她的伤势,但是刚一伸出手,就顿住。他是不能触碰她的。

夜昙呼呼地吹了半天,说:「幸好动作快,只烫了几个泡。」

少典辣目看看她的伤口,立刻垂下视线:「这还不严重吗?」她雪白皓腕上,烧伤如同美人脸上的伤疤、无瑕玉璧上的摔痕。少典辣目看看自己的手,都是因为他。

夜昙很快就放下了袖子,说:「这点小伤,比起上次来说,只是小儿科啦。啊,我应该再给你做双手套……」

她后面的话,少典辣目都没有听,只是问:「上次?」

夜昙翻了个白眼,说:「流星雨那次啊,那可真是烧得够呛。唉,不管这些,我再找找有没有梳子。」她说著话,就低头在乾坤袋里乱翻。

不一会儿,还真是翻出一把梳子!夜昙感叹:「他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少典辣目很快捕捉到重点,问:「他?」

夜昙举著这把梳子,说:「他就是另一个能人啦,很了不起,但也很讨厌。我们不提他。来来,我替你梳头。」少典辣目站在原地,可惜他比夜昙高出了一个头,夜昙说:「你看你这里,连个凳子都没有,坐都不能坐。」

少典辣目说:「我不能用凳子。」

「知道啦,你不能用木凳子,但是石头的还是可以的。我这个人呀,就是不喜欢家里空荡荡的。」夜昙牵著她,来到石屋外,让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她一下一下地帮他梳头,那红发缕缕如火,她用一截天光绫缠著手,这才放心大胆地梳理。

少典辣目任由她梳头,说:「我做几个凳子?」

夜昙高兴了,拍著手说:「好呀好呀,还要桌子,哎呀,床也要!」

她开心的时候,眉似弯月,眸若明珠。少典辣目不由说:「好。」

夜昙为少典辣目梳好头发,又找出一条金色的发带为他系上。这发带是她自己炼制,也能避火,但用不了几年。

发带之上缀著细小的金叶以作装饰,华美得过了分。但少典有琴这张脸,是衬得住的。夜昙一边替他束发,一边感慨——自己用玄铁、寒精方才炼制了这一条发带,可以避火。而少典有琴呢?仅用布料直接织成天光绫。

这样的宝物,人家织个几寸已经值得吹嘘,他倒好,直接织炼了整整一匹。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啊。不对,他本来也不是人。

夜昙替少典辣目束好头发,探出头来,看了半天,简直是十分满意。

这哪里还是少典辣目,简直就是少典养眼嘛!夜昙用缠著天光绫的手轻抚他脸颊,说:「这样才不辜负这张脸嘛。」

她嘀嘀咕咕,随著她的触碰,少典辣目的视线里,她的眉眼时而清晰如画,时而如隔薄纱。少典辣目就这么凝视她,如同这一千七百年,他所凝望的世界。

夜昙还在念叨:「我还得给你做手套和鞋子,做完之后重新带你认识月窝村的村民,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说著话,她冷不丁抬头,见少典辣目眼神如醇醪,她顿时有些不自在,说:「你这么一直看著我,感觉怪怪的。」

少典辣目垂下视线,重新打量她腰间蓝金相间的玉佩,许久问:「为什么要重新认识月窝村的村民?」

夜昙说:「因为这人间,最精采的、最无趣的、最炙热的、最寒冷的都是人啊。你说你是顽铁托生,既然来人间一趟,当然就要见识人间特色嘛。你就这么一块石头窝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你等著啊,我回去做鞋子和手套。」

少典辣目说:「好。」

夜昙回身,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说:「让你等,你也不要就站在这里等。我没来的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少典辣目说:「好。」

一直等她走出很远,少典辣目将手伸向腰间,谁知摸了个空。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宝贝酒葫芦没在身边。

魔族,晨昏道。

嘲风睡在魔尊的榻上,这可是皇子里谁都没有过的荣耀。但他却没睡多久。梦境深深浅浅,都是一个人的身影。他猛地睁开眼睛,见谷海潮仍侍立一侧。

外殿丝竹悠然,显然魔后的酒宴还在继续。

嘲风坐起来,谷海潮说:「时辰还早,殿下还可以继续睡。」

「不睡了。」嘲风穿衣起身,「躺得久了,又要被人议论是不识礼数。回去吧!」

他领著谷海潮,自后门出得殿来,向前走了一阵,见到平湖如镜,才发现这是去往浊心岛的路。他愣住,说:「浊心岛,本座大约是住不得了吧?」

谷海潮原话转告:「三殿下病体久久不愈,是我医术不精。我会奏请魔尊,明日前往人间另请医者。还请殿下先住回斥候营,这几天的药,我会请璇渊魔姬送过去。」

这还真是青葵的原话,一字未添,一字未减。

嘲风并不意外,喃喃说:「是她会说的话。」

他抬目远望,只见浊心湖烟波浩淼,中央岛屿隐在雾中,如美人隔纱,若隐若现。嘲风在氤氲水汽之中几度徘徊,那个人是不能攀折的日月。黑暗中的自己若是此时伸手,必被灼伤。

适可而止吧,母妃两千八百多年的忍辱负重、自己不惜性命修补归墟。这一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不能毁于一己贪念。

他转身,将要离开时,又听见琴声,一音一韵贴水而来。伊人挑弦,颤动的却是人心。嘲风顿足静听,许久道:「你说,她是天界神族未来储妃。」

谷海潮莫名其妙:「难道不是吗?」

嘲风缓缓握住手中的战镰,这武器名为贪念,真是个适合本座的名字。嘲风直视谷海潮的眼睛,正色道:「从此刻开始,不是了。」

他以战镰指天,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我要她扎根在忘川河畔,蔓蔓日茂,芝成灵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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