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第九十八章

作者: 一度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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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奶白色的月光如同精魅,在他光滑的背脊舞动。他白色的中衣在指间转了个圈,高高飞起,盖住了夜昙的头。

夜昙只觉鼻间一股热流,她抬手一摸,摸到两管温热的鼻血。

——等一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少典辣目显然没有领悟精神。他赤身立于水中,重又饮了一口酒,说:「第二个愿望,说吧。」

夜昙还敢说什么?!石头都是实心的,莫得心啊!!

她背对著少典辣目,这回这货是真辣目了!她说:「你想得美啊!这算什么愿望,你以为你是绝世美人呢?脱个衣服可以抵我三分之一坛酒?你快把衣服穿上,我眼睛都要瞎了!」

少典辣目这时候还挺聪明,他问:「你刚才看得可是目不转睛,不像要瞎的样子。穿上衣服是你第二个愿望?」

「呸!」夜昙说,「你穿脱个衣服就想抵我这一坛酒吗?」

少典辣目说:「哦。」

他就这么坐在湖里喝酒,夜昙看了一眼,赶紧双手捂著眼睛——杂念啊杂念!想不到少典有琴哪怕死到只剩一小块陨石,身材也是这么的……

啊啊,我的鼻血!

她忙捂著鼻子,晓之以理,说:「少典辣目,这里随时会有人来的,要是让别人看见……」

然而少典辣目毫不在意,他一边喝酒一边说:「顽铁本无衣,生来坦荡,为何会怕人撞见?还有,你为何称我少典辣目?」

他终于注意到这个了。夜昙可不想再被火烧了,她说:「嗯……少典是个姓。」

少典辣目问:「辣目二字,何意?」

「嗯……」夜昙扒了扒滴水的头发,周围都是腾腾热气,她随口胡诌,「辣目的意思,就是火辣而醒目!」

这个解释,少典辣目倒勉强还算是满意。他说:「这两个字,颇得吾心。日后,吾便以此为名了。」

夜昙含糊地道:「自然自然。」

少典辣目说:「你说这坛酒是你姐姐所埋,那此地,必然就是你家了。」

夜昙抬头四顾,最后说:「小时候,我全家人都不喜欢我,我在家里不得宠。他们都喜欢我姐姐,所以这里也不算是我家。整个皇宫,我最喜欢这个地方。废弃之后,反而更自在随性,令人心安。所以若真要说起来,这片饮月湖才是我的家。」

少典辣目认真聆听,半天问:「你姐姐嫁人了吗?」

「啊?」夜昙愣住,「还没,但是已经定了人家,快要出嫁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少典辣目认真地说:「我也喜欢你姐姐,她酒酿得好,我想娶她。」

「我说了这大半天,合著你就听见我姐姐!!」夜昙站起身来,也顾不得他的「坦荡」,一脚将他踹水里。

莫生气,莫生气!石头都是实心的!

莫得心!!

魔族,浊心岛,另一个人却是空心的。

——嘲风仍然卧床不起。

青葵从浊心湖的水中提炼出至纯浊气,为他擦洗身上伤口。嘲风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十分可怕,但那是因为他故意在归墟中逗留了大半夜。

他的神识丝毫没有损伤。

此时他眼睛悄悄张开一条缝,在隐隐约约的视线里,青葵用洁凈的药纱为他擦去伤口的混沌之气。精纯的浊气清洗过伤口,有种莫名的舒适。

他第一次这样衣衫不整地坦露在一个女子面前,而这个女人,她的肌肤如美玉般晶莹无瑕。一双睫毛很长,向上卷翘,如蝶翼微微轻颤。那唇也是鲜嫩而饱满的,彷佛轻轻一吮吸,便能沁出甜汁。

嘲风看得入神,青葵却面色微红。嘲风全身都是混沌之气腐蚀出的伤口,看著十分吓人。她细致地替他擦洗,便是那些难以启齿的地方,也不敢疏漏。

于是嘲风就开始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心往邪处想,身体当然更诚实,他顿时就出了丑。然而还来不得掩饰,青葵就直接拿一根银针,往他紧要处一扎。三殿下顿时如漏了气的皮球。

「你!」他翻身坐起来,伤口血如泉涌他也顾不得了,「喂!」

青葵不想他还醒著,忙说:「只是暂时抑制,殿下快些躺好。」

这……这是什么女人啊!!嘲风磨牙,这回算是老僧入定般心无杂念了。他闭上眼睛,邪念一散,倦意终于冒了出来,毕竟是在归墟中奔忙了一天一夜。

他恍惚入梦,隐隐约约似乎还在归墟之中。突然,有刀锋入肉!

嘲风猛然惊醒,下意识擒住了握刀的手。正是青葵,她手里握了一把小银刀,刀锋切入他肩头。嘲风皱眉:「做什么?」

他五指如钳,青葵不由嘶了一声:「三殿下!我已经替殿下清洗了伤口,接下来要剔除一些腐肉。还请殿下忍著些。」

嘲风松开她的手,她肌肤娇嫩,仅是这么一握,整个手腕便现出一圈淤伤。青葵也顾不得,勉强下刀。

她手中刀锋一动,嘲风全身便随之颤抖。青葵问:「我知道很痛,但殿下必须忍住。」

嘲风强忍一阵,终于伸手握住她手中银刀:「我自己来。」

「啊?」青葵说,「可是……」

嘲风不再多说,用银刀极快地削去自己身上腐肉,青葵愣住——他方才轻颤,好像并不是因为疼痛。

嘲风身上血如泉涌,他下手可没有青葵那般小心翼翼,只是快如疾风。见青葵盯著他看,他说:「小时候被动过刑,现在见不得别人对我动刀。会忍不住反抗,自然反应。」

青葵嗯了一声,见他下手果绝,毫不留情,不由问:「殿下不痛吗?」

嘲风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魔族没有医者,我爱跟人打架。偏生大哥勇猛,二哥又有人护著,我经常受伤。到稍大一些,长老们猜忌排挤,危险的事大多由我去做。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习惯了。」

这一番话,他说得云淡风轻,青葵却听得满心疼痛怜惜。那个小小的孩童,在最年幼弱小的时候,想必也曾委屈痛哭,也曾相信他人,毫无保留。直到最后,发现眼泪没有用,于是习以为常,对任何人都不再抱以希望。

她虽未经历,但她亲眼见过——夜昙就是这样长大的。

小时候她也经常哭闹,后来她更喜欢微笑,笑嘻嘻地什么也不说,于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青葵不说话,嘲风很快把身上的伤口都剔得差不多了,就连背上,他也以气为刀,该削的都削了。这时候他整个成了血人。

青葵正准备替他止血,他说:「去请我父尊他们进来。」

「啊?」青葵说,「可是你的伤现在不宜见人。」

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嘲风微笑,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柔软:「无事,去吧。」

——我当然要在最痛苦、最狼狈的时候见他们,不然怎么让他们看到我对魔族的「忠诚」?活在阴影中的人,总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像你这样白璧无瑕的瓷人儿,不用去看,也不必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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