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请多指教 第04章

保护爱情的萌芽

从一颗种子到参天大树,需要浇多少水?

2010年3月,术后一年整,林老师回医院做全面检查。

晚上依旧是我陪护。时隔半年,又躺回这张窄窄的陪护床上,半夜听到同病房患者家属掉地的声音,不禁感慨这40公分的床自己能毫无障碍地在上面翻身平躺侧卧蜷曲,其实我是小龙女转世吧……

迷迷糊糊感觉有动静,迅速睁开眼。天已经有些麻麻亮,我能清楚地看见,医生弯著腰,脸离我不超过30公分,一只手在我的,睡,衣,纽,扣,上……

正常小言女主角的反应是——

“啊,色狼!”羞涩。

“啊,讨厌~”反扑。

“啊,混蛋!”一巴掌。

我的第一反应是,扭头,看林老师。要是他看到这幅画面,医生估计得英年早逝……

林老师的眼睛安静地闭著,趴姿很纯真。

我扭回头,看著突然出现在我床边的登徒子,虽然刚睡醒的人脑子还不大清醒,但不要告诉我你大清早五点查房!

医生慢条斯理地扣好我睡衣下摆的钮扣,拉下来遮住肚子,再拉好被子,然后施施然走了出去。

我躺了一会儿,大脑才完全清明,摸过枕边震动的手机:“我们这边有男护士的。”

谁来管管这目中无人夜访香闺如入无人之境的家伙啊!!

第二天来给林老师开加强CT单和X光单的是一个没见过的新面孔,相当淳朴,淳朴到林老师还没调戏,他就已经:“泥,泥好,这个,是显影药水……”说完通红著一张脸出去。

我摸过手机看短信。

【刚轮转到我们科的实习生,姓高,性格淳朴,你不要随便调戏。】

我回了个鄙视的表情过去。

拿著单子去放射科排号,等待的空隙,林老师拽拽我:“我们去散步吧。”

林老师有个嗜好——看车。我相信很多男同志都有这毛病。具体症状表现为大街上看到辆车,就开始牌子、型号、产地、发动机、车型、底板、油耗……细数一遍,再下个独家评价,车展什么的更是从不错过。林老师就是该病症群中病情相当严重的一个,严重到经常我和我妈一回头发现人没了,原路返回找,他肯定围著哪辆车旁若无人地研究。

我:“看什么,你又不买。”

林老师:“不娶美女还不准看美女了?”

我妈对他实在是太仁慈了!

生病开刀非但没让他消停下来,反而有所加重。医院的消遣娱乐项目比较少,林老师从最早的躺床上想车,到站阳台看车,到后来“我们去停车场散步吧”……

这阵子,林老师对SUV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碰到一辆他就恨不能趴在上面研究。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当他走到停车场东侧的时候,兴奋地:“哎,雷诺!”就飘了过去。

我随眼一望,浑身被劈了一下,医生的车,内后视镜上挂著我过年陪三三去寺里烧香的时候买的桃木挂件。

原来他挂到这里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飞过去架起林老师的胳膊:“走了。”那时候他的鼻尖离车门不超过20厘米。

以为我怕林老师知道我和医生的JQ?No,我怕他知道之后要求试驾,那就太无语了。

奈何林老师很固执:“我研究一下。”

研究?你就没发觉这车上的挂件和你车上挂的一样的么?!

我加劲:“都要粘人车上了!注意形象!”

“你们俩干嘛呢~”我妈拎著煲好的汤慢悠悠地走过来。

我悚了,我是真怕我妈知道,怕我们的萌芽直接被她扼杀在摇篮里……

我决定恶人先告状:“妈!你看你老公,趴人车子上不肯起来!”

我妈腾出一只手,一把挽住林老师的胳膊:“走!吃饭了!”

林老师一步三回头地被拖离车子。我正要舒口气,我妈回头扫了眼科雷傲,然后,目光削过我的脸,转了一圈。

我瞬间觉得自己五官模糊了……

“医生……”

“嗯。”

“这次……我是坦白呢,还是先不说呢?”

“你到现在才来思考这个问题么?”

“=_=……”这是生气了么?

“你想怎么样,自己想清楚。”他轻轻叹了口气,”我配合。”

于是,大敌当前,先保住革命的火种。

于是,医生一视同仁,之前怎样,现在继续怎样……

自从他隐约地知道娘亲不是很赞同我找个医生之后,似乎就有点——清冷的矜持。(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

每次我夹在中间看著他和娘亲”端庄”地对话,那个泰然自若的表情,我怎么看怎么别扭。然后收到他眼角偶尔扫过来的小情绪,我内心的愧疚就翻滚得一塌糊涂。但是考虑到我和医生目前的状况,实在不宜过早就加入”丈母娘相女婿”这场大戏。(印玺:其实你们是打算把娃生下来直接逼宫的吧?)

复诊第三天中午,我刚盯著林老师吃完午饭入睡,手机响了。

“林之校~”刚睡醒的声音,“下午要不要帮你占座。”

“下午?干嘛?”今天礼拜五没课。

“百家讲坛。”

这万恶的社会!

所谓“百家讲坛”是学校为响应“多元化时政教学”的号召,组织的“基于国内外时事热点,立足自身所学专业,结合多媒体工具,完成30分钟的述讲评论”活动。以班级为参赛单位,各院选送。这向来是本科各院互相PK的娱乐活动,但是这次学校似乎发现研究生院“和师弟师妹们联系不够密切嘛”,就把有组织无纪律大龄青年聚集的研究生院按专业拆分回各院,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比赛。

天可怜见,经管文史法政大把时政英才,地院凑什么热闹啊……

小草:“研究生院也是院啊!干嘛拆啊!不拆的话绝对秒掉全场好不好!”

事实证明,小草的自信不无道理。各院层层筛选到最后,居然有三分之一多的入围名额被研究生占掉。莫非——大龄学员往讲台上一站,有一种成熟的舍我其谁的流氓气质?

我们本想打酱油,奈何地院本科的孩子似乎比我们更正儿八经地打酱油,结果我们不幸中招……

等我赶到报告厅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六七成,观众席让我联想到运动会的方阵,壁垒分明。

小草是个根红苗正的好孩子,她占的选手席在第三排……我无奈地穿越大片人群找到组织。

“呦,神手来了。”正和小师妹侃得热乎的路人甲冲我挥了挥手。

于公,他是组长,于私,他是披著人皮的人渣,我保持沉默。数年的人品在复赛抽签那天爆发,16个参赛单位我抽到15号实在是个意外。对于行家们,这是个知己知彼钝刀子杀人的好位置,对于我们,这就是被钝刀子杀。

今天是第一场四支队伍。外院全程flash,还有全英文。除了外教,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混合著敬仰和茫然两种表情。

小草:“我觉得我的六级太假了……”

路人乙:“我那天请病假吧……”

路人甲:“神手,我认为,你有必要修改PPT……”

我:“……”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战友。

中场休息,我一边喝水一边翻看新来的短信。

娘亲:“有医生看上你了,有没有意向?”

我惊了一下。当然,没咳著也没呛著。但是估计我全身都散发出惊悚的气场,前面一排的外教转过头来:“Anythingwrong?”

我抬了抬手里的瓶子:“Justtoohot。”

对方耸了耸肩转了回去,我才后知后觉自己手里的是农夫山泉……

在未摸清状况的前提下,绝不跟高手直接对决。我把短信迅速转发。

没多久——

林老师:“就是那个小高医生。”

我:“泥,泥,泥好?”

林老师:“小伙子很憨厚老实的啊。”

搞清楚状况后,坚决不跟EQ过低的人过招。于是我回复娘亲:“没有。”

“不问问是哪个你就没有?”

我背后窜凉,这绝对话里有话。

我义正言辞:“学业未成,无心婚嫁。我要上课了。”发出去才反应过来,最后一句太心虚了……

第一场结束,我往医院赶。一推病房门,医生们正在查晚房,B主任旁边跟著顾魏和高医生。后者:“啊,您女儿回来了。”

娘亲看了我一眼,我忍住扶额叹息的冲动,礼貌地冲高医生微笑了一下,继续盯著正在按压林老师腹部的顾魏——侧脸风平浪静:“恢复得挺好的。”

B主任点下头,笑笑地偏头看了眼高医生,走了出去。

顾魏也礼貌地点下头,然后,从我面前,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剩高医生站在原地羞涩地冲著我微笑。

我的头嗡地大了,脑袋里就五个字:“顾魏,算你狠!”

“下去给你爸买点水果。”真是母女连心,我接过娘亲抛来的钱包,转身就走。

走廊上,五六个家属围著B主任和顾魏咨询问题,我走过去对著顾魏的后背:“借过。”

他转过身,略略扬眉,随即看向我身后。

我忍住想把他眼神掰回来的小火苗,压低声音凉冰冰地说:“让。”

他立刻让开一步,我踩过他的脚,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晚上睡得很不踏实,半睡半醒间以为护士查房,睁开眼,看见顾魏站在我床尾。瞟了眼挂钟,12点05分。我抬起胳膊挡住眼睛,翻身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我去买早饭。上来的电梯门一开,顾魏,高医生。

后者迅速地看了顾魏一眼,冲著我——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病区,狐疑地转过头,顾魏长腿一迈,在我面前站定:“早。”

我端庄矜持:“顾医生早。”

目不斜视地等电梯,电梯到了走进去。门合上前,却看到顾魏在外面笑。

上午查房的时候,病房只有我一个人。林老师心血来潮拖著老婆出去吃馄饨了。

B主任:“你爸爸的报告还有两项就都出来了。平时让他多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说完走了出去。

高医生闷头迅速跟上。

顾魏原地站著,看著我微笑:“我查房去了。”

我无视,你查房关我什么事啊!

之后,此事不了了之,一个多月后高医生后实习结束分在了别的科室。

医生笔迹:那天查房进门之前听主任那么一提,我才知道的。总不能留下看他被你拒绝吧。

(总比被你拒绝好吧?他之后见我跟见鬼一样。)

医生:这是正常反应。

(你不会是把他拖小黑屋里威胁恐吓了吧?)

医生:没。主任看到我手机桌面了。

(……你故意的吧。)

医生:怎么会,我这么和蔼可亲的人~

(……)

我和顾魏渐渐摸索出了彼此适合的节奏和生活方式,周一到周五,他来一次学校,夜班那天,我去医院送饭,周末一起,逛逛超市,做做饭,聊聊天,偶尔也出去走走。都不是偏爱热闹的人,一整个下午,同一个空间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各忙各的,也渐渐有了相濡以沫的味道。

印玺说,朋友,就是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伴侣,就是一辈子不说话也不会过不下去。

如果说最初的倾心像一颗种子,那么我和顾魏之间虽然没有生出藤蔓般妖娆的缱绻,倒像棵香樟,一天天抽芽,长高,逐渐枝叶繁茂。

五月下旬,天还没完全热起来,三三约我去逛街。经过一家男装店的时候看到一件衬衫,丁香绿的颜色很漂亮,就走了进去。

等我和营业员描述完身高尺寸转过身,三三双手环胸看著我一脸的高深莫测。

“顾魏——没有这个颜色的衬衫。”

等我付完钱接过纸袋出了店门,三三挽住我胳膊:“你们认真的。”

我:“啊。”你都用肯定语气了。

三三:“多认真?”

我想了想:“会一直走下去的吧。”

三三皱眉:“你妈不是不喜欢医生么?”

我耸肩:“所以她没嫁个医生啊。”

“你严肃一点。”三三有些烦躁地捋捋头发,“女性对于医生这个职业,普遍很有好感。你——表嫂那前车之鉴,血淋淋的还没干呢啊。”

表嫂和表哥是大学校友,一个学新传一个学医,各自不乏追求者,但两人心若盘石熬过了读书熬过了分配熬过了工作,恋情一路顺利,双方工作稳定已经论及婚嫁的某一天,表嫂被堵在了办公楼大厅。对方自报家门,是表哥同院的护士,说二人情谊甚笃已私定终生云云。表嫂自小与人为善的好教养没有发难,对方却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连带甩过来的还有一件男士贴身衣物。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表哥已经因为医院和稀泥的行为,准备交辞职报告了。姨妈无论怎么劝都奈何不了他的倔脾气,才想让我去劝一劝。我当时完全想象不了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家人身上,表哥虽然是善舞长袖的性格,但是对不起表嫂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我直接杀去医院问他,表嫂人呢?表哥一脸消沉,人在Z市出差。我说,那你就去Z市,追不上你就别回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表哥表嫂都讳莫如深,从Z市回来没多久,两人就领了结婚证。至于那个护士,据说家中有关系,院方最后调她去了分院,不了了之。

我看著一脸严肃的三三,试图活跃气氛:“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可能高到我们家中标两次吧?”

三三:“那要是你们一路走到最后,被长辈一票否决呢?”

“顾魏是顾魏,除了医生这个职业,他还有很多很多。何况,我妈有个当医生的亲外甥,不至于反感这个职业。以后的路,是我们两个人走。顾魏,不会让我碰到那种事的。”他是那么一个懂得拿捏分寸的人,那么让我放心。

三三看著我,失笑:“唉唉,吾家有女初长成。你喜欢上他什么了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我想了想:“啊,他炒菜的样子特别好看啊。”

医生笔迹: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你们一个个的招蜂引蝶。)

顾魏其人,需要细品。慢慢的,就能体味到诸多好处。

比如,他无敌的好耐性。比如,他会尊重你的所有爱好。比如,他的手冬天也很暖和。比如,他即使不看著你,都能有种温柔……

比如我们不用追求小资情调在星巴克之类的地方解决下午茶。

顾魏说:“星巴克?我更愿意去永和喝豆浆。”

甚合我意。

我曾经因为在星巴克想喝水被三三鄙视了很久很久。这不能怪我,我高三的时候把咖啡当水喝照样犯困,从那之后对各种咖啡敬而远之。而顾魏,他小学起就开始跟著他父亲喝茶了……

我这人没什么口腹之欲,从来没经历过吃了午饭就开始想晚饭吃什么的日子。和朋友同学聚餐,我一般不点菜,一是不知道点什么,二是怕点了影响别人情绪。

三三曾经抱怨过:“灭绝,我总觉得跟你吃饭像戒斋。”

我塞住她嘴巴:“我妈喂了你那么多乌骨鸡汤也没把你的品味调上来,炸鸡你还能吃得这么带劲。”

两天没沾到荤就开始眼放绿光的小草非常不理解我怎么在连著吃了一个礼拜的“纯绿色植物”后还能活著。对此,我很无语,吃饭而已,为什么弄得跟做任务似的那么兴师动众呢?

所以当我和顾魏确立恋爱关系不久,他把我带进西餐厅,看到我把牛排上配的西兰花全吃掉,牛排只动了三分之一的时候,给我又加了一盘水果色拉,从那以后再没在西餐厅吃过饭。多么聪明体贴的男人啊。

顾魏知道很多味道很好的私房菜馆。我一直很好奇他是怎么找到那些偏僻的甚至有些稀奇古怪的地方。他的回答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在电影院,周围都是爆米花可乐奶茶,顾魏端著玉米汁和蛋糕的时候,我每次都特想亲他一口。

顾魏的手艺比我好,所以两个人的时候都是他主厨我打下手。他非常严肃地对我说:“你必须每天都摄入脂肪。”

我很无奈:“我又不是素食主义者,你做的好好的,我干嘛不吃……”

我被他喂了多少黑鱼和猪蹄啊……

三三最近见我总说:“小妮子皮肤怎么越来越好了。”

我大笑:“顾魏传染的。”

当然,世间没有完美的事物。如果说和顾魏在一起,最明显的好处是吃,那么最明显的不好之处就是睡。

其一,睡懒觉问题。别的医生怎样我不知道,但是顾魏的生活观,非常健康。他的日常生活,不是那种刻意的严谨,而是看似悠哉,实则已经深入骨髓的规律化。他对时间游刃有余的感知力,总让我怀疑他上辈子是个钟表匠。我仔细观察过,顾魏睡觉从来不用闹铃,午睡40分钟,晚睡7个半小时,睡满时间就醒,正常情况下可以不用闹铃。

而我一向认为,没有懒觉的周末是不完整的。在知道我感冒,发烧,胃疼……睡一天就能好之后,顾魏对我的生理构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成年之后还能睡得跟婴儿期一样……脑龄发育晚吧。”

实际上,小学毕业之后,我就没过过肆无忌惮从早睡到晚的生活。所谓懒觉,也无非是在不用六点三刻就爬起来的周末睡到自然醒,八点多……相对于周五通宵周六睡一天过得晨昏颠倒的三三,以及周末不到午饭时间不起床的小草,我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和生活规律性还是颇强的。但是这种在我看来无可厚非的小懒觉,在顾魏那里,就是浮云。他的小懒觉,比我还小,平时六点半起,周末七点……

于是,在顾魏没有特殊情况不需要加班而我也刚好在他那的周末,经常出现的情况就是,七点半——

“起床了。”

扭头,继续睡。

“太阳晒屁股了。”

翻个身,继续睡。

“再睡脑袋要睡扁了。”

脑袋钻到枕头下面,继续睡。

“起来吃早饭了,不然过点儿了。”

怒,掀被子,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医生你再陪我再躺会儿吧,就一小会儿。”脑袋往他肩窝一埋,眼睛一闭,手脚一缠——只有拉他下水,我才能无压力地继续睡。

顾魏:“……”

最后——真的是一小会儿,八点被拎起来刷牙洗脸。

其二,低血压问题。我有点低血压,每次醒来都要躺一会儿才能醒透。于是这五分钟身体和意识脱节的“回神”时间就成了顾魏这个大龄巨婴的间歇性幼稚症发病时间。刮我眼睫毛,玩我手指头,戳我脸,编我头发,花样百出……

我看著他笑瞇瞇地自得其乐,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每个男人心里都住著一个孩子,我要母性母性母性母性……

我问:“孩子,你在干嘛?”

继续笑瞇瞇地戳我的脸。

“别戳了,脸已经够大的了。”

改戳耳垂……

“再戳我咬你。”

一张脸凑过来。

我叫没脾气我叫没脾气我叫没脾气……

其三,顾魏绝大部分时候是很稳重的,但是偶尔也是会闹小情绪的。

“医生,我要去趟安徽,系里组织旅游。”

“去几天?”

“五天。”

“然后回来放暑假,你回Y市。”

“嗯。”

顾魏撑著腮帮子,盯著计算机不做声。

过了两分钟,我觉得不对,气场不对。

“顾魏,你这是在闹情绪么?”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么?”顾魏对著屏幕面无表情跟念咒一样,“平均一礼拜见3次面,一次2小时,一个月就是24个小时,等于一天。一年去掉寒暑假小长假3个月,还剩9个月——”

我打断他:“顾魏——”

顾魏转过脸来:“林之校你怎么每次走得都这么洒脱呢?”

我突然接不上话来。

顾魏扭回头去,继续默不作声地盯著屏幕。

我思考了半天,索性放弃思考:“顾魏,我从来就不洒脱。”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郑重而用心地经营一份感情,希望它美好而长久。然而周围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借鉴的榜样,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对才算合乎标准,只能慢慢琢磨。有时候我真希望会读心术之类的东西,直接钻进他的心里,这样近了唯恐他热,远了唯恐他冷的滋味,实在太不好了。

顾魏叹了口气走过来:“怎么就要哭了呢……”

“顾魏,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你,刀山火海我也跟,但是你总得告诉我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吧。”

顾魏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晚回Y市两天陪陪我吧。”

“我准备推迟一礼拜的。”

“要么两个礼拜吧。”

“……”

我们的矛盾总是这样稀奇古怪地开始,再稀奇古怪地结束……

医生笔迹:你刚睡醒那会儿比较像个包子,我就顺手戳戳。

(你见过这么苗条的包子!)

从黄山回到X市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我从学校出来,去了趟超市,回到医生公寓。给他发短信:“忙不忙?”

没有反应,看来比较忙。我放下手机,专心对付手里的玉米。

煮熟,晾凉,剥粒,进搅拌机,然后发现,厨房的那箱特仑苏不见了……才一个星期不到,这家伙怎么干掉一箱的?

我纠结地开火,煮了把大豆,和玉米粒,老冰糖一起倒进豆浆机。

等到九阳欢快地转起来,手机才一震:“还好,刚去病房转了一圈。”

“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不过不好吃。还带了一个苹果。”(先生,究竟我们俩谁更喜欢苹果啊……)

“我给你带了山核桃,还有墨子酥。”

“我饿了。”

我哈哈一笑,冲了个战斗澡出门,坐了四站路到医院。

推开办公室门,正背对著我敲键盘的医生扭过头来,眼睛睁得是平时的120%。

我趴到他背上,温暖干燥的指尖,干净的白大褂上,领口有淡淡的洗衣皂味,混合在一起就是我的医生。

他看著我,眼睛眨了又眨。唉,一个男人是怎么办到集腹黑和天然呆于一身的?

我笑:“你傻了?”

“……五天是指包括来回路上的时间啊。”理科男对于数字总有种下意识的执著。

我把玉米汁和墨子酥饼往他桌上一放:“这不卡著点回来饲养你呢么。”

我正准备伸手调戏医生,他对面的桌子后面钻出来一个人——B主任。

我僵立当场。眼前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大活人,我没心理准备……

B主任的目光在我和医生之间转悠了两圈,嘿嘿笑了:“鞋带松了。”

我和B主任很熟,非常熟,他是林老师的主治医师。我脑子里飞快地转:我得解释一下,我得解释一下,我得解释一下……解释个毛线啊!自由恋爱的情侣送个爱心夜宵有什么好解释的!

然后我蹦出的第一句话是:“主任,吃酥饼。”囧……

主任呵呵笑了两声:“不打扰你们,我先回去了。”然后迅速搜罗东西,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把门关上了。

我一路目送他离开,转过头,医生捧著杯子盯著我笑:“你脸红什么?”

“很尴尬啊……”

“那你以后见我爸妈准备尴尬成什么样?”

我觉得他大脑构造异常,恼道:“专心喝你的!”

“你换了一家买的?”

“没加奶是吧?我没找到那箱特仑苏,你全喝掉了?”

医生愣了一下,看看杯子再看看我:“你——”

“我买了台豆浆机放你公寓了。没牛奶我加的大豆,你就当试验吧。”

医生慢慢喝完,环住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腹部,呼出的气息温热熨帖。他低低喊了声:“唉,校校。”

我的心里一片柔软。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我在X市一天也没逗留成功。还在帮小草理行李箱,手机已经欢脱地响起来:“校校,你嫂子要生了!已经进待产室了!”

我拎了笔记本,行李都没收拾就奔著车站去了。

路上给医生打电话。

“医生,我嫂子要生了。”我身负“血库”重责。

“……”医生连叹气都懒得叹气了,“路上注意安全。”

二零一零年的夏至,表嫂顺利诞下小庚,七斤二两。

我给医生打电话:“顾魏,我当姑姑了。”

“恭喜。”

“同喜同喜。”

挂了电话,恍然发觉,我刚才好像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劲……

小庚完全袭承了表嫂安静的性格,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醒著眼睛轱辘轱辘转两圈,一旁的表哥兴奋地说“来,儿子,亮一嗓子。”小庚完全无视他,闭上眼睛继续游姑苏了。

表哥:“你这样不哭不闹,乖得让我很惶恐啊。”

众人:“……”

表嫂出院回家后,我返回X市。事先没告诉医生,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事实证明,我果然不是女主的命。到了公寓,医生不在,我钥匙忘了带。

认命地摸出手机发短信:“医生,你在做什么?”

一个电话很快追过来。

“校校,你——在哪?”带著不太确信的语气。

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刚才那条短信究竟是哪里暴露了?

“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的语气有点急。

“你公寓门口。我忘带钥匙了。”

“我在路上。还有大约一刻钟。”说完,电话就断了。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电梯一响,我就歪过头看,闷热的天气,等得百无聊赖。等所有羞涩激动的心情已经磨蚀得荡然无存的时候,医生到了。

“你怎么——”

“想你了。”我抹著脑袋上的汗,“医生,我快脱水了。”

一进门,喝了半杯水,我就进了卫生间,洗脸。满满一池水,脸埋进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满脸水滴地抬起头,医生站在我身边。

我刚准备调戏一句“是不是很出水芙蓉?”,他已经上来揽住我的腰,脸放大放大再放大……

初,初,初,初,吻,吻,吻,吻,我觉得我快疯了……热疯了……

医生指尖滑过我的脸:“你要不要再洗个脸?”滚烫。

我勾住他的脖子:“你吻完了?”

医生:“……没。”

十分钟后,我冲著澡,笑瞇瞇地听著医生在外面叮叮铛铛地收拾。

刚才我说:“如果我马上还要洗个澡,你是不是就——”

医生无力地扶额:“林之校你离我远一点!”然后,红著一张脸出去了。

能成功地调戏到他,是多么有难度的一件事啊~

医生敲门:“好了没有?”

“干嘛?你要进来?”

“……”

我洗好澡出来,医生把我的手机递过来,两个未接电话,我拨回去。

娘亲:“你的钥匙没带,你怎么回宿舍?”

我:“在宿管那押身份证。”

娘亲:“今天晚上回来么?”

我:“不了,我再待两天。”

娘亲:“干吗?陪男朋友?”

〇_〇我和医生同时惊了。

娘亲:“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

“妈,”我决定主动捅破窗户纸免得被东窗事发,“我谈恋爱了。”

“……”电话那头歇了三秒,“开玩笑呢吧你?”

医生扭过头,很不厚道地笑了。为什么明明压力很大的事,会突然变得这么有喜感。

“真的。有一阵子了。”

“人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目前还在考察中。”

娘亲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男人,别的都可以不重要,但是一,要对你好,二,品性要好。”

我瞥了一眼旁听的医生:“品性要怎么观测?”

娘亲:“所谓醉酒观其性。找机会把他灌醉。”

我囧:“他醉了,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娘亲:“谁让你私下灌他了。同学同事聚餐的时候。”

我:“他跟我——不是一个领域的,聚餐聚不到一起。”

娘亲:“你到底找了个什么?!”

我大汗:“好人!大好青年!您肯定喜欢!”

娘亲:“你自己先全方位考虑完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再带回来我们把把关。”

然后就利落地挂断了。

医生终于憋不住了,在我旁边笑出声。

十秒钟之后,手机又响了。

“你晚上住到萧珊那里去。”

“啊?”

“我会查岗的。”

然后又利落地挂断了。

医生笑不出来了。

路人甲说过:男人最怕的,是丈母娘,最讨厌的,是闺蜜。这群雌性生物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让已经很多舛的恋情变得更加多舛。

我刚到宿舍里把假期要用的东西收拾好,就接到了三三的电话。

“位置。”

“学校。宿舍。”

“带顾医生来见见亲友团吧。我们在XX路必胜客。”

“你——们?”

“还有印玺金石两口子。”

“我能不去么?”

“你是想长痛不如短痛呢还是——”

我立刻:“去。”

半个小时后,我和顾魏坐北朝南,沐浴著探照灯一样的阳光,接受对面三个人的检视。

印玺笑得很是温柔:“喝什么?”

我:“姐姐,你这样我不适应……”喝不下去,“有话直说吧。”

顾魏抿嘴笑了笑:“两杯热巧克力。”右手轻轻贴上我的后腰。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顾魏应对自如,我基本就是个摆设,除了闷头吃,就是闷头吃,完全无视三三已经快要抽筋的眼角。

印玺到最后一副了了心愿的家姐模样:“校校别的事情上聪明,自己的事情上胡涂,以后你多操心了。”

顾魏:“放心。”

金石完全倒戈:“多来Y市走动走动,叔叔阿姨那关不好过。”

顾魏:“年内会上门拜访的。”

三三:“晚上干妈问起来,我就说她住宿舍了。”

顾魏难得卡壳了一下:“麻烦你了……”

回顾魏公寓的路上,我手机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跳进来——

“你刚从埃塞俄比亚回来么?就知道吃!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医生那个眼神呦~~~”三三。

“此君靠谱,鉴定完毕。”印玺。

“可以开始和家里透透口风了。早做打算。”金石。

医生笔迹:还是男人理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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