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魔门

八章 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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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从今往后不再是金十两!」金十两狠狠将酒杯往地上一摔,发誓一般大声道,「老子大名金彪,黄金的金,彪悍的彪。」

这是甘州一处大酒楼,云襄被金十两强拉到这儿来庆功,柯梦兰正好也追来,三人便在这酒楼中叫上一桌酒菜,为方才的胜利开怀畅饮。

「你别以为我金彪什么都看不懂,」金十两冲云襄得意地笑道,「我其实已经知道你是如何在街头赢那些小赌档了。」

「哦,说来听听。」云襄饶有兴致地道。

金彪得意洋洋地道:「无论押大小还是赌单双,虽然你没碰过瓜子,不能作假,但赌档的庄家却在作假,他们总是杀多赔少。比如押单的赌注大于押双,他们就开双,杀单赔双。所以你就始终站在赌注少的一方,每次少少押上一点,这就叫跟虎吃肉,或者叫虎口夺食吧?」

云襄惊讶地点点头:「你能自己悟到这一点,也算初窥千术门径。」

「只是初窥门径?」金彪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跟著又摇头叹道,「你说得不错,我始终想不通那庄家是如何作假,才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开双就开双,想开单就开单。」

云襄笑道:「十赌九骗,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你能明白这等骗术的根本,何必在意细枝末节,那只是些小戏法罢了。」

「不行!你一定得告诉我,不然我永远睡不好觉!」金彪不依不饶。

云襄笑道:「这可是赌坊的秘密,我要说出来,可就砸了别人饭碗。」

柯梦兰也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赌坊很少作假,只有在运气不好输急了的时候,才不得不使出这等取巧的手段。这次我是因为赌坊即将被逼得关门,才不惜涸泽而渔,大杀四方。谁知就被公子利眼看穿,跟著沾光,虎口夺食,连杀五把。」

「来来来,说这些干什么。」一旁的金彪已有几分酒意,醉醺醺地为二人斟上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浪滔天。今日这酒是我金彪为云兄弟庆贺胜利,也是我拜云兄弟为师学习赌术的拜师宴。云兄弟,私下没人的时候我马马虎虎叫你一声师父,有人的时候我还叫你兄弟。磕头敬茶这些俗套就免了,我想兄弟也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吧?」

话音刚落,云襄刚入喉的一口酒差点就喷了出来,边咳嗽边连连摆手。金彪忙拍著他的后心笑道:「兄弟不用著急,一下子多了我金彪这么个天赋异禀、聪明伶俐的弟子,也不必开心成这样吧?」

「你、你……咳咳!」云襄目瞪口呆,勉强压住咳嗽,这才吐出两个字,「不行!」

「什么不行?」金彪一拍桌子,一脸愤懑,「你连老子的拜师酒都喝了,现在才说不行,你他妈是不是想讨打?」

云襄拂袖而起,倒上一杯酒搁到金彪面前:「酒我还你,这酒我可不敢再喝。拜师之说今后都不要再提,不然连朋友也没得做。告辞!」

云襄说完转身要走,只见金彪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站住!你他妈连命都是老子的,居然跟我拿架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云襄回头冷笑道:「云襄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杀我易如反掌,但你要逼云襄做不愿之事,那是万难。」

「你他妈以为老子不敢?」金彪说著锵地一声抽出了马刀。柯梦兰一见之下,慌忙拦在云襄面前。刚开始她还饶有兴致地看著二人争执,以为不过是兄弟之间斗气玩笑,谁知金彪竟要拔刀相向,这令她十分意外,实在不明白二人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走开,老子刀下不伤女流。」金彪对柯梦兰挥挥手。

「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什么事要用刀子来解决?」柯梦兰忙问。

「谁跟他是兄弟?」金彪说著伸手就去拉柯梦兰,谁知却被对方扣住手腕往旁一带,金彪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不禁一声怪叫:「好啊,你这小娘皮居然敢跟老子动手,讨打!」说著扑将上前,二人立刻在酒楼中「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二人这一动手,吓得众酒客大呼小叫纷纷逃离。柯梦兰借著桌椅的掩护,穿花蝴蝶般躲避著金彪,虽然落在下风,却还足以自保。金彪因有桌椅阻拦,一时跟不上对方的身形步伐,便回头扑向云襄,顺势将刀架到了云襄脖子上。

「住手!」柯梦兰大惊失色,顾不得自身安危,飞身扑向金彪,却听金彪呵呵一笑:「小娘皮上当了!」话音刚落,就见他一拳势如惊雷,倏然停在柯梦兰的面门,离她的鼻尖不足一寸,将她吓得愣在当场。

「跟我动手,小丫头还嫩了点。」金彪得意洋洋地收起拳头和马刀,挽住云襄陪笑道,「云兄弟,方才老哥我喝多了,说话多有得罪,兄弟大人大量,莫跟老哥这粗人计较。」

虽然早看穿金彪的性格,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但方才他击向柯梦兰那一拳,还是令云襄有些后怕。见酒楼中酒客小二都躲得不知去向,云襄忙道:「咱们快点走吧,小心惹上麻烦。」

三人出得酒楼,四下已是暮色四合,街上行人稀少。金彪追上云襄陪笑道:「兄弟,老哥赌了十几年,输了十几年。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一个高手,你无论如何得教教我,好歹让我金彪在赌桌上风光一回。」

柯梦兰回想方才金彪的身手,心知这粗人若要耍横,自己还真奈何不了他。这小子若一直跟在云襄身边,始终是个隐患,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不过现在也没办法让他离开。她眼珠一转,立刻出言挤对:「像你这种不分长幼尊卑,整天对师父喊打喊杀的强横弟子,谁敢妄收?」

金彪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这是习惯了,如果云兄弟收下我这弟子,我保证将来对兄弟敬若神明,若有半点不敬,我金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云襄叹了口气,心知以金彪的性格,一旦认定目标,决不会轻言放弃。与其被他死缠烂打地纠缠,不如现在就绝了他这个念头。想到这,云襄突然笑道:「金兄,不如咱们打个赌,你若赢了,我就将赌术倾囊相授;如果你输了,这拜师之事你以后都不要再提。」

「不行不行!」金彪摇头道,「你小子诡计多端,我岂能赌得过你?」

「你连怎么赌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一定要输?」云襄笑道。

「嗯,那你说来听听。」金彪一脸戒备,「不过我可不一定答应,如果我没把握,你就得换一种赌法。」

云襄笑著往街边一指:「不知金兄有没有把握过去连赢三把?」

金彪顺著云襄所指望去,就见街边昏暗的油灯下,十几个闲汉正围桌聚赌,呼喝吵闹声不绝于耳,仔细一看,却是用围棋子在押单双。金彪大喜过望,嘿嘿笑道:「刚从云兄弟这里学了一招虎口夺食,如果还输,我金彪岂不笨得无可救药?」说著丢下二人,匆匆过去挤入人群,看清桌上的赌注后,立刻掏钱下注。

不一会儿,金彪又哭丧著脸回来:「怪事!我照著兄弟所说,专押赌注少的一方,谁知还是要输。难道是我金彪天生倒霉,逢赌必输?」

「如此说来,金兄是认输了。」云襄得意一笑,「从今往后,拜师之说不得再提。」见金彪无可奈何地垂下头,云襄哈哈大笑,大步往前就走。柯梦兰悄悄拉过金彪,小声嘀咕了两句。金彪脸上渐渐露出喜色,忙追上云襄道:「我还没输,你现在就看我过去连赢三把!」

云襄回过头,正好看见柯梦兰与金彪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虽然心知不妥,但还是点头道:「好,我就在这里静观金兄连杀三把。」

「你等著!」金彪与柯梦兰相视一笑,转身便挤入人丛。只见柯梦兰掏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往桌上一拍:「押单!」

金彪从怀中掏出一枚铜板,豪爽地往桌上一拍:「押双!」

档主手脚麻利地揭开盅盖,倒出棋子一数:「开双,杀单赔双!」

柯梦兰看也不看,又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继续押单。」

金彪得意洋洋地将两枚铜板往前一推:「再押双。」

片刻工夫,柯梦兰就输了三十两银子,金彪却连赢三把,他得意洋洋地掂著赢得的几枚铜板,来到目瞪口呆的云襄面前:「愿赌服输,你可不要不认账,让我金彪鄙视。」

云襄苦笑著对柯梦兰连连摇头:「你怎么能如此帮他?」

柯梦兰笑道:「从来没见你输过,所以我想看看你输后的表情。」

「呵呵,他一定没想到会输。」金彪呵呵大笑,与柯梦兰击掌相庆,「咱们这回总算让他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看他以后还敢在咱们面前摆出赌神的臭架子。」

云襄气恼地转身便走,不再搭理二人。金彪见状忙追上去,?著脸陪笑道:「师父别生气,输给自己的徒弟和心上人,没什么好丢人。」

「什么心上人,你他妈胡说什么?」云襄瞪了金彪一眼。与金彪相处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他偶尔也带上了粗口。

「我都看出来了。」金彪忙拉著云襄避开柯梦兰几步,低声道,「方才这丫头为了你不顾自身安危。你不懂武功不知道,方才那一拳我要没收住,定会要了这丫头性命。这等女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兄弟千万别错过。」

「你们在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柯梦兰不满地冲二人喊道。

「没什么,我在问云兄弟,方才我照著他说的方法想虎口夺食,为何还是要输?」云襄被逼不过,只得道:「那些街头赌档,除了档主和助手,还有一些伪装成赌客的媒子,北方也称作托儿。他们故意下注赢钱吸引旁人,所以他们的赌注不能计算在内。若分不清媒子和肥羊,岂能虎口夺食?」

「原来如此!」金彪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开出的单双毫无规律,与赌注全然无关,原来是这个道理。后来柯小姐以十两银子的巨资下注,远远超过赌档上所有赌注,才总算帮我赢了三把。」

云襄叹道:「赌博之道虽然逃不过一个『利』字,但手段千变万化,层出不穷,岂能三言两语就点穿说尽?谁也不敢妄称能看破一切骗局。」

说话间见金彪转身就走,云襄忙问:「你干什么?」

「我要回去真正赢他三把,不然怎咽得下这口气?」金彪说著大步来到方才那赌档前,突听柯梦兰惊呼:「不好!云大哥不见了!」

金彪若有所思地看看空旷的长街:「糟了,这小子恐怕是遇到了高人。不然以他的身手,不可能逃过你的眼睛。」

「怎么办?」柯梦兰急得眼中泪水打转。「咱们刚到甘州,除了那个锦衣公子,没与任何人结怨。这事多半与他有关。」

「我让爹爹派人去找。」柯梦兰忙道,「咱们在甘州还有些朋友,要安心查一帮外乡人的下落,应该不成问题。」

二人匆匆而去,俱没有看到街角隐蔽处,云襄正被日间那个与锦衣公子同路的白发老者扣住咽喉,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一瓢凉水泼到脸上,云襄从昏迷中悠悠醒转。一睁眼,就见日间那个举止骄横的锦衣公子正笑眯眯地俯视著自己。环目四顾,只见置身于一间古朴幽暗的大厅,厅中除了待客的桌椅,竟还有一方典雅古朴的赌桌。

「小子,你不是很能赌吗?」锦衣公子拍拍云襄的脸,「本公子现在就和你对赌,我要看看,你是否还能出千,再赢本公子一回。」说著他坐到云襄对面,「咱们来赌大小,我摇骰子你来押,押中一把本公子就赔你一千两银票。若是押错,嘿嘿,本公子就敲碎你一根手指来赔!」

云襄冷笑道:「你可以敲碎我十根手指,但别想在赌桌上赢我。不公平的赌局在下决不参与。」

「不公平?」锦衣公子大笑道,「像你这等老千,一根手指算你一千两也是高看了你。就你这条贱命也值不了一千两,你在本公子面前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我抬脚就能将你碾死。不赔本公子玩是吧?那好,咱们换一种赌法,就以你这十根手指为赌注。你押中一把,保住一根手指;输一把,敲碎一根手指。这样够公平了吧?」

江湖上传说有一种「听声辨点」的神奇赌技,不过那仅仅是传说而已。云襄虽然跟随云爷多日,但主要学的是智计谋略而不是赌术,所以对于这种撞运气的赌骰子,他连半点儿把握都没有。心知这锦衣公子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权衡再三,只得冒险赌一把运气。

「我跟你赌。」云襄决然道,「不过只限一把,输赢十根手指。」

「高手就是高手,果然有气魄。」锦衣公子哈哈大笑,「本公子也喜欢孤注一掷。好!请押注。」

「我押小!」云襄立刻道。

锦衣公子揭开骰盅:「一、二、四、五,十二点小。哈,你小子运气真好。咱们再来!」

「你耍我!」云襄气得拍案而起,却被两名汉子死死按回座位上。锦衣公子大笑道:「我就耍你,怎样?下一把咱们来赌你的手,怎么?不愿再陪本公子玩?不赌就输,直接敲碎他一只手。」

日间那个中年文士拿起铁锤在云襄手腕上比划著:「小子,别怪唐某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有眼无珠,居然跟咱们少主作对。不过你放心,少主会留你一命,让你这辈子都为今日的赌局懊悔。」

云襄无奈地闭上眼睛。他突然发觉,自己虽然学得满腹智计谋略,但身边缺乏强有力的保护,没有做到知己知彼就贸然介入江湖纷争,崭露出与实力不相称的智慧,这就像蹒跚学步的孩童闯入成人世界,随时都可能被人踢倒踩死。现在自己不得不为一时的冒失付出惨重的代价。

铁锤正要落下,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呵斥:「住手!」声音不大,却有一种撼人心魄的威严。话音刚落,一个黑衣老者推门而入。老者身形高大,眉宇轩昂,脸上虽然刻满岁月的沧桑,却依然掩不去眼中那种睥睨天下的雄霸之气。锦衣公子慌忙迎上去,陪笑道:「爹爹怎么突然来了,也没通知孩儿一声?」

黑衣老者没有理会儿子,却转向一旁的白发老者:「项长老,犬子顽劣,你不加劝阻也就罢了,怎么还与他一同胡闹?」

白发老者立刻跪倒在地:「属下知罪,愿受门主责罚。」

「自领三十杖,去昆仑禁地幽禁半年。」黑衣老者话音刚落,白发老者连忙磕头:「多谢门主宽大。」

「不关项长老的事,都是孩儿的责任。」锦衣公子忙道。话音刚落,黑衣老者一巴掌便掴在他脸上,直将他打得跌出老远,黑衣老者犹不解气,愤愤骂道:「没长进的东西,居然调动门中高手为你追女人。你若不是我儿子,老夫恨不得一掌毙了你。滚!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慌忙退出,厅中就只剩下黑衣老者和云襄二人。黑衣老者眯起眼打量著云襄,示意道:「云公子请坐。」

云襄心中有些惊诧。他刚到甘州,名字只有柯梦兰父女和金彪知道,旁人并不知晓。这老者一口便叫出自己名字,看来他已让人查过自己底细,云襄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如此关注,便笑道:「看来先生已知云襄底细,但在下却不知先生大名,不知可否见告?」

「老夫本名寇焱,不过这名字现在恐怕已没有多少人知道了。」老者微微叹息,语音中隐隐有一丝遗憾和不甘,「本来老夫从不向人赔罪,不过这一次破例,老夫要代犬子元杰向云公子道一声『得罪』。」

「不知寇先生为何要为在下破例?」云襄好奇地问。

「云公子是个人才。」寇焱直视著云襄,「你与犬子的争斗老夫已知来龙去脉,老夫对你很感兴趣,不过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寇焱说著从袖中掏出一本羊皮册子和一枚玉扳指,云襄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忙摸自己怀中,那本贴身藏著的《千门密典》和莹石扳指,早已不知去向。

「云公子见谅,」寇焱将羊皮册子和扳指搁到桌上,「犬子趁你昏迷之际令手下搜过你的身,可惜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竟不知这羊皮册子和这枚玉扳指的来历。《千门密典》,得之可谋天下!这话在中原武林秘密流传,但在这偏远之地却无人知晓。犬子有眼无珠,差点让一代千门传人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实在罪该万死。」

云襄脸上一红:「晚辈初入江湖,不知天高地厚,冒犯贵公子,实乃咎由自取。若今日枉死于此,也无颜去见先师,更不敢自称是千门弟子。」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公子不必自贬。」寇焱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争强斗狠虽不是千门中人所长,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天下有谁比得过真正的千门高手?朱元璋可以没有徐达、常遇春,却不能没有刘伯温;刘邦可以没有樊哙、英布,却不能没有张子房。」

云襄听寇焱直呼洪武皇帝大名,毫无半点恭敬,心中一动:「听前辈语气,似乎颇含深意?」

寇焱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盯著云襄:「历史上翻云覆雨的英雄人物,从来不乏千门高手。公子既为千门传人,当明白寇某语中深意。」

云襄浑身一震,肃然问:「就不知前辈有何资格觊觎九鼎?」

寇焱傲然道:「本门原名拜火,不过寇某更喜欢外人对咱们的称谓——魔门!寇某忝为魔门之主,统领数十万教众,麾下不乏关、张、赵、马、黄类的忠勇之将,唯缺一诸葛耳。」

云襄悚然动容。即使从未涉足江湖,也听云爷说起过魔门,其势力远在少林、武当之上。只是不知为何,它十多年前从江湖销声匿迹。云襄没有想到,自己竟在这里遇到了魔门之主!听对方言外之意,显然存了招揽之心。如今寇焱表明身份,肯定是容不得自己拒绝,应对稍有不当,就会有杀身之祸。云襄深吸一口气:「门主如此信得过区区云襄?」

「寇某不是信你,而是信它。」寇焱将《千门密典》和玉扳指推到云襄面前,「你年纪轻轻就有千门门主信物,寇某就算心存疑虑也不敢轻视。这密典我方才已看过,它对寇某毫无用处。『《千门密典》,得之可谋天下』这话,恐怕是指拥有《千门密典》的千门传人。公子既有千门门主信物,当不会令寇某失望。」

云襄心知若是投靠寇焱,固然可以借魔门的势力为自己复仇,但命运恐怕从此就与这天下第一的邪恶势力纠缠在一起,再难摆脱,不过现在已容不得自己拒绝,想到这云襄长身而起,对寇焱恭恭敬敬一拜:「晚辈云襄,愿从此追随门主,一展胸中抱负。」

寇焱对云襄的拜伏没有感到意外,只淡然道:「我知你未必出自真心,不过寇某有信心让你对本门死心塌地。千门高手俱是不甘寂寞之辈,对翻云覆雨的渴望超过了江山社稷本身。当今世上,也只有魔门能为你提供足够的筹码,让你一展平生所学,与天下英雄一搏高下。不过,你虽然有千门门主信物,但依然要先证明自己。」

「如何证明?」云襄问。寇焱道:「诸葛孔明未出山前,便以一篇《隆中对》三分天下,天下大势了然于胸。你至少要替本门办成一件事,寇某方可以大事相托。」

「什么事?」云襄忙问。寇焱没有直接回答,却聊起了江湖形势:「中原武林虽同根同源,却又各凭实力割据一方,影响和主宰著黑白两道势力。比如金陵苏氏、扬州南宫、巴蜀唐门。尤其是蜀中唐门,借巴蜀的闭塞,经过数百年经营,使巴蜀几成唐家天下,铁板一块水泼不进。本门僻处昆仑,欲图中原必先扰乱巴蜀,正所谓天下未乱而蜀先乱。公子以为然否?」

「你要我替你对付唐门?」云襄立刻明白过来。

寇焱笑著摇摇头:「唐门在巴蜀经营数百年,已根深蒂固,若非万不得已,不能与之正面为敌。不过唐门毕竟是武林世家,其他方面并不擅长,所以要笼络各种人才为其效命,比如蜀中巨富叶家,世代商贾,颇擅经营之道,唐门便与之结为儿女亲家,使之成为经济上的一大强援。若能搞垮叶家,就如除去唐门一只臂膀。」

云襄心知今日之事,已容不得自己不答应,所以毫不迟疑地点头道:「我会竭尽所能,完成门主心愿。」

「我欣赏你这种自信,」寇焱微微一笑,「老夫将在人力、物力上为你提供足够的支持。不过十八年前老夫与人赌斗失利,寇某发誓:在对头有生之年,魔门中人决不再踏足中原半步。所以本门高手不能为你所用,唯一可支持你的,就只有金银钱财。」

云襄有些惊讶,正想细问,寇焱已转开话题道:「不过魔门中人虽不能帮你,但幸好眼前还有更合适的人选。」说完冲门外高喊,「来人!」

一名黑衣汉子应声而入,寇焱吩咐道:「去将元杰和唐先生叫来。」

不一会儿,锦衣公子和中年文士联袂而入。寇焱向云襄介绍道:「这是犬子元杰和唐门叛逆唐功奇,你都已经见过。元杰虽是我儿,却没有参加过入门仪式;唐先生乃唐门宗主唐功德亲弟,十年前被其兄用卑劣手段抢去继承权,差点丧命,无奈投靠本门。你们三人都不算魔门中人,由你们三人去巴蜀,老夫也不算失约。唐先生对巴蜀了如指掌,有他助你,定可使你省却许多麻烦。元杰年少无知,江湖阅历甚浅,这次随你前去,是要向公子学习,增加一些江湖阅历。」

云襄尚未有所表示,寇元杰已惊叫起来:「他不过是个赌场老千,我一根手指就能将之捏死,爹爹竟要我向他学习?」

「你怀疑为父的眼光?」寇焱一声冷哼,顿时让寇元杰闭上了嘴,他接著道,「就这么定了,我会让人准备好银子,你们择日便可动身去巴蜀。」

「等等!」云襄突然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门主能答应。」

「请讲。」

「听说魔门魍魉福地,搜罗有天下武功十之七八,云襄求门主开恩,能容我自由出入。」

「你未立寸功便提这等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寇焱冷冷问。

云襄笑道:「我要完成门主所托,自然需要多下些工夫。」

寇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想学武?」

云襄摇头道:「我想知武。」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好,我答应你!」寇焱赞赏地点点头,摘下腰间玉佩扔给云襄,「这是老夫信物,凭之可自由出入魍魉福地。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只能查阅,不能带出,否则以盗窃论,挖眼断手。」

「云襄谨记。」云襄说著,仔细将玉佩收入了怀中。

「你自己的东西也收起来吧,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寇焱指指桌上的《千门密典》和玉扳指,叮嘱道,「魔门虽然碍于十八年前的赌约不能履足中原,但咱们在中原还有不少朋友,可以为你提供必要的帮助。他们大多有钱有势,唯一发愁的是如何让钱变成更多的钱。好好干,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我保证你会有足够的舞台施展才能。」

「我不会令门主失望。」云襄露出自信的微笑。

门外有人禀报:「门主,庄外有人自称金彪、柯梦兰,要闯进来找云公子。」

「那是在下朋友,望寇门主莫要为难他们。」云襄忙道。

「你的朋友还真有几分能耐,居然能找到这里。」寇焱不阴不阳地一笑,「老夫不会跟一般人计较,不过我要提醒你,千门中人实在不该有朋友。」

寇焱离去后,云襄赶忙收起羊皮册子和玉扳指,向远处传来的高声呼喝迎上去,总算在门口堵住了要闯进来的金彪和柯梦兰。

「兄弟你没事吧?他们为难你没有?」金彪喜出望外,拉住他问长问短。云襄来不及与二人细说,只道:「咱们出去再说。」

三人远离那豪宅后,柯梦兰关心地问道:「云大哥,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为何这般神秘,连本地的帮会也查不到他们的底细?」

「你们千万不要再查,」云襄忙道,「小心惹祸上身,切记切记!」

「你这样一说,老子反而想惹惹他们。」金彪两眼一瞪,撸起衣袖返身而回。云襄一把没抓住,只得追了上去,可惜脚力赶不上金彪,就见他一脚踢开豪宅大门,径直闯了进去。云襄与柯梦兰忙跟著追进去,就见金彪一脸诧异地由内而出,嘴里连连高叫:「怪事怪事!转眼之间这里就空无一人,甚至连一点生气都没有,难道方才咱们遇鬼了不成?」

云襄环目四顾,只见偌大的宅子静悄悄了无人声,在蒙蒙月色下显得越发寂静幽深。他不由暗叹魔门行事果然诡异莫测,一旦被人发现行踪,偌大的宅子立刻就放弃,仅凭这份迅捷果敢就足以令人感到恐怖。自己将命运与之绑在一起,恐怕今生也难以逃过它的纠缠了。

「云大哥,咱们快走吧,这里阴森森令人害怕!」柯梦兰拉了拉云襄衣袖,胆怯地躲到他身后。

「好!咱们走!」云襄牵起柯梦兰,回头招呼金彪。三人来到外面长街,金彪忍不住问道:「兄弟,拿到柯老板的报酬后,你有何打算?」

云襄遥望天边晦暗残月:「我要先去昆仑,然后转道去巴蜀。」

「去巴蜀?」金彪不满地问,「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你去那里做什么?」见云襄闭口不答,他笑道,「反正老子浪迹天涯,居无定所,就陪你去玩玩。顺便跟你学学赌术,好歹总要在赌桌上风光一回。」

「我也去!」柯梦兰定定地望著云襄,眼里满是希翼。云襄躲开她炽热的目光,摇头道:「此去巴蜀不知有什么凶险,我不想让你们冒险。」

「哈!明知我最喜欢冒险,你这样说岂不是让我跟定了你?」金彪一把挽住云襄,不由分说拉起就走。三人一路说笑,渐渐走远。

街角阴暗处,寇焱与儿子并肩而立,二人遥望著云襄远去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夜幕中,寇元杰才突然问:「爹,你真放心用他?」

寇焱淡然一笑:「所以为父才要你和唐功奇盯著他,就算计划失败,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寇元杰神色怔忡地点点头:「不过孩儿还是不明白,爹爹为何要在一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身上,花费如此大的心血?」

「你难道不知『千金买马骨』的典故?」寇焱收回目光望向儿子,「就算他不是为父需要的人才,但千门中却不乏高手。古往今来,哪一个开国之君能离开千门高手的襄助?」

寇元杰恍然:「爹爹是要借他来向千门中人示好,以招揽真正的人才。」

寇焱颔首道:「千门中人博学多智,最善智计谋略。一个人学得满腹经天纬地的韬略,若无舞台施展,岂不是世间最痛苦之事?所以千门高手从来不甘寂寞。他们对于施展才能的渴望超过了自己的生命,只会为没有对手而痛苦,输赢其实已不重要。不过为父关注的却是结果,是江山社稷,所以要借他们的智慧来为自己谋天下。帝王之术也就是用人之术,智力也有穷尽,唯有善于用人,才能让天下人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供我驱使。」

寇焱又道:「听说巴蜀叶家祖传有一部《吕氏商经》,为战国时秦相吕不韦所著。此经乃吕不韦一生经营之道的总结,被商家奉为圭臬,叶家巨大的财富便是来自于此。如果财富是鱼,这部《吕氏商经》就是最好的捕鱼技巧。这次巴蜀之行,你可以一事无成,但一定要为我拿到它!」

寇元杰使劲点点头:「爹爹放心,孩儿决不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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