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会 三、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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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如雪的确已经找到了密室,不过他找到密室是因为有人招呼他「密室在这里。」,而那个语调认真面带微笑的人自然就是李莲花。

那个所谓的「密室」,就在金满堂卧室之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稀奇,在卧室之内有个柜子,柜子上有个抽屉,那抽屉本是用来放镜奁梳子发油等等等等的,把那抽屉拔将出来,那柜子靠墙的一块便露了出来,墙壁上有一排细微的小孔,将翡翠梳子往墙上一插,大小长短正好合适,这便是所谓的「密室」。

花如雪看著李莲花小心翼翼拔出抽屉,寻到「密室」,那张老鼠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他和李莲花已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位「江湖神医」医术如何他不知道,但李莲花在「碧窗有鬼杀人」案中的表现,令他印象深刻。李莲花是个不怎么笨的蠢货,花如雪心里冷冷的判断。李莲花插入翡翠梳子,证实这就是那个「密室」,松了口气,微笑道:「我猜开锁的东西如果是梳子,密室应该就在梳子该在的地方附近。」花如雪斜倚在门口,「打开来看看。」

李莲花指上用劲,那翡翠梳子质地坚硬之极,插入墙壁孔隙虽是刚好,却无法转动,卡在墙上。花如雪冷冷的道:「既然那梳子会断了几根,证明断的时候并不是这般扭法。」李莲花也很明白,齿梳会断了几根,不大可能是这般全悉没入墙中的插法,如果一把梳子全都插入孔隙,扭起来要么完好无损,要么全部断裂,甚至可能梳子从中断开,不大可能只断了几根齿梳;要扭断几根齿梳,必定是只有断裂的几根齿梳插入孔隙,用力扭动方有可能。但这墙上并无凸起,孔隙也是一排十七个,恰好和梳子相符,却是无法选择。

这密室究竟要如何开启?李莲花想了想,突然把梳子整个压入墙中,只见那十七个小孔齐齐往下凹陷,墙中发出了轻微的「咯」的一声,「我实在笨得很,董羚扭断梳子,证明他找错地方,用错法子……」李莲花喃喃的自言自语,「不过他找到的却是什么地方……」正在他发呆之间,那抽屉之后的墙壁缓缓推出一个小抽屉来,花如雪皱眉,那抽屉中只有一块油光滑亮的黑色绸缎软垫,垫下似乎衬著棉絮,倒是十分华贵,只是软垫上凹了一块,珍藏其中的事物却是踪影杳然,早已不翼而飞。

李莲花也很茫然,「金满堂在墙壁里藏著块黑布做什么?」花如雪双眼翻白,阴恻恻的道:「这里头的东西不是被偷,就是被藏到了别的地方。」李莲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仍是看著抽屉发呆。花如雪抬头看著屋梁,半晌道:「擦痕、吊死……吓死……密室……失踪的东西……」李莲花随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啊……唉……」花如雪缓缓的问:「你『唉』些什么?」李莲花啊了一声,「没什么……」花如雪嘿了一声,「这世上最无聊莫过杀人。」李莲花的视线自梁上转到花如雪脸上,那一瞬之间,花如雪突然省起这是李莲花第一次正眼看他,眉头一皱,却听这位神医道:「这世上最简单的,也莫过于杀人……」花如雪嘿了一声,「杀人皆因人有欲。」李莲花微笑道:「没有欲望,怎能算人呢?」

正在说话之际,却听方多病在外大喊大叫,「李莲花——李莲花——」花如雪冷冷的道:「这里!」方多病闻声立刻冲了进来,「金元宝脑子坏了差点上吊自杀我发现了厨房里面的秘密灶门里面木炭堆里有……」李莲花听得莫名其妙,茫然道:「金元宝差点要杀你?」方多病暴跳如雷,「不是!是金元宝要自杀我在厨房……」李莲花越发迷茫,「金元宝要在厨房杀你?」方多病被他气得差点吐血,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道:「金元宝刚才上吊自杀,被关河梦和公羊老头救回来了!他、没、有、要、杀、我!」李莲花唯唯诺诺,方多病又道:「我在厨房灶门里找到这个东西。」说完手掌一摊,花如雪和李莲花仔细一看,却是一张被火焚烧后残余纸片的边角,上边隐约有几个字。

那是一张质地精良的白纸,颜色微略有些发黄,被火烧去大半,熏得焦黄,边缘却仍然坚固洁白,历经灶火而尚未化为灰烬,边缘仅是焦黄,可见此纸质地奇佳,并非寻常白纸。方多病道:「这是一张温州蠲啊!」李莲花和花如雪脸色都有些微变,温州蠲纸只产于温州一地,以坚固耐用,质地洁白紧滑出名,十分昂贵并且多为贡品,在元宝山庄左近绝无此纸。金满堂喜爱华丽,他平日使用的是苏州彩笺,和温州蠲全不相同。花如雪在朝中挂职,对温州蠲自是熟悉得很,这确是一张温州蠲,并且保存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边缘之处虽然洁白,却已没有新纸那层皎洁之色。残纸上尚留著几个字,却是潦草得让人无法分辩,草书不像草书,却也不似大篆小篆,看得人一头雾水。见了方多病从灶门里挖出来的这张残片,李莲花和花如雪全然把金元宝自尽未死忘在脑后,两人只看著那张残片苦苦思索,这张残片是完整的一片边缘,从上而下依稀留著四个字,盖著一个印鉴,难得此纸历经灶火而留存,上边的字居然让人认不出来!方多病手握此纸,他虽然什么也没想出来,却已觉得元宝山庄这一串怪事的关键,或者就在他手掌之中。他也已看了这四个字很久了,实在想不出究竟写的什么,斜眼看花如雪一张老鼠脸黑得不能再黑,心里一乐,看来这位捕快大人也看不出来,正当他高兴之际,李莲花却喃喃的道:「这四个字眼熟得很……定是在哪里见过的。」花如雪眼睛一亮,「仔细想想!」李莲花接过那张残纸,突然啊了一声,「『此贴为照』!这四个字是『此贴为照』!这是一张……当票。」

当票?方多病瞠目结舌,他家里从不缺钱,自是不知当票为何物;花如雪虽是见过当票,却从来没仔细看过;只有李莲花这等时常典当财物的穷人,才认得出那四字是当铺套话「执帖人某某,今因急用将己物当现银某某两。奉今出入均用现银,每月叄分行某,期限某个月为满,过期任铺变卖,原有鼠咬虫蛀物主自甘,此帖为照。」的最后四字「此贴为照」,当铺书写当票自有行规,字体自成一格比草书更为潦草,难怪花如雪和方多病认它不出。只是这如果只是一张寻常当票,为何会以温州蠲书写?票面之上当的究竟是什么?

一旦认出这是张当票,方多病对著那印鉴看了半天,「这是不是『当铺』两个字?」篆刻却是比字好认得多,花如雪阴沉沉的道:「这是『元宝当铺』四个字。」李莲花叹了口气,「听说金满堂年轻之时做的就是典当生意,开的当铺就叫『元宝当铺』。」方多病啊了一声,「我明白了明白了!」李莲花又叹了口气,「你明白了什么?」方多病嘻嘻一笑,「这是张金满堂年轻时候做生意开出去的当票,现在却在金满堂厨房里烧了,那就是说要么他已经收了银子把东西还给人家了,当票已经无用;要么就是他抢了别人当票,塞在灶台里烧成灰,不肯把当的那东西还给人家。」李莲花继续叹气,「这些我也明白,我还比你多明白一点。」方多病一腔得意顿时沉入海底,黑著脸问:「什么?」李莲花道:「最近来元宝山庄的没有别人,只有董羚,所以或者还可以假设这张当票是董羚带来,何况董羚来自温州……」方多病恍然大悟,「我知道为什么董羚会死了!如果他带了当票和银子过来找金满堂要回当年当掉的什么宝贝,金满堂要是舍不得还给他,杀了董羚夺回当票,塞在灶台里烧了都在情理之中!」李莲花叹了第四口气,「你果然聪明得很,你明白了,我还是一点都不明白……」方多病得意洋洋,「本公子已经全都明白了,你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问本公子。」李莲花顺口问:「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为什么金满堂也死了?」他以很同情的目光看著方多病,「你不要忘记,他也已经死了……」方多病突然噎住,满脸得意顿时化为黑气,如果是金满堂杀了董羚,那么为何金满堂自己也死了呢?他为什么会被吓死?花如雪淡淡的道:「能找到这张当票已是侥幸,方公子的想法纵使不是全对,也是对了一大半,只是其中的细节,你我还不知道而已。」方多病心里大赞花如雪此人看著虽然面目可憎,却是并不真的很讨厌,「正是正是。」

「事情的关键,就在于金满堂为何死了……还有这张当票上所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李莲花喃喃的道,「金满堂是被吓死的……董羚是被吊死的……尸体又怎会在金满堂窗外?花捕头,金满堂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叫做『泊蓝人头』,你可曾听说过?」花如雪点了点头,「那是西域小国进贡前朝皇帝的礼物,而后流落民间,十多年前听说落到金满堂手中,不过我在元宝山庄搜查了几次,也没有发现『泊蓝人头』的下落。」李莲花越发显得茫然,「『泊蓝人头果然失踪了,但也不能说明这『密室』里藏的东西一定就是『泊蓝人头』……」花如雪嗯了一声,「『泊蓝人头』的事暂且不说,董羚之死很可能和这张当票有关,金满堂的死或者真是意外,但是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通。」方多病奇道:「什么?」花如雪的目光只盯著李莲花,「董羚是被吊死的,他是在哪里被吊死的?吊死他的绳索在何处?」方多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李莲花聚精会神看著那从墙上伸出的暗盒,手指在盒内软垫上摸索来去,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自言自语些什么,突然插口道:「董羚之死不但可能和当票有关,或者还和密室有关。」

「密室?」方多病指著那暗盒,「这个密室?」李莲花微微一笑,「他身上带著扭断的翡翠梳子,那说明他曾经用过梳子,只不过也许是找错了地方,他找到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会以为是密室?说不定那个找错的密室,和他的死有关。」花如雪眉头紧皱,声调终于沉了下来,「你说元宝山庄里有第二个密室,董羚就是在那密室中被人吊死的?」李莲花大吃一惊,「我只是说……只是提醒……那个董羚曾经找错过密室,用错过钥匙……」花如雪瞪了他一眼,李莲花满脸歉然,「我没说元宝山庄里一定有第二个密室……」方多病哼了一声,心里暗骂李莲花是个彻头彻尾的奸猾小人,「刚才本公子找你的时候已经把山庄搜了一遍,元宝山庄绝对不可能还有什么其他密室,何况是杀人密室,绝对不可能!」花如雪冷冷的道:「元宝山庄财宝之名远扬,庄内门窗都是精钢所制,若是锁了起来间间都是密室。但杀人不必定要密室,金元宝的武功不及董羚,如果金元宝要杀董羚,必定用的阴谋诡计。」李莲花连连点头,方多病突然道:「董羚上吊,金元宝不也上吊了吗?」李莲花睁大了眼睛看了方多病一眼,慢吞吞的道:「或者元宝山庄里的人自杀都喜欢上吊……」花如雪嘿了一声,不置可否。

几人在金满堂的卧房里商议半日,毫无头绪,转回去看金元宝的状况,却见他本是疯疯癫癫,上吊被人救回之后却痴呆僵硬如死人,据说咽喉受重创,被公羊无门下了十数支银针,只怕三两个月内休想开口说话,十来天内休想自由行动了,仍有一条命在,实数侥幸。

折腾了大半天,事情疑点越来越多,草地上奇怪的擦痕,厨房里的当票,金元宝上吊,暗门里的宝物失踪,元宝山庄中的怪事彷佛并不因为金满堂的死而结束,仍旧在继续。几人从金元宝房间出来之后,各自回房休息,等候午时用餐。

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也大步进了李莲花的房间,见他回房之后先拿了扫把把房间仔仔细细扫了一遍,而后又拿了块抹布抹桌子,沉浸在其中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死莲花!你到底想出来金满堂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没有?我在这里待得越久脑袋越大……」李莲花慢吞吞的道:「你的脑袋本就比我大。」方多病一怔大怒,正要发作,却听李莲花喃喃的道:「但是这一次我也胡涂得很,我想不明白的事只怕比你还多,还有我……」他顿了一顿,抹桌子的手停了下来,轻轻吁出一口气,坐了下来,伸手支额,看起来有些累。方多病又是一怔,「你不舒服?」李莲花摇了摇头,突然说:「你说『金羚剑』董羚在江湖中名声如何?」方多病本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猛地李莲花转了话题,不免怔了第三次,心里悻悻,这死莲花乃是天下第一会整人的混蛋,哼了一声,「董羚的名声,虽然没有外面那位『乳燕神针』关侠医好,却也是江湖俊彦之一,不错。」李莲花慢吞吞的瞟了他一眼,「据说他还有个女友……」方多病点头,「『燕子梭』姜芙蓉,两人要好得很。」李莲花仍是慢吞吞的道:「这样的人,会上吊自杀么?」方多病立刻摇头,「不会。」李莲花很满意方多病的附和,微笑道:「那董羚上吊,必定是别人把他吊上去的。」方多病这次却不附和,瞪眼道:「废话!谁不知道定是别人把他吊上去的……」李莲花道:「但是他被人吊上去却没有挣扎……」方多病顺口道:「那必定是还没有吊上去之前已经被人制服,点了穴道还是下了毒药什么的。」李莲花摇头:「他没有中毒,如是中毒,关河梦和公羊无门必定看得出来。如果说是被人点穴,元宝山庄里上下十五个人不管活的死的你都见过了,有谁武功比董羚高?」方多病道:「没有。」李莲花问:「那董羚是如何被制服的?」方多病道:「不知道。」李莲花叹了口气,「这是我不明白的第一件事。」方多病问:「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金元宝为什么要上吊?」李莲花苦笑,「他要是上吊然后死了,说不定我还更明白一些,他上吊了却没死……」方多病皱眉,「这个……自古以来上吊便是有些人死而有些人不死,也并没有什么奇怪。」李莲花看了他一眼,目光失望得很,又叹了口气,「我不明白的第三件事是……元宝山庄里一共十五人,金满堂死了,金元宝和死了并没有什么两样,剩下十三人都是仆役,董羚也死了,也就是说事发那天元宝山庄里重要的三个人都已经死了。假设那当票上的东西真是『泊蓝人头』,那『泊蓝人头』到哪里去了?」方多病瞠目结舌,「这个……这个……说不定被山庄里的仆役婢女什么的偷走……」李莲花苦笑,「那除非是金满堂暴毙的时候『泊蓝人头』就被他抛在地上,被仆役捡了去,可是你莫忘了金元宝那时却还没死,什么仆役这么大胆,难道他预知到金元宝会发疯?如果要说元宝山庄有个仆役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董羚吊死,而后吓死金满堂,盗走『泊蓝人头』,其他人却浑然不觉,他潜伏多日以后又能吊死金元宝且没有被站在外面的公羊无门和关河梦发现,这种东西叫做『鬼』……」方多病全然不服气,「若是个如李相夷那般的绝顶高手,那怎么不可能?」李莲花瞪眼,「他若是如此这般的绝顶高手何必在元宝山庄做仆役?何况即使是李相夷也是万万吓不死金满堂的,更何况就算真有这种奇人,他可以蒙面直接抢走『泊蓝人头』,保管没人知道他是谁,何必鬼鬼祟祟?」方多病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怒道:「那你难道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莲花道:「我不知道。」

顿了一顿,李莲花慢慢的说:「如果事情越说越不通的话,证明从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方多病问:「一开始?」李莲花道:「我们一开始假设是董羚和金满堂是被同一种东西吊死和吓死的,而后金元宝又上吊,我们又假设把金元宝吊在梁上的和害死董羚和金满堂的是同一种东西,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元宝山庄里有人能做到这些,未免太神,完全不可令人信服。那么说不定……」他缓缓的道:「是不是事情需要拆开来看待,害死董羚和吓死金满堂的是不同的东西,而金元宝上吊更是全然不相干的事情?说不定他真是疯病发作,突然自杀?」方多病皱眉,「你要说这三个人的死是巧合?那和撞见大头鬼一样离谱。」李莲花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说不定在这山庄里不只有一个凶手,而是有两个,或者三个。」方多病一震,李莲花继续道:「我饿了。」方多病本等著他说下去,猛听他说「我饿了」,呆了半晌,「什么?」李莲花闲闲的道:「我饿了,我要吃饭。」方多病目瞪口呆,怒道:「说不定山庄里有两个或者三个凶手,然后呢?」李莲花道:「然后我饿了。」

方多病在肚里诅咒发誓李莲花是个无赖李莲花是个无赖李莲花是个无赖……三十六遍之后,被李莲花拖著走向厨房。厨房正在备菜,李莲花眼见吃饭无望,叹了口气,看著厨房后面某棵花树上结的果子,方多病心里升起不祥之兆,果然见他慢吞吞的爬上大树,在树上东张西望,挑东捡西,最后十分失望的爬了下来,手里折了一段钢丝,上面戳著条青虫,歉然道:「树上有虫……」方多病对天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将此人拉入厨房之中。踏进厨房的时候,厨房师父正在洗菜,只怕要过莫约半个时辰方有饭吃,方多病心中大笑,李莲花满脸失望。厨房洗菜的师父又道他一个人忙得很,如果客人确实饿了,不妨自己先下碗面条吃。李莲花欣然同意,方多病却并不饿,兴致勃勃的手持菜刀,看下面条需要切菜否?

李莲花在灶下准备拨大火势,起锅烧水,在灶下一探,里头的火焰却不甚旺,他拨弄了半天,突地把灶里一条烧焦的东西拔了出来。方多病吓了一跳,这条东西早晨他翻灶台的时候也见到的,只是却没注意,见厨房里点点火烬乱飘,「你翻什么鬼东西……」他突地接住半空中乱飞的一块灰烬,「咦?」李莲花把灶里几条长长的东西拉了出来,抬头问:「你捡到什么了?」方多病手指一翻,那块灰烬尚有半面未曾全部烧毁,上面有一个潦草的「蓝」字的半边,「当票。」李莲花从灶里扯出来的东西是几段麻绳,方多病瞪著那条麻绳,「你以为这就是吊死董羚的凶器?」李莲花茫然道,「这未免太长了。」

元宝山庄的灶台甚大,上有数个锅炉,这条麻绳缠绕其中占据了大部地方,连接起来足有三丈长短,而又不知道有多少被烧去了,若是用来悬梁,未免太长。李莲花环视了厨房一周,这厨房两扇窗户,两扇窗户尚有一扇的窗锁已坏,上有一个偌大的烟囱,后有簸箕箩筐,锅炉五个,案板三具,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如果说这就是吊死董羚的凶器,被塞在灶台里烧也是情理之中……」李莲花扯了扯那条长绳,那条绳已被烧成几端,有一个死结一个活结,要说它是用来吊颈的也可,要说它是用来提水的也未尝不可,那麻绳上尚有些地方看得出曾有青苔。

正当两人蹲在地上围著那条绳索议论不休的时候,厨房肖师父进来,「那是后井断了的绳子,没法用,我塞进灶里温火的。」李莲花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师父这是你塞进灶里的?」肖师父奇怪的看著他,「庄主喜欢节俭,这绳子虽然不能用了,却还能烧,用来闷火再好不过。」李莲花问道:「绳子是什么时候断的?」肖师父道:「莫约五日之前。」方多病啊了一声,斜眼看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却在发呆,呆了半日,哦了一声。

而后李莲花心不在焉的烧了一锅开水,下了碗面条,捞了起来洒了葱花盐巴,把那碗香喷喷的面条往桌上一放,突地微微一笑,「你吃吧。」

「啊?」方多病目瞪口呆,「不是你说饿了……喂?不是我饿啊……你快回来……」只见李莲花把面条往桌上一搁,施施然负手走出厨房,悠悠向著关河梦和公羊无门的房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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