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糖……你说……章老师……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呀。”

听到这句朦胧的呓语时,章斯年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抚摸著云舒头发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指尖仿佛触电了一般,迅速的收回来。

暖调的床前灯下,章斯年沉默著看了云舒许久。

——要怎么形容他此刻的感觉呢。

他其实不是浪漫的人,想不出太多诗意的表述。只觉得自己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流入的一股暖流,好像带著暖意的春风拂过,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瞬间绽开,繁花满枝。

他一向冷静自持,此刻心情好的不像话,完全忍不住笑意,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压根就压不下来。

云舒浑然不觉,脸因为醉酒而愈发红润,浅粉色的唇迷迷糊糊的呓语几句,前言不搭后语。

语调软软的,像是有个羽毛在他心口轻挠,又软又痒。

唇上带著润泽的水光,微微张合几下,昏暗的灯光下,对此刻的章斯年,几乎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勾引。

他有些不受控制的俯下身子去,两人的鼻尖都快要碰到一块。

几乎都要碰到云舒的唇,他动作却突然停滞下来。

在最开始听到云舒那近乎呓语一般“酒后吐真言”式的告白时,他简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马上吻醒她,将自己的满腔柔情一股脑的倾诉给她听。

但这样之后呢?

他快三十岁了,也有过一段感情经历,早就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

其实从很多生活的小细节,比如睡觉时习惯性蜷缩成一团,都能看出,云舒缺乏安全感。云舒在成长过程中,“父亲”这一角色是缺失的,对更为年长的成熟男性,更容易产生依赖之情。两人同一屋檐下,日夜相处,他再多给一些关怀,云舒由此对她产生感情,并不奇怪。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绚烂的像夜空中的烟火,轰轰烈烈,但热情过后,激情消退,又大多是潦草收尾。

他不是太有趣的人,云舒这样活泼的性子,一时的情感冲动过去之后,是不是也会这样呢?会厌烦自己的刻板,会讨厌自己管束她太多。

他并不怀疑云舒此刻对自己的一腔真心。只不过是两人过大的年龄差和性格差异所给这段本来就没有按照正常恋爱流程展开的感情带来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他比云舒大了八岁,云舒年轻又单纯,他自然要为她多考虑一些。

他习惯性做最坏的打算,若是现在在一块,自然是浓情蜜意,但热恋期过去之后呢?两人性格带来的巨大差异,会带来多少矛盾?一拍两散倒还好些,倘若那时两人还没有结束这段明面上的婚约,两人的关系必然会陷入一种无比尴尬的境地。他成熟些,尚能理性处理,云舒可不一样,若真的照这种最坏的情况发展,云舒必然会在这段冲动的感情经历中受到伤害。

他舍不得云舒受一丝半毫的委屈,想将一切会可能会上海它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自己忍耐克制一些,倒是没有关系。

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吧。

章斯年轻叹一口气。

他爱的义无反顾,计划表甚至拉倒了两人在云舒毕业后补办婚礼的时间和地点、要第一个小孩的时间段、小孩未来的教育问题。但云舒年纪比他小太多,他得给云舒留一条后路。

多磨合一阵子,即使走的磕磕绊绊也没有关系,不违反一些根本性原则的情况下,他会尽量迁就这云舒,然后一点一点将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处理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在一块。

……

章斯年规划的差不多,取下眼镜,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

他在这思绪万千,云舒倒是睡得浑然不觉。此刻正将他的手臂当做抱枕,抱在怀里,时不时脸还在上面蹭上一两下。

章斯年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看著云舒睡得沉沉的睡颜,轻笑出声。

——意外收获意中人的告白总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章斯年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你呀——”

喝醉了酒都能戳他心窝子里。

第二天云舒迷迷糊糊醒来,一头卷发睡成了凌乱的鸡窝,呆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昨天最后是怎么样来著?

她好像喝醉了酒?

云舒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努力回想。记忆在她有些喝醉,章斯年将她搀到沙发上后就出现了断层。

努力回想,不过回忆起之后应该是章斯年把她抱上的楼。依旧是……公主抱。

云舒突然想起自己高考完后那次醉酒。她是完全没有印象,还是一同去的同学事后说给她听得的。说是当时她脸都醉得脸通红,同学想搀著她离开,她非抓著酒杯,死活不走。

“我……我没醉。”

“我脑子清楚的很。你看我还会背政治呢……”

“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世界是物质的世界……”

“来来来,继续喝啊。我……真没醉,我再给你背个数学公式听听。sinα=cos(π/2+α)……”

据当时的同学说,她当晚据说背完了一本政治书和所学的所有数学公式。

云舒懊丧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昨天酒度数应该没有那么高,不会失态到这个地步吧。

她有些鸵鸟心态,此刻有点不敢见章斯年。

但饭总还得吃,等她磨磨蹭蹭收拾好一步一步挪下去,章斯年已经将早饭做好,端上桌。

章斯年见她下来,替她盛一碗小米粥:“醒来了?”

云舒神色有些尴尬:“嗯……昨天,麻烦你了。”

章斯年:“没什么,照顾章太太,本来就是我的分内工作之一。”

说完轻笑一声:“而且真的不麻烦,你醉了后,嗯……又乖又可爱。”

云舒心里被章斯年这个“章太太”的称呼轻轻撩拨了一下,但听到章斯年“又乖又可爱”的形容,瞬间顾不上脸红心跳了。

“我……我昨晚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章斯年笑著说没有,却不告诉她她到底做了什么。

云舒怎么都没办法从他嘴中撬出话来,她对酒后的事情又完全没有印象,加上她又有喝醉酒耍酒疯的前科,一顿饭吃的纠结不已。

章斯年看著她纠结的模样,一顿早餐吃的心情颇好。

章斯年今天是要上班的,但两人吃饭时,接到章奶奶的电话,说是章爷爷的身体突然不算太好。

两人连忙收拾完碗筷,匆匆赶了过去。

两人到时,家庭医生已经在到家里了,挂上了瓶。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章爷爷的脸色依旧差的吓人。

见两人过来,章爷爷轻轻点点头。

“没事……该上班上班去。”

一边说一边大喘气,说话像漏风的风箱。

云舒连忙坐到章爷爷床边:“没多大事情。今天章老师正好不忙,我们就来看看您。”

章爷爷和她说几句话,又喘又咳,说了几句,便也不再说。

云舒替他到了杯水,送到他嘴边,一口一口喂进去。

章斯年跟著医生出去了几分钟,回来时,面色如常,但云舒敏锐的觉得,章斯年无波的面色下,情绪有些低沉。

章斯年坐到云舒身边:“我刚刚和公司那边说了,不过去,今天就在这陪您。”

自从章爷爷总是咳的要把天花板振掉下来,云舒就再也不敢给他讲相声逗他乐了。生怕他笑的时候喘著或者呛著。

云舒就坐在一旁,听章斯年安静的替章爷爷读论文。

她英文不算好,里面又有大量的专业术语,听的一头雾水。但章斯年的读英文的声音实在太过好听。

明明是在美国留学,却说得是一口标准的英伦腔,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低沉的读书声,性感又迷人。

两人一同呆到吃过晚饭才离开。章爷爷吃的尤其的少,几乎吃不进东西去,最后章斯年放心不下,又将医生叫来,打了一瓶葡萄糖。

走的时候天还大亮。天使干净的蔚蓝色,云很多,一朵朵棉花似的云朵低垂著坠在天空上。

章斯年出了院门,脸色沉的愈发厉害。

情况真的很不好吧。即使章斯年不说,云舒今天看章爷爷的状况,也能猜出几分。

云舒拉著章斯年的袖子“走回去吧,就当散散心。”

章斯年收起车钥匙:“嗯。”

云舒主动牵起他的手,沉默的陪著他往回走。她感同身受,自知别人的劝慰起到的作用有限,不如安静的陪著他。

难得今天天气凉快,凉爽的风吹起她的头发。身旁放了学的孩子从两人身旁笑著跑过去。

欢声笑语冲淡了两人间冷凝的氛围。

“抱歉,刚刚心情不太好。”

“没事儿。”

章斯年继续牵著她的手往前走,云舒见他心情好转些,就也开始说些趣事逗她开心。

两人氛围刚好些,天公不作美,开始下起雨来。

好在走几步,前面就有一家便利店。两人一块走进去买伞。

刚走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穿著小黄鸭的雨衣,不像普通雨衣那样贴著身子,肩膀哪里是撑起来的,像个圆形飞碟。

小女孩妈妈刚替她穿好,小女孩就兴冲冲的冲进雨里,转圈圈,可爱极了。

云舒被萌的心都化了,连忙问店主:“那个雨衣,有成人版的么?”

店主大量了下她的身形:“没成人版的,不过大号我估计你穿下没问题。”

云舒连忙从店主手中接过,套在身上——略紧了一点,不过问题不大。

云舒满意的转了一圈,兴冲冲的对著章斯年说到:“是不是超可爱!”

一边说一边用手模仿小黄鸭的嘴巴,做了个“嘎嘎叫”的动作。

做完又觉得自己穿儿童雨衣这样好像太幼稚了,尴尬摸了摸鼻尖,但又舍不得脱下来。

手无意识的戳著自己的脸颊,一脸纠结。

拿著一把最普通低调的纯黑色伞的章斯年轻声一笑,将两人的钱一块付了。按了下她雨衣的帽檐,拉著她的手出去:“很可爱。”

云舒欢呼一声,像刚刚那个小女孩一样冲进雨里,转了几圈。雨顺著雨衣撑起的圆形“飞盘”,溅散开。

云舒撒了会儿欢,回眸看向章斯年。眼中的笑意都快要溢散出来,嘴角的小梨涡像撒了蜜一样甜。

章斯年今日心中的惆怅被她这么一折腾,也消散不少。

“没长大的小孩似的。”章斯年笑著低语一句。

不过,她就一直保持这个性子就好,他愿意永远宠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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