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斯年轻咳一声,道:“那你怎么说的。”

云舒挠挠头,支支吾吾:“我说李蔚那公司那需要我帮忙,所以还要一阵再回去。”

“离婚的事情,就说你最近忙,所以先拖在那了,还没办。”

云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云岚问起这件事时,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要瞒过去。

亏得她脑子转的快,云岚问起时,不过两秒,就迅速想出了应对的理由,云岚甚至没有半点怀疑。

章斯年摇摇头:“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两人既然打算过一辈子,就不可能一直瞒著。

“你姐姐最近都在国内么?定个时间,我陪著你去北京一趟,把该解释的解释清楚。”

“不过我这周有个项目要谈,下周开始的时间都没有安排。 ”

云舒有些迟疑的看著他。

她姐姐她还是很了解的,强势又果断,小时候就能将欺负她的男生堵巷子里暴揍一顿,真要是不满意,把章斯年扫地出门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她一直不敢和云岚提两个人的事情。

章斯年本来想揉揉她的头,无奈满手上还包著饺子,便笑著安慰他:“我觉得好像除了年龄这一项,不是特别达标,在其他方面,我还是挺合适的人选。”

“你也该对你的章先生有些信心。”

“那你父母那边……”

云舒想到章父、章母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有些担心自己不是两人满意的儿媳妇人选。

章斯年宽慰道:“我父母一向不干涉我的决定,而且,我想他们会喜欢你的。”

云舒闷闷的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彻底安下心来。章家三代都是大学教授,那种满是书香气的人家,未必会喜欢她这样跳脱的儿媳妇。那天章阿姨不是还在和她说两人离婚的事情。

“那我问下我姐,她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

“嗯……不知道怎么解释就不用多讲。都交给我处理就好。”

他看得出来云舒不是很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他本来打算等两人再相处一段日子,让云舒也多一些心理准备,再和两边家长说。而且他将云舒照顾的好,云舒家里才会对这段开始方式不太对的婚姻多一些信心,放心的将云舒交给他。

虽然要见长辈比预计的要早,但他也算不上完全没有准备。云舒缩在她身后,当小鸵鸟,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章斯年将剩下的饺皮包完,开始处理云舒包的奇形怪状的饺子。没捏好的口捏紧,包多了合不上的将陷剔出来些,再重新包上。

章斯年不说什么,云舒也是有些没脸看自己包出来的那个“饺子”的。

她低著头闷闷坐在一旁玩自己的手指尖——她不会做饭,也不会理家,学习也就是马马虎虎的样子,也不太可能对章斯年的事业起到什么帮助,两人在一起,算起来都是章斯年照顾她。她这样子,大概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做什么贤妻良母的,装大概都装不像。也不知道之后要怎么去见章斯年的父母。

返工一遍后饺子依旧算不上多好看。但总算有了点饺子的模样。

章斯年将饺子一个一个码进装饺子的一格一格的容器里去,注意到云舒的沉默。

“你啊,别想太多。”章斯年擦干净手,安抚似的用指尖摩挲她的发根。

云舒和云岚打电话含糊打听了下她空闲的时间后,两人去B市的行程最终定在了下周周末。

对章斯年而言,忙才是常态。要空出和她一块回家的时间,最近公司要展开一些合作,免不了有些应酬,最近都不太挨著家。

但章斯年从定下来去的日子开始,就开始按照她所说的云岚和她爷爷的喜好开始挑选礼物。

云舒除了提些意见,反倒什么都插不上手。

章斯年不太和他提公司的事务,但她一直有偷偷关注章斯年的微博,还有章斯年的那些粉丝微博,虽然她不太懂,但也知道这是会影响到章斯年公司后面几年的发展的很重要的合作。

章斯年一边忙公司的事情还一边费尽心思挑礼物,更是让她又感动又有些愧疚——自己真的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说起微博这事,云舒总觉得章斯年似乎发现了什么。前几天有一次她趁著章斯年做饭的时候,偷偷拿著微博小号刷章斯年的动态。对著一张章斯年出席某个商务论坛的照片,花痴了几分钟。结果一抬头,就和章斯年似笑非笑的目光撞到了一块儿。

其实她手机是立著的,章斯年不一定看到了,但她当时就是做贼心虚一般,飞快的将手机给关上了。还将手机倒扣在了桌面。

云舒为此,最近章斯年在家,都不敢将手机拿出来。刷微博,都只敢趁著章斯年不在的时候偷偷刷。

人其实天天都在她跟前,但她依旧刷的乐此不疲。

——照片中的章斯年是他很少见到的一面。

头发拢在脑后,穿剪裁得体的高定正装,举止得体又疏离,笑容都是克制的弧度,精英范十足。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章斯年对著她的一面,虽然总是板著脸说这说那,挑她的各种毛病,会敲她脑门,但眼底的温柔骗不了人。会替她系好安全带,即使忙也会为她做早饭晚饭……

章斯年在公司忙,云舒就在家埋头写论文。

她就没有通过这方面的关窍,写篇金融的论文和扒一层皮差不多,章斯年在家时就在旁边盯著还好些,章斯年不在,她白天就是写两句话就开始摸摸这,摸摸那,一天都写不出来500字的状态。

今天依旧没写几个字,就开始刷微博。

大号刷完了,就刷专门关注章斯年微博的小号。

其实每天的新动态都不算多,但她即使是看过几遍的图,依旧看得挺起劲儿。

但今天,一进那个微博号,就显示有100条的新微博。她关注的人不算多。很少一天能有这么多条更新。

一看,首页基本被一条微博的转发刷屏。

配图是章斯年和另一位女士握手的照片以及几张Facebook的截图。

照片中的另一个人她倒是认识,章斯年最近合作的那个公司的负责人,是个美籍华人,气场和章斯年很像,大部分场合都穿著得体的职业套装,前几天她刷微博的时候看过她的照片。相传履历和章斯年不相上下。女性华人,留学美国,毕业就进入顶尖的四大投行,在风云变化的华尔街杀出一条血路,经历称得上近乎传奇。

她一看内容,往日偷偷舔章斯年颜的快乐消散的干干净净。

配文倒是很简单一句——“合作伙伴亦是旧日情人?!”

点进配图,一张大概是两人刚确定关系时,那位女士发的两人的合照。配文是boyfriend。

看一眼时间,是快七年前。两人并肩站在一块,没有什么亲密动作,还是很青涩的学生模样。

另一张是章斯年的微博,说是收到了一个很珍贵的礼物,下面有那位女士的点赞。

而那个珍贵的礼物,云舒居然很熟悉。是……章斯年常用的那只钢笔。

当时,还是花生糖从外面捡回来的。

云舒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章斯年快30岁,感情史不可能一片空白,她倒是知道。而且章斯年在一早两人要假扮夫妻时,就将自己仅有一段的感情史坦诚交代的明明白白。

过去到现在这两张照片,两人都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随便从她手机中挑一张她和章斯年的自拍合照,都比这张要亲昵很多。

更何况那段感情还是在七年前。

让她介怀的是,章斯年居然一直留著那只钢笔,一直用著,还拿著给她讲课、签文件。将前女友送的珍贵礼物,留到了现在。

她和章斯年之间,除了那条项链,没有任何有纪念意义的物件了。

而且……云舒看著照片中的女子。

她实在太优秀了些。耀眼的学历,出众的工作能力,穿著得体的正装和章斯年平起平坐在会议桌的两端。

优秀到她甚至有些自卑……她在事业上不能给章斯年任何帮助,连生活上,都是受照顾的一方,处处给章斯年添麻烦。

她其实知道章斯年一点错处都没有,但她心里就是闷闷的难过。

窗外云脚低垂。没有什么阳光,风挺大,灌进屋内,将窗帘都吹得鼓起来。

云舒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决定出去抱著滑板出去溜一圈。章斯年一点错处都没有,她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她不想让这影响到两人的相处,准备自己出去发泄一下,将这情绪消化掉。

她没有用什么花哨炫技的动作,只是将滑板滑的飞快,风扑在脸上,吹起发丝,本来以为这样可以将不好的情绪吹走,没想到在小区里绕了两圈,情绪没有半点缓解。

看了眼时间,快到章斯年下班回来的时间了,还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减少两人最近本来就少的相处的时间,云舒又调转方向,闷头往家里滑。

滑到一半,身后传来一声喇叭声,一回头,章斯年的车行使到她身后。

身上穿得正是照片里那套藏蓝色的西服。

云舒觉得气闷的更厉害了,扭过头,不理他,继续往前滑。

章斯年的车子就无比缓慢的坠在她身后。

两人到家,章斯年将车停在院子里。

云舒本来抱著滑板在院子里等他,但看他下车,又有些生气的扭头往家里走。

章斯年今天心情颇为不错,加快脚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将她背对著自己的身子转过来,刮了下她的鼻子:“怎么皱著眉?谁惹我们家小朋友不开心了。”

云舒本来还觉得自己可以忍住那些不好的情绪,偷偷消化掉。结果章斯年声音宠溺的叫她“我们家的小朋友”,她情绪瞬间绷不住了。

她气鼓鼓的抓起章斯年刮完自己鼻子还没落下的手,咬了一口。

“你合作对象是你前女友为什么不和我说。”她声音委屈巴巴的。

章斯年听她一说,神情一滞。

“你最近好几次晚上都没有回来吃饭,说是应酬,是不是和她一起。”云舒越说越觉得委屈,鼻子忍不住吸两下,声音都带著些哭腔。

“你还留著她之前送你的钢笔,花生糖之前捡回来的时候,你还和我说这个礼物对你有特殊意义。”云舒说著眼眶都红了,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拉著章斯年的衣袖。

“你都还没送我过有特殊意义的礼物……”

“我知道为了你七年前的一段感情吃醋真的是很可笑,但我心里真的就是很难过啊。”

云舒说著扑进他怀里,头埋进他胸口,有些委屈的用鞋尖踢了章斯年一脚。

章斯年伸手将她抱紧些,有些无奈又心疼。揉了揉云舒的脑袋,安抚她。

章斯年语气温和道:“好了,你说完了,气也撒了。现在听我说可以么?”

“最近和我合作的,确实是我之前的女朋友,我们师出同门,跟著同一个导师后面做研究,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大概在一起半年多,最开始的时候觉得两人各方面的背景都很接近,而且在学术还有各方面观点都很一致,谈得来,但真正相处才发现,两个人性格其实并不合适在一起,我们两都是骄傲的人,那时候还在学校里,没什么阅历,两个人都不懂得妥协,从在一起后,就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渐渐的,她就觉得我刻板、固执,又无趣,最后和平分手。”

云舒听他这么说,心里更委屈了些。

“但如果只有前女友这一个前提条件,我不会一句话都不和你提,甚至晚上出去应酬。因为坐在和会议桌对面的,不止有她,还有她的先生。”

云舒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抬头看他。

“他先生也是我校友,两个人结婚都四年了,一儿一女,我回国前还参加过两人的婚礼。应酬的时候她先生也在。我也和他们说了我已婚的事情,他们走之前,还想和你一块吃个饭,见下你。”

“至于那只钢笔,我之前也说过,我第一次发ScI论文时收到的礼物,大家读博的时候都不算富裕,这只钢笔是当时同门的几个朋友一块买了送给我当做庆祝的,自然有她的一份。我一直留著,并不是因为她,而是确实有纪念意义。”

章斯年三言两语,没有丝毫隐瞒,无比坦诚的解开了云舒所有的心结。

云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这飞醋吃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刚刚还踢了章斯年一脚,她用的力气不算大,应该不会很疼吧……

章斯年托起她的脸,轻轻替她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不过确实是我没处理好,没和你提前说清楚,也确实……。”

章斯年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的小盒子:“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在这里。今天才拿到,不知道我们家小朋友看到能不能开心一点。”

云舒猜到了盒子里的东西,指尖有些颤抖的握住章斯年的手腕。

章斯年打开盒子,一枚称得上是素净的戒指,中间坠了一颗并不大钻石,戒指的花纹有些奇特,里侧刻著两人的姓名缩写。

刚刚还被霞云遮蔽的太阳突然从云层中跳了出来,霞光漫天,带著暖意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柔的晚风轻轻吹拂起发丝。

章斯年轻轻将云舒被风吹起的发丝捋到脑后,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在一片霞光里,拉著她的手,单膝跪在庭院里。

章斯年抬眸看著他,郑重道:“虽然结婚证已经领了这么久了,但云舒,你愿意带上戒指,和我共度一生么。”

他不会说太多花哨的甜言蜜语,一句求婚的话,说的简单直白。但眼眸中的情感格外真挚。

云舒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有些不受控制的用手遮住自己的脸。

“好了,哭什么。”章斯年声音轻柔,拉起她的手,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然后拿出另外一个盒子,放在她手里:“给我带上。”

云舒轻手轻脚的将戒指戴在他手上,看著两人手上的对戒,碰撞在一块,那颗小小的钻石在霞光里闪著耀眼的光。

章斯年拥她入怀,揉这她的头道:“喜欢么。”

云舒点点头。

“这枚朴素些,可以一直带著。婚礼上的戒指也已经在设计了,宝石更多些,将来隆重些的场合也用得上。”

“有这一枚就够了。”云舒声音闷闷的带著些哭腔。

章斯年揉了揉她的脑袋。他今天才拿到戒指。已经和S市据说夜景最美的饭点定了包场,下午已经和饭点负责人初步订好了三天后的屋内装饰,甚至还在考虑能不能在江边放焰火,想给云舒一个一生难忘的求婚仪式。

结果就这样在家里就将戒指送了出去。

按照他的计划,这个有纪念意义的礼物,该在两天后送出,但云舒眼眶一红,眼泪一落,他就像从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惊慌失措,哪还顾得上那些计划。

——只能说云舒生来就是来打乱他所有的计划的。

他从没预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女孩,也会预想过自己会如此慌乱的求婚。

一切都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此刻他将自己最心爱的姑娘抱在怀里。他并不讨厌,甚至感恩上天,给自己这样美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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