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桃下正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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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已七年,冬夜。

天地沉寂,夜色幽蓝,星月不现,冷风如刀。通往王域的小路上却有道人影在行走著,不紧不慢悠悠然,且身前身后各飘著一缕墨烟似的影儿,似领路似护卫,幽缈诡异,让人疑似鬼灵现身。

那行著的人在一棵大树下停步,抬首,树粗壮高大,光秃秃的枝干交错于夜空,朦胧夜色中仿似天张罗网。

「就在这吧。」树下的人淡淡一句。

墨烟似的两道影儿便一左一右飘开,过了会儿,一道墨影抱著一捆干柴回来,极为利索了生起了火堆,火光起时,却依看不清那墨影,朦朦胧胧的似是一个人,五官却依是模糊著。生起火后,墨影又从身上背著的包裹中一件一件的掏东西,片刻后,火堆边便铺上了一块厚厚的黑色裘毯,毯上置著玉壶玉杯玉碗银筷,玛瑙盘上盛著不知名儿的碧色珠果,翡翠碟上装著色如白雪的梅花饼,镂花黄金架上托著手指粗的红颜卷……各式器皿各式果品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半张裘毯。

墨影摆好一切后,恭恭敬敬的躬身后退,那树下的人终于走近火堆前,在空余的半张毯上坐下。这一刻,火光中看清了那人的形貌,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戴一顶压额的雪帽,著一件墨黑的长衣,身形清瘦容颜却是罕有的俊俏,动静间一股渗骨的雅气,还透著一份高高在上的雍容。

黑衣少年刚坐定,另一道墨影又飘回了,一手提著一根长枝,上面串著两只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山鸡,一手提著一个水囊。火堆边的墨影接过了水用准备好了的铜壶烧水,另一个便在火上烤鸡。那少年却只是坐著,偶尔伸手拈块饼或果子放入口中,慢慢嚼咽,又或是倒一杯酒,细细品尝,一举一动皆是优美如画。

当烤鸡的香味开始四溢时,水也烧开了,然后一股清雅的茶香便在这寒夜中淡淡飘散开来。

「离远些。」少年轻轻淡淡吩咐一句,那两道墨影恭恭敬敬的垂首,然后飞身飘去,眨眼不见影儿。

烤鸡还挂在树枝上,隔著火舌尺来远,焦黄的渗著油,茶就在手边,热气袅袅清香浮动,可少年却看也不看动也不动,一双长长的凤目瞅著夜风中摆动的火苗,纯黑如墨玉的眸子深深幽幽的看不出情绪,那俊上有著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安静与深沉。

「今夜是年夜吧。」沉夜寒风中少年轻轻吐出一句,抬首,天幕如墨,没有一丝星光,可火光中,少年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清亮的水光,「我想吃面,母……」最后一字消失在风里。

笛声在夜风中响起,轻悠的清畅的,却是十分简单的曲调,似乎只是慈母在宝宝耳边随口哼出的催眠曲,平平淡淡的却是温暖甜美,令人不由自主的沉迷。

本来被食物的香味引来的人,那一刻也被这笛声打动,呆呆的站著,痴痴的看著。

那是一幅画。

粗壮的老桃树下,燃著一堆篝火,绯红的火光中一个黑衣少年横吹短笛,夜风吹过,火光摇动衣袂飞起,可那人专心致志的吹著,半侧的脸如他手中那支玉笛一般白,眸轻轻合起,丝丝流光溢动,清悠的笛音行云流水静静泻出。

那是一幅画,温暖的却又清冷的。

贪吃的人那一刻眼中只望见了那幅画,只望见了那个吹笛的少年,全然看不见那溢香的烤鸡和精致的果品。

笛声终于止了,白玉短笛缓缓离开少年唇边。

「真好听啊。」一声轻轻的赞叹惊醒了犹自沉于思绪中的少年。

少年猛然转头,看见一丈外的白衣女孩。

那一瞬间,白衣女孩也看见了少年眼中来不及收敛的悲伤与孤绝。虽只是一瞬,却已令她记忆深刻。

少年敛起神思看著面前的人,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著一身白色长衣,腰上却没有系带松松散散的,一头黑色长发未束未挽,直直披下如墨色流泉泻于身前身后,长长的发帘遮了整个额头,独露一双清如水亮如星的眼睛。看模样应该还可以说是孩子,可眉宇间流动的却是少女的清韵,虽衣著散漫,却周身透著一股不属于她的年龄应有的清逸洒脱。

两人静静的对视,都不言语,彼此打量著衡量著。

「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啊?蛮好听的。」半晌后,白衣少女先开了口。

「清平调。」少年或是被少女那带笑的清眸所打动,很大方的回答,「以前母……母亲每年的今天都弹给我听。」

「以前?她现在不弹了?」少女疑惑的挑起了眉头。

「她……不在了。」少年顿了顿答道。

「呃?」少女眨了眨眼,然后明白了,轻轻松松的跳近了几步,「也没关系啊,反正你都会吹了嘛。」眼睛一溜,看到了那香味四溢的烤鸡,顿时咽了咽口水,「要不……要不这样啊,你把你的烤鸡给我吃,以后我弹给你听吧。」眼睛直勾勾的盯在烤鸡上,生怕一移眼那烤鸡便要飞了。

少年看看她那模样不由一笑,心情也不由轻松了,玩味的瞅著她道:「你会弹琴?」

「当然。」少女应声答道,眼睛又溜向了少年裘毯上的那些红红白白绿绿的果品,本来就亮的眸子此刻倒是比那篝火还要灼亮还要火热,「你要是再把这碧台果、红颜卷、梅心饼、梨溶酥……也给我吃的话,我以后每年的今天都弹给你听也没问题!」少女很是爽快的许下承诺,心里头却又是另一番想法:我不会弹,回头找写月哥哥学去啊,再且,过了今夜你又去哪里找我啊,好哥哥,快点头吧,我很饿了……

「好。」少年真的点头了,只是那幽沉的黑眸中闪现的那一点亮芒泄露了他的笑意。

「啊……好哥哥,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少女一声欢呼,足下一跳便纵到了少年身旁,手已迫不及待的伸向了那梨溶酥。

「你……」少年有些被她的吃相吓到了,那真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海纳百川啊,「你可以吃慢点。」他好心的建议,担心她一下不小心会噎死去。

「唉……真好吃了,我已经好久没吃这些东西了,真是想念啊。」少女百忙中开口道。

「这些东西你……喜欢吃?」少年垂下黑眸语气轻淡的问道。

「当然。」少女连连点头,「特别是碧台果啊,每次……嗯……全被我一人吃了。」口中含的东西实在太多,以至话也含含糊糊了。

少年握笛的手一紧,抬眸看看埋头大吃的少女,那清亮的眸子正向他看来,明澈的透凈的就似九仑山顶流下的雪水,没有一丝污浊与阴霾。微微一笑,放手了。

「这么夜了,你怎么一个在外?」

「喔……那个啊,因为我没有钱了啊,没饭吃也没地住,所以才走山路,可以睡在大树上有野果山味吃,想不到我竟还活得好好的……呵呵……父……亲和哥哥肯定大吃一惊,嘻嘻……」少女边吃边说边自个儿兴奋著,似乎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

「你一个人出来?」少年侧首,倒看不出这样年纪的人这么大胆而且这么能吃苦。

「一个人才好玩啊!」少女睁大亮亮的眸子,「一个人,你想去哪便去哪,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自由自在的多舒服啊。你知道这外面有多好看么,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啊。那乌云江啊,从桃峰顶上看去,真像一条盘旋王域的长龙啊,那落英山啊,远处看去,真的像一朵卧在平原上的红花呢……」那双眸子中光华流动,灿目夺神。

「我知道,冰雪封顶的九仑山清冷如霜华仙子,富饶的华国却是繁花似锦,南国多丘陵如梯……」少年娓娓而谈。

「啊,你也知道,你也去看了么?你还去过哪里?快说快说……」少女如遇知音兴奋的抓起少年的手。

「我去了皇国,他们国人尚武,还有……」

篝火旁,沉静的话语清脆的笑声不时飞扬,在孤僻的山路上,在寒冷的夜风中,传送得远远的。

传奇的初遇便是在这样一个冬夜。

那一夜,少年不去想能避开暗魅能不惊他而近一丈的人武功该如何了得,不去想她很喜欢吃那些寻常富贵人家绝不可能知道的碧台果,他不探来历不问去路,只是放开心神纵容自己一次。

那一夜,他需要一些温暖,需要一些言笑打破固执地环绕著他的寂寞与哀伤。

那一夜,少女只是很庆幸肚子饿时身体冷时,有现成的吃的,有现成的火烤,更有人可与她对谈天南地北西山东水武功文章兵法书画,她那些天马行空的奇言怪思会有人真正的理解与欣赏。

那一夜,她需要一些温暖,需要一个能让她倾泻满怀言思的对象。

那一夜,桃树下,篝火旁,他们相依取暖,他们相谈甚欢,他们惺惺相惜。

第二天清晨,他们各自挥挥手潇洒离去。

桃花开处再相逢

仁已九年,春。

风如剪,柳如丝,桃如霞,李如云,正是英华尽展一派妍光。

嘀嗒嘀嗒,宁静的小道上响起马蹄声,一匹又瘦又老的栗色马缓缓踏步在这无边春色中,一个白衣人翘起两条腿躺在马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半眯著眼,看碧空如洗,半幅衣角儿飘展著。耳边渐起淙淙流水声,清泠泠的令人心神一振,白衣人忽然睁开了眼,抽手摸了摸肚皮,喃喃道:「饿了,不知有没有鱼抓。」

说罢坐起身,却见一溪清水,桃花数株,花影深处,几间茅屋若隐若现。

「好地方。」白衣人连连点头,身一动,便轻盈落于地上,披散著的长长黑发在风中飞了飞最后听话的落回腰际,抬首好好看了看周围,不由感概,「这单老头好会选地方,只是害我好找啊。」说罢移步向桃花深处的茅屋走去。

过了片刻,小道上又有马蹄轻响,然后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驮著一黑衣人缓缓走来,那人头上戴著一顶柳条儿编就的帽子,简单却是新奇别致,枝枝叶叶垂下倒似青色帘子遮了半张脸。

「桃花流水,茅屋柴门,倒是雅致。」黑衣人看了看也连连点头,下了马,走近溪边洗了洗手,一阵风拂过,粉瓣纷纷,落在水面,落在柳帽,落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拂了拂衣,桃瓣儿便飘落水面,荡幽幽的旋著涡儿。

「桃花多情,奈何流水不是东君。」黑衣人伸手掬一捧桃花水,看著水慢慢流逝,一朵桃花独留掌心,粉色的花,白玉似的手,煞是好看,「若有花魂便该化为美人半夜前来。」玩笑似的话却说得甚是温柔多情,若真有花妖,当得动心。

黑衣人将花儿放入袖中,抬步向茅屋走去。

柴门是虚掩的,还未推门便一股血腥味入鼻,黑衣人暗中皱起眉头,袍袖一挥,柴门便大开。入目,白衣黑发,一个背影,却是鲜明,地上数具尸身,几滩褐血。

听得声响,白衣人回首,回首一剎,黑衣人看见了那双眼中深切的悲痛与愤怒,但转瞬波澜不惊。

门里门外,两人静静对视。

白衣的是名女子,年约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发遮眉,容色清俊,风华似莲,令人见之心清神爽。

黑衣的是名男子,看样子大约十六、七岁,虽柳帽遮了眉眼,可仅半张脸及周身流动的清雅气韵便知人物风流。

半晌皆无语,然后,白衣少女抬步跨出门,黑衣少年抬步跨入门,交错而过时,两人身形一滞,一阵劲风激扬,衣袂猎猎作响,但也只是一瞬,风声衣响顷刻又消了,黑衣少年仪态优雅的走近院中的尸身,白衣少女步态潇洒的走向溪边。

尸身五具,三男两女,皆是年近半百年纪,皆是一刀至命,都睁大著眼惊恐的望著,不知是望著不知怜人的苍天还是望著夺命的仇人。

黑衣少年细细审视了一番后,移步出门,门外溪边桃下正立著那白衣少女,本是如画的景色却因那人而入不了画,只因那画图难展的灵动洒逸。

「你是什么人?」白衣少女并未回首却已知他近旁。

「路人。」黑衣少年的声音优美如乐,比之那溪流清唱更要动听。

白衣少女回首,一双清亮得摄人的眸子盯在黑衣少年身上,将他从头至脚细细看了一遍,那模样令黑衣少年觉得她是在估量价钱。

估量了片刻,白衣少女清俊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笑容,顿令桃花失色,说出的话也令人变色,「看来是个人。」这话冒然听之甚是无礼,倒似是说原来你不是猫狗猪牛羊类的牲畜啊,难得的是黑衣少年没有丝毫不悦之态,依是静静站立,似在等她再说下去。

白衣少女清眸中荡起一丝笑意,「人乃知善恶,路有不平当仗义执言,遇有危难当拔刀相助,所以……」

话音微微一顿,黑衣少年忽然生出一股懊悔之心,刚才应该转身离去。

「你既遇单家惨事,当要为之一洗冤屈,手刃凶人,以慰在天之灵。」这话说得正气又轻松,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你若不为之,便枉生为人。

面对白衣少女有些无礼的言语又妄顾意愿的安排,黑衣少年却是温温雅雅的笑笑:「路遇此等惨事,在下虽非朝官也非英雄,却也有侠心半片,当竭尽所能,为单老一家伸屈以张正义,只是……」他微微拖长了话音。

白衣少女侧首,静待下文。

「这荒效野外的,素少行人,独姑娘于此,而此间惨事前因后果无人知晓,因此想请姑娘同往官府立个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黑衣少年说得甚是诚恳,又在情在理,只可惜白衣少女却是个心窍不下于他的人,他言中暗藏之意岂有听不出的。

「你看我像是凶手吗?」白衣少女伸出一双素手摆于身前,看著他盈盈浅笑。

黑衣少年静静的看著面前之人,心思却已是几番转辗:是直接将此人当凶手揪了送官了事,还是撒手不管轻松离去?只是那样做来传出去却有损他名声……或是将此人杀之以绝口?又或是接这么一件麻烦事搏一个侠义之名?只是思来思去,最后他却发现只有最后一种才能是他的选择,只因……目光看住对面的少女,他虽素来自负,但前刻柴门前的交手却已知此人堪为出道以来最强的对手。

「姑娘清如水中之莲,岂会是凶手。」他唇边绽开一抹雍雅浅笑。

白衣少女瞅著他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出声,恣意纵态,惊起花间蜂蝶,惊飞桃花朵朵。

黑衣少年柳帽下的长眉跳起了。

「你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白衣少女收敛起笑声,可一双清眸中依是笑意流动,「这样心口不一,我看著都替你辛苦啊。」

黑衣少年唇边的笑一凝,可白衣少女不待他反应,话音一转,面色一端,道:「单家之事你我便各自为之,你找著了你处置,我找著了我处置,杀了人总要叫他还命的!」清越的声音已透著冷意,眸中笑意褪去,代之的是坚定的锐利的冷芒。

「姑娘真是爽快之人。」黑衣少年重展笑容,语气温雅,可暗藏的讽刺之意却不难听出。

「呵呵……」白衣少女却又笑开了,「我若不爽快点,你岂会答应呢。况且……」清眸中浮起讥诮,「你能找到了这里,又岂会是简单的路人,又岂会不知这里的前因后果,既存了那份心思便也要付点代价才是。」

「姑娘难道与在下心思不同?」黑衣少年唇边雅笑不变。

「同,也不同。」白衣少女淡淡答一句。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了少女额前的长发,吹开了少年额前的柳条,让两人的容颜在对方眼中一览无遗,也露出了两人额际那一轮弯月玉饰,形状大小一般无二,不同的是少女的是白玉,少年的是墨玉,两人心头一动,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片刻后,黑衣少年出声道:「听说单家有一女,此处并无尸身,想来逃过一劫。」

「未死的或比已死的更痛苦。」白衣少女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这么好的地方,真是可惜了。」黑衣少年目光扫过桃花流水。

白衣少女目光有片刻的朦胧,但转眼又清明如水,「公子若喜欢此处尽可多留会儿,我可要告辞了。」说罢,足尖一点,人便飞身而起,跃过小溪,落在对岸,再一纵身,便稳稳落于马背,「你我便后会有期罢,单家小姐当要尽力救出。」蹄声响起,与来时悠闲决然相反的绝尘而去,只有淡淡轻语远远传来。

「后会有期么?」黑衣少年喃喃轻语,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浅笑,「原来是她呀。」思绪飘向了那个年末寒夜,那个爱笑贪吃的女孩。可一想到少女刚才的笑,心头不由生恼。他出道至今,谁人见之不是敬之慕之,却不想今日被这么一个小小女子讥笑了去。偏偏,她却是一眼便看到他心底。

一抬手触及额际墨玉,眸光却深沉起来,几番思量,终作罢。

「谜底太早解开便无趣了,至少可以确定她就是那个『白风夕』罢。」轻轻自语道,转头看看桃花深处的茅屋,沉吟了片刻,手在虚空中作出一个奇特的手势,然后一道朦胧的墨影便无息飘至身前。

「公子。」墨影俯首于地。

「找出单飞雪。」黑衣少年淡淡吩咐道。单家灭门,「玄尊令」等于再次失踪,单家孤女总该知道点消息才是。

「是。」墨影又消失了。

白衣少女跑远后一勒马缰驻于山坡,俯看脚下村庄。

「原来是他。」她轻轻自语道,想起了那个寒夜里独自吹笛的孤寂少年,「想不到还能再见到。」抬手摸摸额际戴著的那弯玉月,眸中闪现深思,面色也端严起来,他……会是……谁?想了片刻,一扬眉笑开,想那么多那么远干么呢,太辛苦自己了。

他———应该就是那个「黑丰息」吧。那个与自己名同音的人。真是有缘有趣啊,以后定会再见的。而……思绪转向了单家,眸光渐冷。

断魂门!定叫之断魂!

抬首,碧空万里。

小姐姐……闭目,那个温柔巧笑的女孩儿浮现在眼前。

小姐姐,我会为你,为你们一家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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