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怎堪骤雨狂风 三

章十七 怎堪骤雨狂风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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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动著的熊熊大火,将纪若尘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脸上微露的笑意从没变过,就似生就了这样一副表情。

火势很猛,赤红的火舌中又透著明黄。大火中隐隐可见十余具尸体,但在这奇异的火焰中,本来极难烧尽的尸体转眼间就化成灰烬。

待得尸身炼尽,明火即自行熄灭,如有灵性,地面上只余一片焦黑。

纪若尘从怀中摸出一个紫晶小盒,轻轻打开。盒盖一启,柔和珠光马上将他英挺的面容映得更加柔润了。这颗夜明珠除了价值连城外,其实并无多大用处。即算是要打制成法宝,除了要有鬼斧神工之匠主持外,尚得耗去以十年计的时光。

真人初赐他这件宝贝时,纪若尘尚不明白它的用途,在他看来,与其给他这个既不能攻敌,也不能护身的夜明珠,倒还不来上几张咒符实在。但如今他明白了。

纪若尘摇了摇头,将夜明珠收起,提起身边的一个大包袱,背在背上,掉头向益州方向行去。包袱中匡当作响,都是纪若尘自各人身上搜出的法宝器物。只是他刚刚行出数丈,猛然一阵头晕眼花,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他挣扎著站起,知道刚才激战虽短,但其实己受伤不轻,那老者的木杖也属不错的法宝,解离后所得的灵气也令他难以尽数消化。此刻新创旧伤,不过是一起发作而已。他定了定神,默运三清气,缓缓平抑了经脉中乱窜的灵气,这才站起,慢慢向黑风林外走去。

此去益州城不过百余里路途,但纪若尘足足走了半月有余。

当他从益州城穿城而过时,不光旧伤尽去,背后的大包袱也不见了。数十件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法宝,都化作了他进补之物。

剑南道多山陵,出了益州城后,纪若尘没沿著官道走,而是直接向北,再一次扎进了茫茫群山之中。

蜀地山灵水秀,其山多有泉瀑,地脉纵横,穿行群峰之间,别有一番享受。纪若尘认好了方位,一边在溪边林间穿行,一边全神贯注地调理著体内数十股性质各异、冲突不休的灵气。

忽然间,纪若尘眼前一亮,原来已穿出密林,来到一片开阔地上。此地背靠青山,前临深渊,清溪环绕,花树丛生,实是一块难得的清幽好地。

只是此等妙地,每有奇事发生。

纪若尘方自在感叹此地地气汇聚,灵气四溢之际,眼前忽然青影一闪,紧接著一个温软的身体猛然撞入他怀中,将他仰天撞翻在地。纪若尘受此一震,经脉中本已渐渐理顺的灵气立时又乱成了一团。就在纪若尘摔得头晕眼花、七荤八素之际,怀中之人又是一声痛呼,双手撑在纪若尘胸腹之间,强行站了起来。

听那声痛呼实是又糯又软,如水般柔,但那一撞一撑之力可都不小,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有。而且与她每一下接触,纪若尘体内灵气都会大跳几下,惟有三清气不为之所动。也幸亏如此,纪若尘才未有当场喷血,但也经脉如绞,痛得脸色惨白。

说也奇怪,那女子才离开他身体,纪若尘体内燥动不休的灵气马上安静了许多。他腰腹微一运力,闪电般弹了起来,左手拇指已然扣在了玄心戒上。

但在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时,纪若尘当即大吃一惊!

她看上将将二十左右年纪,身著青色长裙,除此之外,并无多余装饰。但她已不需要任何装饰。

乍看上去,她竟与顾清有六七分相似!但纪若尘细细看去时,才发现两人其实截然不同。顾清如苍天白云,高洁孤远,有天地之气,全无一分一毫女儿之态。然而她恰恰是另一个极端,其柔如水,感觉不到一丝锋芒,只会令人心生怜意。这青衣女孩,已将世间女子的温柔诠释到了极处。

此际她鬂发略显凌乱,面色苍白,唇上只有淡淡血色,一双黛眉早已因疼痛绞在了一起。看到她有若梨花带雨的痛,纪若尘冷硬如钢的心中不知怎的,竟也微微一痛。

他目光随即顺著她身体向下扫去,已看到了她苦痛的源头:在她左腿外侧,正钉著一支翎箭,鲜血已洇湿了一大片衣裙。

纪若尘眼力厉害,一眼望去,已知翎箭入肉二寸余,这伤可不算很轻。翎箭箭头长四寸,露在外面的箭锋上生满了倒钩,又有数道细细血槽,鲜血正一滴滴顺著血槽流出。

纪若尘心中之痛一闪而逝,右手微微一动,短剑赤莹已悄然自袖中入手。

这女子虽然看上去道行十分低微,比之纪若尘还颇有不如,但此地道路不通,左近渺无人烟,她恰好出现在这里已是十分奇怪,更奇的是以纪若尘的灵觉,竟然完全无法察觉她的接近,甚至于肉眼也无法辨识,直到她撞入怀中的刹那,纪若尘才看到她的身影,就如此前她完全是隐形一般。

那青衣女孩向纪若尘盈盈一礼,忍著痛道:“我被人追杀,慌不择路,撞到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

纪若尘万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他心神不松反紧,暗忖道:“看来这就是苦肉计了,来得倒是真快!只是如此粗陋计谋,也想骗得了我?真当我是山野村夫不成?”

他心中如是想著,脸上却堆起微笑,拱手道:“即是如此,那姑娘快逃就是,何须如此多礼?”

纪若尘本是有心调侃,哪料到那青衣女孩本踉跄著跑出了数步,听到他话后竟又转过身来,道:“叔叔说过,死生事小,礼仪事大,虽身处绝地,礼不可废。今日得罪公子之处,他日定当回报,我…我先逃了。”

纪若尘一时哭笑不得,眼看著她挣扎著逃入林中,虽然明知是计,但心中不知为何,又莫明的痛了一痛,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青衣女孩一入林,纪若尘灵觉突然敏锐起来,马上听到另一端人声鼎沸,有十数人大呼小叫著向这边追来。

“嗬嗬,不就苦肉计吗?”纪若尘暗想著,负手微笑,看著十余名男女冲到了面前。

看身上装束,这些男女分属两个修道门派,道行虽然可以一观,但身上所佩法宝却十分简陋,实在难入纪若尘法眼。

这些人没有料到纪若尘在此,此刻见他丰神如玉,只是那么一站,就稳如山岳,气势自生,当下不敢小看,齐齐在他面前立定了脚步。

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一抱拳,朗声道:“我等均是出自六仙堂及太清门,正在追捕一个妖孽,不知少仙可曾见过那妖孽行踪?”

还未等纪若尘回答,林中不远处忽然传来喀喇喇一阵枯枝断裂声响。这边厢一个如黑塔般的大汉喜道:“她在那里了!妖孽,这回我倒要看你往哪里逃!”

话音未落,他即举起手中四尺黑铁大弓,闪电般一箭射出!

他虽动作如电,但纪若尘已看得分明,那翎箭色作青蓝,箭锋四寸,布满了倒钩,与那支钉在青衣女孩腿上的翎箭一模一样。

“不过是苦肉计而已…”纪若尘如是想著,但脸上微笑,早已去得无影无踪。

林中骤然响起一声痛呼,虽然声音不大,凄然之意,却如那月下如镜平湖,骤然被一方巨石给碎了!

大汉动作如电,转眼间第二支箭已搭在弦上,又断喝道:“今日为民除害!”

筝的一声响,翎箭已离弦而出!

“不过是苦肉计…”纪若尘怔怔想著。

这一箭方离弦三寸,那黑肤大汉眼前即闪过十余道艳红光华,随后手中铁弓,离弦翎箭骤然炸成数十段,碎片纷飞,在他脸上、胸前划出十余道深深血槽。

但他却不敢稍动!

“苦肉计…”纪若尘苦笑。

他静立原地,遥望远山,左手平平伸出,虚握。仙剑赤莹浮于他左手三尺之外,悬停在那黑肤大汉的咽喉上,艳红色的剑芒跳跃不定,时不时在那大汉咽喉上割出一道细细切口。那大汉虽勇,却也不敢稍动半分。

“你这是何意!?莫非你与那妖孽是一伙的?”那十余男女一怔之下,当即有一个青年男子喝问过来。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中年人已低声道:“休要冲动,他用的可是驭剑术!”

那青年男子望了望仙剑赤莹,脸上一白,但犹自不服气道:“那又如何,他只有一人,敌得过我们十余人?”

纪若尘淡淡地道:“敌不敌得过,要在我杀了这人之后,才会知道。”

“你敢伤我师兄!”青年男子怒喝道。

“文荣,你给我闭嘴!”最先与纪若尘打招呼的中年男子怒斥了青年男子一声,仔细看了看仙剑赤莹剑柄上的标记,方向纪若尘施了一礼,问道:“少仙可是出自道德宗门下?”

“正是。”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仍问道:“不知少仙为何要护此妖孽?”

纪若尘淡然道:“没什么,这人我要了。至于为什么,你自上莫干峰去问就是。”

他此话一出,中年男子脸上马上闪过一阵怒色,但他默然一刻,仍一拱手,道:“即是道德宗高徒要人,我等相让即是。只是道德宗也属正道,万望少仙不要误入歧途才好。”

说罢,他一挥袍袖,率著众人离去。

纪若尘静立不动,直到这些人去得远了,这才收回了仙剑赤莹,也将一直夹在背后右手食中二指间的两张天罡六阳符收回。

他转身入林,向刚刚声音来处寻去,没行多远,即见那青衣女孩侧伏于地,面色惨白,早已晕去。

她后腰上深**著一支翎箭,腿上的翎箭想是因为摔倒的缘故,已然断成两截,本露在外面的箭簇早已全部没入肌肤之中。

“唉,苦肉计啊…”

纪若尘立了一刻,方轻轻一叹,终抱起那青衣女孩,足下生烟,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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