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六二章秋风杀满月天地寓人寰(上)

作者: 愤怒的香蕉

所属书籍:赘婿小说

同样的中秋。

江宁城西,一座名为「新虎宫」的殿堂当中,灯火通明。

江宁原本是康王周雍居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自他成为皇帝后,虽然前期遭遇搜山检海的大浩劫,后期又被吓得出海流窜,最终死于海上,但建朔一朝中间的八九年,江南吸收了中原的人口,却称得上兴旺发达,当时不少人将这种状况吹嘘为建朔帝「无为而治」的「中兴之像」,于是便有好几座行宫、园林,在作为其故乡的江宁圈地营造。

这「新虎宫」是其中的一座,它原本名叫「长御苑」,公平党入江宁后两度转手,落入许昭南的手中后改了这个名字,乃是将这边当成了「转轮王」势力的一处据点。

这一刻,宫殿正殿当中金碧辉煌、群英荟萃。

坐在殿堂最上方的那道身影体型庞大、状如古佛,正是几日前已抵达江宁的「天下武道第一人」、「大光明教教主」林宗吾。

而在林宗吾下方左首边坐著的是一名蓝衫大汉。这人天庭广阔、目似丹凤、神态肃穆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边是如今割据一方,作为公平党五大王之一,在整个江南名头极盛的「转轮王」许昭南。

许昭南在起事前原是大光明教的一名舵主,他借著大光明教的底子起事,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到得此刻,「转轮王」麾下从者何止百万,即便是精锐的兵马,都数以十万计,从结构上来说,他的势力已经稳稳地压了结构松散的大光明教一头。。但是与晋地那边狠辣奸猾、欺师灭祖的「降世玄女」不同,眼下只从这座次安排上都能看出,这位如今位高权重的「转轮王」,对过去的老教主,仍旧保持著绝对的敬重。

与左首许昭南对应,在右首边的,仍旧是作为大光明教副教主、林宗吾师弟的「疯虎」王难陀。

王难陀年轻时成名于拳脚,方腊起义失败后,他与林宗吾、司空南卷土重来,手上功夫犹能与作为当时年轻一辈中最强之一的陈凡分庭抗礼,只是前几年在沃州参与的莫名其妙的一战当中却伤了手臂,再加上年纪渐长,实际的身手已不如从前了。

不过人在江湖,许多时候倒也不是功夫决定一切。自林宗吾对天下事情心灰意冷后,王难陀勉力撑起大光明教在天下的各项事务,虽然并无开拓进取的能力,但终究等到许昭南在江南成事。他居中的一番过渡,得了包括许昭南在内的许多人的尊敬。而且眼下林宗吾到达的地方,即便凭著过去的情谊,也无人敢轻侮这头迟暮猛虎。

王难陀再往下,「天刀」谭正、「「寒鸦」陈爵方、「武霸」高慧云、猴王」李彦锋、「五罗斩」唐清花、「沱河散人」许龙飙……等等众多在绿林上享有盛名的高手、大光明教成员以及公平党「转轮王」一系的成员在厅堂内排开。

这些人或者在江湖上已经是德高望重的、享誉一方的宗师,或者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一番惊人艺业,有的盘踞一方势力惊人,也有的已经在战阵之上证明了自己的本领,往日里皆是桀骜不驯、难居人下之辈。他们之中只有少部分曾在过去接受过林宗吾这位老教主的指点。

但这是林宗吾来到江宁的第四天。之前三天的时间内,他对此地众人的艺业一一点评,稍作切磋,而只是这样的一番表露,那庞大身形下恐怖的身手已经结结实实地惊骇了众人。即便是这些人当中号称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且更加专心于军务的转轮王大将「武霸」高慧云,也切切实实地理解到了什么叫做「咫尺之内人尽敌国」。

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加上众人纷纷说起大光明教这些年在晋地抗金的付出,以及无数教众在教主领导下前仆后继的悲壮,即便是再桀骜不驯之人,此时也已经承认了这位圣教主一生履历的传奇,对其奉上了膝盖与敬意。

事实上,公平党如今辖下地域广大,转轮王许昭南原本在太湖附近办事,待听说了林宗吾到达的消息方才一路星夜兼程地赶回江宁,今天下午方才入城。

待见到林宗吾,这位如今在整个天下都算得上有数的势力领袖口称怠慢,甚至当即下跪赔罪。他的这番恭敬令得林宗吾非常喜欢,双方一番和乐融融的交谈后,许昭南当即召集了转轮王势力在江宁的所有重要成员,在这番中秋觐见后,便基本奠定了林宗吾作为「转轮王」一系几近「太上皇」的尊荣与地位。

一番盛会,开始严肃,随后渐渐变得和乐融融起来。待到这番觐见结束,林宗吾与许昭南相携去往后方的偏殿,两人在偏殿的院落里摆上茶桌,又在私下里交谈了许久。

许昭南告辞去后,王难陀走进了偏殿这边。这边院落间还摆放著林宗吾与许昭南方才落座交谈时的桌椅和茶水,一旁却有一处向上的平台,平台那边对著的宫墙已坍圮,此时走上这边,透过残破的围墙,却俨然成了眺望半个江宁的小露台。他看见体型庞大的师兄正背负双手站在那儿,对著一轮明月、往前蔓延的满城灯火,沉吟不语。

「……师兄。」

王难陀说了一声,站在林宗吾的身侧,与他一道望向城内的点点火光。他知道林宗吾与许昭南之间应该已经有了第一次交底,但对于事情发展如何,林宗吾做了怎样的打算,此时却没有多做询问。

「师弟。」过得一阵,林宗吾方才开口,「……可还记得方腊么?」

「……自然是记得的。」王难陀点头。

林宗吾站在那儿,望著前方,又是一阵沉默后方才开口:「……三十年前,他武艺超凡、一统圣教,此后英雄八方云集,横压当世。当时的那些人中,不提那位惊才绝艳的霸刀刘大彪,去掉方百花,也不说石宝、厉天闰这些人物,只是方腊、方七佛两兄弟,便隐有当世无敌之姿。我曾说过,必有一天,将取而代之。」

林宗吾的话语平静却也缓慢,跟这天下最后一位交心之人说起当年的这些事情。

「你说,若今日放对,你我兄弟,对上方腊兄弟,胜负如何?」

王难陀想了想:「师兄这些年,武艺精进,不可估量,无论是方腊还是方七佛重来,都必然败在师兄掌底。不过若是你我兄弟对阵他们两人,恐怕仍是他胜我负……是师弟我,拖了后腿了。」

林宗吾扭头望著一头乱发如狮的王难陀,却是笑著摇了摇头:「老啦,方腊、方七佛皆在盛年去世,他们哪一个都没有活到我们这把年纪,照此而言,倒是你我胜了。」

王难陀蹙了蹙眉:「师兄……可是那许昭南……」

「与许昭南无关。我想起周侗了。」

小小的露台前方,是残破的宫墙,宫墙的豁口那头,一轮朗月便从广袤的天空中落下来。豁口前方,体型庞大的和尚背负双手,抬头望向天空中那轮明月。他先前说的是方腊,却不知为什么此刻说想起的,已是周侗。语气中微微的有些萧索。

王难陀看著这一幕,心中不自觉地泛起一股复杂的感受,突然浮现在心头的,却也是这些年来在江湖颇为流行的一段诗句,却叫做: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余年灯火散落,他们师兄弟面对的,也就是眼前这一城破落而已了。说起来地位崇高,实际上他们心中的憾事又有谁能知晓。

……

「许昭南是个好苗子,我也知道,师弟你这次叫我南下的用意。」

两人看了一阵前方的景色,林宗吾背负双手转身走开,缓缓踱步间才如此地开了口。王难陀蹙了蹙眉:「师兄……」

林宗吾将一只手扬起来,打断了他的说话。

「来到江宁的这几天,最初的时候都是许昭南的两个儿子招待我等,我要取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小许的安排算是很有诚意,今日入城,他也不顾身份地跪拜于我,礼数也已经尽到了。再加上今日是在他的地盘上,他请我上座,风险是冒了的。作为小辈,能做到这里,我们这些老的,也该知情识趣。」

「师兄,这原是他该做的。」

「世间的事情,看的是谁有力量,哪有什么就注定是他该做的。但师弟你说得也对,若是想要我大光明教的衣钵,这些事,便是他该做的。」

「师兄……」

林宗吾踱步往下,王难陀在后方跟随,此时理解了对方说的意思,本想驳斥,但一句话到得喉头,终究是噎在了那里。其实他这次寻找师兄南下,虽然不曾多想,但内心的深处,有没有这些想法,还真是难说得紧,但此时意识到,便只觉得难受了。

林宗吾在茶桌前坐下,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王难陀走过来:「师兄,我其实……并没有……」

「我知道。你我兄弟,何须说得那么多。其实啊,这件事,大多还是我自己想的。」

他摆了摆手指,让王难陀坐在了对面,随后清洗茶壶、茶杯、挑旺炭火,王难陀便也伸手帮忙,只是他手法笨拙,远不如对面形如如来的师兄看著从容。

「……景翰十四年,听说朝廷处理了右相、取缔密侦司,我带队北上,在朱仙镇那里,截住了秦嗣源,他与他的老妻服毒自尽,对著我这个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人,不屑一顾。」

「似秦老狗这等读书人,本就傲岸无识。」

「他说起周侗。」林宗吾微微的叹了口气,「周侗的武艺,自坐镇御拳馆时便号称天下第一,那些年,有绿林众好汉上门踢馆的,周侗一一接待,也确实打遍天下无敌手。你我都知道周侗一生,向往于军旅为将,带队杀敌。可到得最后,他只是带了一队江湖人,于忻州城内,刺杀粘罕……」

「他因此而死,而过往都瞧不起江湖人的秦嗣源,方才因为此事,欣赏于他。那老头……用这话来激我,虽然用意只为伤人,其中透出来的这些人一贯的想法,却是明明白白的。」林宗吾笑了笑,「我今晚坐在那位子上,看著下头的这些人……师弟啊,我们这辈子想著成方腊,可到得最后,或许也只能当个周侗。一介武夫,最多血溅十步……」

「我也是这些年才看得清楚。」王难陀道,「习武练拳,与用人、御下,终究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

「是啊。」林宗吾拨弄一下火炉上的茶壶,「晋地抗金失败后,我便一直在考虑这些事,这次南下,师弟你与我说起许昭南的事情,我心中便有所动。江湖英雄江湖老,你我终究是要有走开的一天的,大光明教在我手中这么些年,除却抗金出力,并无太多建树……当然,具体的打算,还得看许昭南在此次江宁大会当中的表现,他若扛得起来,便是给他,那也无妨。」

王难陀看著炉中的火焰:「……师兄可曾考虑过平安?」

「哈哈……哈哈哈哈。」说到平安,林宗吾笑了起来,那笑声倒是渐渐变大,「师弟莫非以为,我原本打算将大光明教传给他?」

「……他终究是师兄的关门弟子。」

「平安会有自己的路,他要自己去想,去找。我对他的期待,远不止大光明教这点抱残守缺的东西,他将来若有兴趣,自己夺去玩玩就是,若是没有兴趣,他的眼前,就该是自由的,他应该做到我辈做不到的事情,或出将入相……」林宗吾说著这话,话语激昂,到得此时,才又微微顿了顿,拿起茶杯给对方斟茶,然后给自己斟,「……或平安喜乐,过此一生。」

话语落尽,两人都沉默了片刻,随后王难陀拿起茶杯,林宗吾也拿起来,举杯之后喝了一口。

过得一阵,王难陀才道:「许昭南与师兄,交过底了?」

林宗吾点头:「小许说的事情……很有意思。」

「可有我能知道的吗?」

「你我兄弟,哪有什么要隐瞒的,只不过中间的一切关窍,我也在想。」林宗吾笑了笑,「这几日入城,听旁人说得最多的,无非是五方聚义,又或者哪一家要牵头火并周商、火并时宝丰,当然,大的局势不定这是有的,但总的来说,仍旧是公平党理清分歧,清理掉一些渣滓,而后合为一体的一个契机。」

「我也是这样想的。」王难陀点点头,随后笑道,「虽然似『寒鸦』等人与周商的仇恨难解,不过大局在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仇怨,终究也还是要找个办法放下的。」

「不过,小许跟我谈了一个可能,虽然未必会发生,却……颇为耸人听闻。」

「……」王难陀皱了皱眉,看著这边。

「小许说……这次也有可能,会变成公平王何文一家对四家,到时候,就真的会变成一场……大火并。」

王难陀想了想,难以置信:「他们四家……商量了要清理何文?谁就真这么想上位?」

「不是。」

林宗吾摇了摇头。

「是何文一家,要清理他们四家,不做协商,不留余地,全面开战。」

「怎么可能。」王难陀压低了声音,「何文他疯了不成?虽然他是如今的公平王,公平党的正系都在他那边,可如今比地盘比人马,无论是咱们这里,还是阎罗王周商那头,都已经超过他了。他一打二都有不足,一打四,那不是找死!」

「我也这样想。」林宗吾拿著茶杯,目光之中神色内敛,疑惑在眼底翻动,「本座这次下来,确实是一介匹夫的用处,有了我的名头,或许能够拉起更多的教众,有了我的武艺,可以压服江宁城内其他的几个擂台。他借刀本就是为了杀人,可借刀也有堂堂正正的借法与心怀鬼胎的借法……」

「他若是堂堂正正,跟我说他想要什么,我考虑之后,点了头,那东西自然便是他的。可若是他心怀鬼胎,有更大的野心却藏著掖著,不愿意说清楚,那这次江宁之行……也就没那么简单了。」

林宗吾的话语平静而低缓,他在世间的恶意当中辗转数十年,到得如今虽然在顶层的政治场合上并无建树,却也不是谁随意就能蒙蔽的。江宁的这场大会才刚刚开始,各方都在拉拢外来的助力,私底下合纵连横,变量极多,但即便如此,也总有一些发展,在此时看来是显得荒谬的。而许昭南说出如此荒谬的推测,虽然也有了一些铺垫和陈述,但其中更多的包含的是什么,无法不让人深思。

王难陀也想著这一点,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缕凶光:

「我私底下会去打探一番,若证明小许这番说法,只是为了诓骗你我袭杀何文,而让他走得更高。师兄,我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时间还早。且看吧,真到要出手的时候,倒也用不著师弟你来。」

林宗吾微微笑了笑:「更何况,有野心,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原就是冲著他的野心来的,这次江宁之会,只要顺利,大光明教总归会是他的东西。」

这一刻,月光静静地照亮大地,城市之中,火把的光芒、油灯的光芒,一点点的延伸,一道道的身影在微光下或是在黑暗里聚集,因循著各自的欲望,留下各自的痕迹,有的如群魔乱舞,也有的影影绰绰、耐人寻味……这里有著太多的欲望,也有著太多的谜题。

新虎宫的月色中,林宗吾与王难陀从茶桌边站起来,微微笑了笑。

「总之,接下来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明日上午,你我叫上陈爵方,便先去踏一踏周商的五方擂,也好看看,这些人摆下的擂台,到底受得了别人,几番拳脚。」

「有师兄的出手,他们的擂,大概是要塌了。」

「呵呵,不过,今日陈爵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轻功卓绝,可我今日看时,竟似全身都有刀伤……」

两人的声音缓缓的,混入这片明月的银辉当中。这一刻,喧闹的江宁城,公平党的五位大王里,其实倒只有许昭南一人因为林宗吾的关系,提前入城。

「转轮王」的抵达激荡了私底下的暗潮,部分「转轮王」的部属得知了这件事情,也变得愈发张扬起来。在不死卫那边,为了抓捕住昨夜闹事的一男一女,以及逼著周商的人交出叛变的苗铮,「寒鸦」陈爵方在新虎宫的夜宴后,便带著人扫了周商的好几个场子,游鸿卓行走在城市的阴影中,无奈却又好笑地窥探著发生的一切……

月光行于天际,出了江宁城的范围,大地之上的灯火却是愈发的稀少了,这一刻,在距离江宁城数里之外的长江北岸,却有一艘亮著黯淡灯火的两层楼船在水面上漂浮,从这个位置,能够隐隐约约的望见江南远处的那一抹灯火聚集的光芒。

「公平王」何文,便坐在船舱之中看书,这个时候,有人已经告诉了他许昭南入江宁的信息,夜深之时,却有小船靠过来,船上的侍卫走进来,向他低声说出某人上船来了的消息。

片刻,一道身影从外头进来,这身影罩著黑色的斗篷,在门口向侍卫交了随身的长刀。进来之后,面对著起身拱手的何文,也是一礼。

「公平王有礼了。」

「钱八爷别来无恙。」

斗篷的罩帽放下,出现在这里的,正是霸刀中的「羽刀」钱洛宁。事实上,两人在和登三县时期便曾有过来往,此时见面,便也显得自然。

「从西南过来数千里,日赶夜赶是不容易,好在终于还是到了。」钱洛宁看著楼船外的大江与夜色,微微笑了笑,「公平王好兴致,不知这是在赏月思人呢,还是在看著江宁,策谋大事啊?」

「实不相瞒,中秋月圆,实在睹物思人。」何文一身长衫,笑容坦然,「好教钱八爷知道,我何家祖籍苏州,家里原有妻儿父母,建朔十年时,已悉数死了。我如今孑然一身,今日见到月亮,难免睹月伤怀。」

何文在当年便是有名的儒侠,他的样貌俊逸、又带著书生的文气,过去在集山,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与华夏军中一批受过新思维熏陶的年轻人有过多次辩论,也每每在这些辩论中折服过对方。

钱洛宁是霸刀八侠中最年轻的一位,年纪甚至比宁毅、西瓜等人还要小些。他天资聪颖,刀法天赋自不用说,而对于读书的事情、新思维的接受,也远比一些兄长来得深入,因此当初与何文展开辩论的便也有他。

当年双方见面,各持立场必然互不相让,因此钱洛宁一见面便讽刺他是否在谋划大事,这既是亲近之举,也带著些轻松与随意。然而到得眼前,何文身上的侠气似乎已经完全敛去了,这一刻他的身上,更多显露的是书生的单薄以及阅尽世事后的透彻,微笑之中,平静而坦率的话语说著对亲人的思念,倒是令得钱洛宁微微怔了怔。

他看著何文,何文摊了摊手,示意他可以在一旁坐下。钱洛宁迟疑片刻后,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来哉呢……」

「钱兄弟指的什么?」

钱洛宁没有说话,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著何文也坐下,为他斟茶,目光又扫了扫窗外的月色与江宁,道:「怎么搞成这样?」

「钱兄弟指的什么?」何文仍然是这句话。

「你的公平党。」钱洛宁道,「还有这江宁。」

何文倒完了茶,将茶壶在一旁放下,他沉默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

「宁先生那边……可有什么说法没有?」

「他夸你了。」

钱洛宁看著他。

「你信吗?」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