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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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去医院例检身体,所以更新晚了些,请见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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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间密室里最紧张的是蒙挚,最轻松的是飞流,介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梅长苏反倒没什么惊慌的表现,不过也决不是故作轻松,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正在反应靖王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接著他好象明白了过来,这才略微表露出来一些意外、歉疚和惶恐的情绪,慢慢侧转身子,用含著责备意味的语气叫了一声:「飞流……是你乱说话吗?」

「没有!」少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责备,睁圆了眼睛,微张著嘴,非常委屈的样子。

「飞流,我不是跟你说过,霓凰姐姐那是在玩笑,不可以学吗?」

「你自己!」

梅长苏好象被少年的反驳哽了一下,顿了顿方道:「是,苏哥哥自己也学了两次,也不对,我们以后一起改,听到了吗?」

「喔。」飞流偏著头又看了靖王一眼,「改!」

「对不起,殿下。」梅长苏这才向靖王躬身施礼,「年后霓凰郡主曾来作客,我们闲聊时她谈起些当年旧事,我听了觉得有趣,所以明知如此称呼殿下十分失礼,私下里还是忍不住用了两次,谁知被飞流这孩子学去了。这是我唐突冒昧,请殿下恕罪。」

「原来是听霓凰说的,」靖王脸部表情没有大改,但低垂的眼眸中却有一丝失望,「我还以为……」

他说到一半故意停住,可梅长苏静静地站著,并不接话茬儿,倒是蒙挚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您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苏先生以前……认识别的什么人……」靖王的目光迷蒙了一下,之后突一凝神,复转清明,微微笑著道,「想不到霓凰郡主真是看重苏先生,连过去的旧事都愿意讲给你听。」

「难道殿下不觉得我是个好听众吗?」梅长苏坦然一笑,「对于霓凰郡主我也十分敬重,所以很多看法并没有瞒她。虽然她现在尚不知我已投入殿下幕中,但却知道我以前甚是景慕祁王,曾有心为他效力,如今应付誉王不过是为时事所迫,虚与委蛇罢了。有了这个共识,她对我也少了些戒备,说些不要紧不机密的旧事,无外乎抒发qing怀罢了。再说郡主身边也实在没有知心朋友,她与殿下你同掌兵权,渊源又深,为避嫌不能交往过密;与夏冬之间存有旧日心结,好些话都只能避而不谈;穆青年纪又小,没有经过那段时日,也不了解那些事件……我虽然不能算她的好友,到底有这个年纪,这个阅历,多多少少能与她有些共鸣。我想,这大概就是郡主青眼于我的主要原因吧?」

靖王看他一眼,表情甚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霓凰郡主女中豪杰,识人之慧眼远甚于我。我也只是近来与先生交往多了,才了解到先生的高才雅量,远不是我以前想象中的那种谋士。」

他这句赞誉是出自真心,并无虚饰,梅长苏自然分辨得出,所以也不俗套谦逊,只微微欠身为礼,以示回应。见他二人关系融洽,最高兴的反而是旁观的蒙挚,他搓著手,呵呵笑道:「君臣风云际会,不外如是。靖王殿下宽仁中正,苏先生才调奇绝,你们二位连手,何事不成?」

「蒙大统领的信心,倒是比我们还足,」梅长苏扶著桌沿慢慢坐下,也笑了笑,「不过再有雄心壮志,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做的。现在咱们有的没的已经闲聊了这么久,大统领有什么正事,也该说说了吧?」

被他这一提醒,蒙挚立即神色一端,道:「陛下幽禁太子于东宫,你们都知道了吧?」

「并不知细节。」梅长苏凝目道,「事情究竟如何发生,陛下当时的言行如何,都要请大统领从头细讲。」

「好。」蒙挚定心回忆了一下,将当日怎么奉命随侍梁帝去东宫的一应细节,慢慢复述出来。他虽不是擅长华辞之人,但记忆力上佳,用词简单准确,当日情形倒也描述得清楚明白。

梅长苏等他说完,沉吟了片刻,问道:「太子现在身边还是东宫旧人服侍吗?」

「是。不过我担心他绝望之下,有什么不当举动,所以还是派了一个机灵靠得住的人随时监看。」蒙挚说著叹了口气,「这位太子爷算是毁了,只是不知道陛下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据我判断暂不会废,即使废了也不会马上立新太子。」梅长苏转向靖王,「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靖王点点头,「明白。」

他明白,可蒙挚不明白。不过这位大统领并非好奇心深重的人,想了想没想通,也没有追问。

「东宫处于皇城,宫内防卫由禁军接管,但宫外四周却是巡防营的职责,殿下也要命人加重巡视,无论朝局再乱,东宫附近不能乱。一乱就会引发意外,届时责任都在你们二人身上,誉王倒乐得占便宜呢。」

蒙挚立即赞同:「这个责任的确是重,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现在连道明发谕旨也没有,当时向陛下求取,可总是说不完话就被打断,现在只好靠一句口谕硬撑著。」

「说起这个,」梅长苏转头看他,「你该备一份重礼去给那位高公公。」

「啊?为什么?」

「他打断你的话是好意,是人情,你还了,就代表你知道他的好意,领了他的人情,」梅长苏朝他笑了笑,「就是这样。」

蒙挚瞪他一眼,「苏先生,你明知我脑子里没这些弯弯绕绕的,别戏耍我,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啊!」

「那我问你,你一开始向陛下请求明发谕旨的时候,陛下有没有理你?」

「没……」

「他为什么不理会你?是因为他没听清楚呢,还是因为他胡涂了?」

蒙挚怔了怔,无言可答。

「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陛下的心意,那绝不是皇后贵妃,不是太子誉王,不是这些一直揣测他圣意的朝臣,而是高湛。他朝夕在陛下身边伏待,这些年恩信不衰,没有机敏的反应、准确的判断是做不到的。」梅长苏深深看了蒙挚一眼,「就拿当日长信殿的事来说,你请求手谕,陛下没有理会,这就代表陛下当时根本是犹豫不定,一来不想实时处置,一来不想处置得太死日后不好回寰。如果经由中书朝阁明发谕旨幽闭太子,总要说理由,无论写什么理由,一旦严重到要幽闭储君的地步,怎么都不是一个小罪名。太子如今的处境,承受不起这一道明谕,一旦发出去,那不废也等于废了。所以对于陛下来说,你当时请求他下发的,几乎可以算是一道废太子的诏书了……」

蒙挚背上冷汗直冒,急道:「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为了更方便接管东宫,这个我明白,高湛明白,连陛下也明白。所以你一开始请求时,陛下并没有发怒,而只是不理会。但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明发诏旨,以陛下当时的心情状态,以他素日的多疑多虑,只怕就不会仅仅是不理你而已了。再说你可别忘了,经内监被杀一案誉王来为你求情后,在陛下心目中,多多少少是有些怀疑你偏向誉王的,这个时候你极力请求明发御诏,置太子于死地……嘿嘿……」梅长苏冷笑了两声,「我们陛下很宽仁么?很体贴么?他会疑心到什么地方去呢?」

蒙挚后退两步,一下子坐在了椅上,连接吐了两口气,也回不过神来。

「陛下急事缓办的这个心思,那位高公公清楚著呢,所以他拦你的话头,那可真是一份好心,难道你不该回礼谢谢人家?」

「听你这么说,真是该谢他了。」蒙挚擦擦额上的汗,「不过高湛为什么会偏帮我呢?素日我们虽无摩擦,但也不是特别交好啊。」

「天子身侧,侍君如虎,又处于后宫那种阴诡之地,高湛绝对是个明智聪颖之人。一心忠君,不卷入内宫宠争,不涉足朝政是非,不动坏心思不害人,有机会就不著痕迹地送些人情卖些好意出去,这样的做法,无论将来是何人得宠,何人得位,他一个善终是跑不了的。反而越是那些动作甚多,站位排班投靠这个,支持那个的人,一批接一批地倒下。朝堂如此,后宫……又何尝不是如此。」

「苏先生,既然高湛在陛下身边如此重要,人又聪慧,先生为什么不替靖王殿下想办法收伏了他呢?」

「不行,」梅长苏摇了摇头,「一来高湛多年明哲保身的做法不会因为我们的拉拢而动摇,二来他离陛下太近了,要想收服他,难免会漏些机密弱点在他手上,一个掌控不好,反而弄巧成拙。靖王殿下争位,要走正道,要加强实力,争取越来越多光明正大的支持。高湛虽然重要,却也不是非他不可,何必如此贪心呢。再说以这位高公公的为人,纵然不收伏也不会碍著我们什么事。等将来殿下足够强的时候,他不是我们的人也是我们的人了。」

蒙挚有些羞惭地摆著手,道:「算了,我实在太笨,不插嘴了,免得误你们商量正事。这些话你不说我不觉得,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啊!」

一直安静听著的靖王此时也不禁一笑道:「你多问问也好,苏先生有时不耐烦解释,你这一问,我也清楚了好些。」

「我哪里是不耐烦解释,实在是殿下近来进益良多,我略略一提,你就明白了。既然已经明白,我还罗嗦那么多干什么?」

靖王缓缓收淡面上的笑意,正色道:「不过你不劝我收伏高湛的第三个原因,我倒真是明白。多谢先生了。」

他说出这句话,梅长苏甚是意外,怔了怔,胸中一阵发暖,笑了笑转过头去,也没说什么。

收伏高湛固然有难度有弊端,但收伏之后能带来的利益也是极为巨大的。让梅长苏最终决定不强求靖王到高湛身上打主意的最主要原因,确实是他没有说出口的第三个。

那就是不想让静妃卷进去。

靖王毕竟不能太过频繁入后宫去,因此无论是收伏高湛的过程中,还是收伏以后,都难免要通过静妃实施某些行动。静妃敏慧冷静,并非没有这个能力,但她素性恬淡,利用她进行阴诡之事,绝非靖王所愿。

梅长苏就是体贴到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要求靖王配合他在后宫翻弄任何的风波。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一直对此不发一语的靖王,心里居然是明白他的好意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蒙挚听不懂这两人隐晦不明的话,也不想去问,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千万不要再做错事了。

「四个字,静观其变。」梅长苏决断地道,「所谓异常为妖,假定你们没有卷入党争,面对现在这个局面时会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大统领严谨东宫防卫,履行圣意就行了,靖王殿下就认真办自己的差事,仍象以前一样对太子誉王不闻不问。这种时候,谁添乱谁就倒霉。刚才我告诉誉王的是『暗中谨慎行事』,但其实最正确的作法是什么事也别行。陛下此时需要静,谁静得下来,他就会偏向谁,宫里的情形,不也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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