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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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刚刚回来没几天啊,怎么护照就找不著了呢?难道我们家有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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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誉王感慨为最快活的言豫津,其实并不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从容。锦衣绣袍、华鞍骏马奔过金陵街市的这位贵家公子,不久前才从父亲那里接受了一个任务,一个虽没有什么危险,但也不容易完成的任务。

对于言阙开始重涉朝局的事,言豫津早有察觉,不过切切实实从父亲口中得到印证,是在今年除夕的夜里。那一晚祠堂祭祖完毕后,父子二人回到暖洋洋的小厢房,围炉饮酒,畅谈了将近一夜。

言阙年轻时的风云往事,言豫津只听梅长苏大略说过那么一件,这次听当事人自己回忆过往,更有另一番意味。在言阙往昔的那些岁月里,有淋漓豪情,有挥斥方酋,有壮怀激烈,有悲苦惨伤,有那么多需要怀念的人,有那么多难以忘怀的事。十几年的消沉颓废,依旧不能改变热情激昂的本性,仰首痛饮,掷杯低吟,这位早已英气消磨的老侯爷的脸,在倾吐往事时却显得那么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委顿苍老的模样。

言豫津觉得,他喜欢这样的父亲,那活生生的,情绪鲜明的父亲。

「豫儿,」言阙抚著儿子的肩,直视著他的眼睛,「为父不喜欢党争,那太丑恶,会吞噬掉太多的美善;我也不喜欢梅长苏,他太诡谲太让人捉摸不透,所以以前也只肯答应为他做有限的一些事。但这一次,我决定要尽全力帮他,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因为他和靖王的这个决定……实在让我感到震动。明知是陷阱,是圈套,利弊如此明显,但仍然要去救,所为的,只不过是往日的情义和公道……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么蠢,却又这么有胆魄的人了。如果这次我不帮他们,将来有何颜面去见泉下的故友?豫儿,为父的这份心思,你能理解吗?」

「我明白。」言豫津收起素日跳脱的表情,雄雄炉火映射下的双眸分外幽深,「爹,你放心吧,孩儿是言家子孙,明白什么是忠什么是孝。对于如今的朝局,孩儿的看法其实与爹相同,只是我不太了解靖王……不过,既然爹和苏兄都愿意为他所用,他就一定有过人之处。」

「靖王自幼便跟在祁王身边,为人处事、治国方略等都承袭自祁王,这一点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不过他的性情不太象他哥哥,多了些坚毅执拗,少了点潇洒意味。你年纪小,只怕记不清祁王了……景禹……非常象他的母亲……」

对于年少时的痴狂,对于自己与宸妃之间的情愫,言阙刚才在回忆旧事时说的非常隐晦。但言豫津心思聪颖,已有所觉。此时他看著沉吟的父亲,心中的滋味有些复杂,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惘然。

景禹……豫津……这两个名字之间的关联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下意识的所为,言豫津没有开口询问,但作为一个在内心深处非常在意父亲的孩子,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另一个问题。

「爹,那我呢?我也象我娘吗?」

「你啊……」言阙回过了神,看著儿子,眼睛里露出慈爱的神情,「你象我,象我年轻时候。不过,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希望你不要象现在的我才好。」

「爹现在很好啊,心也没有冷,人也没有老,有什么不好的?」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言阙笑了起来,给儿子又满上一杯酒。

「其实以前的事我并没有全忘,林伯伯,宸妃娘娘,还有祁王,我都记得一点点,」言豫津仰著下巴回想,「祁王对我们这些孩子很好,有什么问题问他,总是解答得很清楚,带我们出去骑射时,也照管得十分周全,不象林殊哥哥,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嫌我们慢,又嫌我们笨,动不动就把我们从马背上捉下来丢进车里叫嬷嬷照看,自已先跑到前面去……这个我记得最清楚了!」

言阙忍不住笑了笑,不过这缕笑容很快就淡去了,「小殊……唉,最可惜的就是他了……」

言豫津见父亲又开始伤感,忙道:「爹,苏兄到底想让您怎么帮他,说过了吗?」

「大概说了一下。我这一部分主要是在当天把夏江引出来,以及事发后暗中联络朝臣替靖王开脱,都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言阙说的简单,但只要细想就知道并不容易,尤其是后一件事,更加需要精确的判断和分寸上的严密掌控,稍有偏差,便会适得其反。

「爹,您有把握吗?」

「事在人为。」言阙面上突现傲气,「爹冷眼看朝局这么多年,这点判断还是拿得准的。」

「有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孩儿来帮您做??」

「梅长苏倒是说过想请你帮忙,不过他让我先问你一声,如果你不愿意,就不勉强。」

言豫津苦笑道:「这个苏兄,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到底什么事啊?」

「他没说,我还要跟他碰一次面,到时再问吧。」言阙用力握了握儿子的肩头,道,「梅长苏答应不会让你做危险的事,我也不会让你冒险的。」

「爹,没关系的……」

「你觉得没关系,爹觉得有关系。听话,这些年,爹已经很委屈你了。」

言豫津有些不习惯这样温情的父亲,鼻子有些发酸,仰首一杯酒,将胸中的翻腾压了下去。

那一夜父子二人喝了整整一坛半酒才倒下,彼此都第一次发现对方的酒量居然这么好。这一醉就醉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发现一个俊秀冷漠的少年正蹲在面前盯著他们看,一看到他们睁开眼睛便塞过来一封信,大声道:「烧掉!」说完就消失了。

虽然余醉未消,但言阙总算还足够清醒,没有按照少年简洁的指令直接把信烧掉,而是先拆开来看了一遍。

正是因为这封信,初四那天,言豫津纵马跑过金陵街头,招摇无比地去拜访他的朋友们,最后,来到纪王府前。

素以性情爽直,通音好酒著称的皇叔纪王,是言豫津的忘年之交,一见到这位小友便乐开了花,忙接入府中殷勤招待,还把自己新调教的乐师歌姬全数叫了出来献演。

不过尽管他盛情殷殷,可才刚刚酒过三巡,言豫津看起来便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出于礼貌起见,还做出一副凝神欣赏的表情,可惜那目光早就散得没边了。

「你的耳朵啊,就是让妙音坊给养刁了。」纪王悻悻地道,「我府里这些个粗浅的玩艺儿,你当然瞧不上了。」

「王爷就别光说我了,您自己不也是这样?」言豫津毫不在意地一挥手,「最迷宫羽姑娘那把琴的人,恐怕不是我吧?」

「唉,」纪王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妙音坊这样的去处,怎么就通匪了呢……」

「切,这您也信……」言豫津刚刚冲口而出,又好象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半中腰吞了回去,举杯敬酒。

纪王立即明白,不动声色地又陪他喝了两杯,便遣退了下人,挪到言豫津身边来,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妙音坊根本没有通匪的事?」

「通什么匪?」言豫津把嘴一撇,「哪股匪徒,可有名目?刑部有相关案卷吗?主告人是谁?有没有丝毫证据?根本子虚乌有的事罢了。」

「既是冤枉,妙音坊里的人为什么会提前避罪逃走呢?」

「很简单,通匪是冤枉的,但得罪了人却是真的。惹到了惹不起的人,不逃等死吗?」

纪王顿时不平之气发作,怒道:「天子脚下,谁这么张狂?」

言豫津瞥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当天去抓人的是谁,您难道不知道?」

「这我倒听说过,不是刑部,是大理寺……」纪王说到这里突然明白过来,大理寺丞朱樾是誉王的小舅子,素来以好色闻名,如果说是他仗著姐夫之势想要霸占宫羽,倒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

「现在您明白了吧,宫羽也是没办法。她只想著躲过这一阵,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了。」

纪王眉尖一挑,突然指著言豫津怪笑起来。

「王爷怎么了?」

「宫羽姑娘怎么想的,你怎么知道?」纪王坏笑道,「说,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我、我、我哪有?」言豫津一惊之下,不由结巴起来,「王爷可、可别乱说……」

「心虚了心虚了,」纪王大笑著,紧追不舍,「小豫津,跟我说说实话有什么打紧的?我也挺担心宫羽姑娘的,她还好吧?」

言豫津看了他半天,才放弃地垮下肩膀,道:「也不是我把她藏起来,是她逃出来后身陷困境,派人来向我求助,我稍稍施了些援手罢了。现在她还不错,练了新曲子,年前我送年货过去给她时,还听了呢。」

纪王也是个乐迷,一听宫羽姑娘有新曲子,立即忍不住垂涎三尺,拽著言豫津的胳膊道:「你得带我去,我跟宫羽姑娘也是有旧交的,她落难怎么能不问候一声?」

「可是……」

「放心啦,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朱樾吗?那小子我还不放在眼里,誉王也不至于为这个跟我翻脸的,好歹我也是他长辈。」

「其实……」言豫津拖长了声音道,「带您去也没什么,不过宫羽姑娘有些心灰意冷,只怕不会想多见你们这些贵人。」

「我跟那些人一样吗?」纪王拍著桌子道,「你这么说我还非要去了,走,现在就走!」

「哪有人这么急的?」言豫津失笑道,「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好吧,反正也拗不过您,我就拼著被宫姑娘责备,明天来带您走一趟。」

「这还差不多。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未时吧,上午要陪我爹出一趟门。」

「还真是孝顺儿子呢。」纪王哈哈一笑,「行,未时就未时,你可不许食言。」

「我要是食言,您还不打上门来?」言豫津伸了个懒腰道,「您明天可别穿王服,咱们得悄悄去才行。」

「知道知道。」纪王连声应著,又命人重新摆了新鲜菜肴,拉著打算告辞的客人又喝了半个多时辰,眼看著天色暗了,才放他出门。

这时已刮起了夜风,空气中有些浊重的腥味,预示著明天绝非艳阳晴天。言豫津把斗篷的顶兜罩上,翻身上马。

雪白的狐毛围边里,那张总是灿烂明亮的脸庞略略有些严肃。

「初五下午未时左右带纪王至登甲巷北支宫羽处。」这就是梅长苏要求言豫津做的事。他认真的执行了,也认真地思考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能够想明白在整个计划中,梅长苏要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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