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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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宫的皇极宫终于开宫了,第一个踏入的便是世子兰息。

丰王静静的躺于王床上,一双墨黑的眼眸此时却已无昔日的犀利明芒,有些黯淡的盯著床顶上那明黄色的龙帐,云雾中的龙身时隐时现,龙头昂向九天。

「大王,世子到了。」耳边响起内侍轻轻的声音。

转过头,兰息已立于床前,神情平静得莫测高深,脸上挂著那似永不会褪去的雍雅浅笑。

「你们都退下。」丰王吩咐著。

「是。」所有的内侍、宫人全部悄悄退下。

「不知父王召见儿臣所为何事?」兰息微微一躬身。

「坐下吧。」丰王抬抬手道。

「多谢父王。」兰息在床前的锦凳上落座。

丰王看著兰息,静静的看著他所有子女中最聪明也最可怕的儿子。

「现在你满意了吧?」终于,丰王开口。

「满意?」兰息似有些疑惑,抬眸看著丰王,「不知父王指什么?」

丰王扯唇费力的笑笑,脸上的菊纹已是苍白色,「你用不著跟我装,即算你可骗得天下人,但却骗不过我,不要忘了你可是我儿子,知子莫若父!」

兰息闻言也笑笑,笑得云淡风清:「父王的儿子太多了,不一定每一个都了解得那么清楚的。」

对于这似有些不敬的话,丰王却是平静对之,看著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眸,那样的黑、那样的深,「你就如此的恨我吗?你这样做便能消了恨淡了怨吗?」

「恨?怨?」兰息似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的反问著,「父王,儿臣孝顺您都来不及,哪来什么恨、怨的?况且……您也知道,儿臣最会做的事就是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心惬意,又岂会自寻烦恼!」

丰王却只是定定的盯著他,似想透射他的内心一般,良久移开眸,看著帐顶绣著的飞龙,轻轻的、似是叹息著道:「这些年来,你不就……你不就想为你母后报仇吗?」

「为母后报仇?」兰息听著似乎更加奇怪了,黑眸看著父亲,含著一丝极浅的却可以让人看得明白的讽意,「母后当年不是为著救您而在皇极宫被刺客所杀吗?而且那刺客早就被您『千刀万剐』了,那仇早就报了!」

丰王忽然闭上眼睛,似是回忆著什么,又似回避著他不能也不忍目睹之事,片刻后,声音略有些嘶哑的开口:「本来我以为你是不知道的,毕竟那时你也才四岁,可是四岁的你却敢将弟弟从百级台阶上推下,那时我就怀疑著,难道你竟知晓真象?可是你实是聪明至极的孩子,我实在是……舍不得你,想著你还那么小,日子久了,或也就忘了,况且你四弟被你弄得终身残病,你那恨或也能消了,只是想不到,二十二年了,你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原来你一直……」

说至此忽停住了,紧紧的闭著双眸,床榻边垂著的手也不由握紧,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暴起,「你……当日息风台上,任穿雨那一声惊叫阻风王救我,你……竟是如此恨我?要亲见我死于刺客手中?四王儿他们虽有异心,但以你之能,登位后完全可压制住他们……息风台之事本也不会发生,可你……却借他们这点异心将所有的……你竟是要将所有的亲人全部除尽吗?!」

说至最后声音已是嘶哑不成语,呼吸纷乱急促,一双眼睛猛然张开,眸光灼灼的似炽日的余辉,看著眼前这个人,这个他既引以为傲同样也让他时刻防之戒之的儿子,「那些证据,我知你手中有一大堆……我若不处置他们,若吩咐你王叔将此事压下来,你便要将之公布于世对吗?我不动手,你便要让天下人震怒而杀之?!你真的就不肯留一个亲人?真的只能唯你独尊?!」

抬起手,微微张开,却忽又垂下,落在胸口,似抓似抚,「当年……当年八弟说我心毒手狠,但你……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至少未曾赶尽杀绝,至少还留有余地,可你……你若执意如此,你便是得天下,也不过一个『孤家寡人』!」

一气说完这么多话,丰王已是气喘吁吁,眼眸紧紧的盯著兰息,眸光似悲似愤,似伤似痛。

只是任丰王言词如何锋利,情绪如何激烈,兰息却只是神色淡然的听著,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手心紧紧的似攥著什么。

室中悄悄的,唯有丰王的呼吸声。

「父王今日叫儿臣来就是为著教训儿臣吗?」良久后,兰息淡淡的声音终于响起,看著丰王那苍白疲惫的容颜,心头却是无动于衷,对于自己的父亲,竟提不起丝毫的感觉,哪怕是一丝憎恨也好!可惜,竟如陌路之人一般,这算不算世间可悲之事?

「我已时日无多了,这个丰国很快便会交到你手中了,希望你到此为止。」丰王平息心绪,有丝疲倦的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他们毕竟是你血脉相系的亲人!」

「呵呵……血脉相系的亲人……呵呵……可我从未感觉过我有亲人的!」兰息忽然轻笑出声,微微抬首,仪态优雅,可黑眸中却无丝毫笑意,透著千年雪峰的冷澈,静静的冻著人,「我只知道,自小起有很多想要我命的人,周围全都是的!全是那些所谓的亲人!」

此言一出,丰王忽然睁开眼,看著兰息,微微叹一口气,却是无语。

「不过父王你有一点倒是料错了,我不曾恨过任何人的。」兰息看著丰王微微摇头,神情间竟有些惋惜,不知是有些惋惜这个错误的判定,还是惋惜著自己竟然不会恨任何人,「五岁的时候我就想通了这个问题,父亲又如何?兄弟又如何?这世上……没有人有义务要对你好的,对你坏那倒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所以啊……那些人、那些事,我早就看透了,习惯了……」

那语气是那样的淡然,淡得没有一丝感情,声音如平缓的水波,流过无痕,垂首,摊开掌心,露出一支被拦腰折断的翠玉钗的,那翠绿色的钗身、那细细的钗尖儿上都沾著暗黑色的东西,那是……干涸很久很久了的血迹!

「父王应该认识这支钗吧?您也知道,儿臣自小记忆不错,过目的东西都不会忘,这支玉钗不是母后之物,可它却藏于母后的发中。」兰息拈起那支玉钗凑近丰王,似要他看个清楚,又似要他闻那钗上干涸的血腥味,「母后死后,儿臣竟多次梦到她,她手中总拿著一支染著血的翠玉钗,一双眼睛流著血泪的看著儿臣……那样的痛苦而悲伤……儿臣日夜不得安息。」说著忽抬首盯著丰王的眼睛,微微勾唇笑笑,笑容薄而凉,瞳眸如冰无温,「你知道,那做过亏心事的,只要稍稍试探一下便会惶惶的露出马脚了。」

说罢他收回玉钗,看著那尖尖的钗尖儿,指尖轻轻的抚著钗尖儿上的那褐黑色的血迹,「这些血是母后的吧?母后既不肯安息,身为人子的,当然也要略尽孝心!所以……这丰国啊,便是有血缘又如何?所有的人不但陌生,而且是要取我命的敌人!那我做这些事又什么不对呢?这所做的、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对母后───这世上、我四岁前唯一曾拥有的一缕亲情───所尽的一点孝道,以及……我要拿到我所想要的东西!」

话依然是淡淡的、优雅的吐出,没有丝毫的激动也没有丝毫的愤恨,抬眸似笑非笑的看著丰王,「所以父王不要认为儿臣是为了什么仇啊恨啊的,那些在儿臣看来实是可笑!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左右儿臣的,儿臣想做便做,想要便要。」

丰王静静的看著床前端坐著的儿子,那样的仪容,那样的气度,那样平静的神情,那样……无情的话语……多像昔日的自己!

「至于父王认为儿臣做得过分……那这些年来,你那位尊贵的百里王后……你那些聪明孝顺的『王儿』对儿臣所做的算什么?那些便不过分吗?那些便不算心狠手毒吗?」兰息继续说道,垂眸看著手中的玉钗,指尖轻轻的弹弹钗尖,却似弹在丰王的心口,「父王,这些年,儿臣若稍稍笨一点,便是有百条命也不够用的!」

抬首看著似是面无表情又似无言以对的丰王,兰息雍雅笑笑,微微俯身凑近,墨玉似的眸子无波无绪的看著丰王,眸光冰凉凉的,「若要说儿臣心狠无情,那父王您呢?不提你当年……便是这些年,您何曾不知您那位王后的所作所作为,可你又何曾干预过?又何曾伸出过手拉一下儿臣?」

身子微微后退,端正的坐回锦凳上,笑容越来越淡,声音越来越轻,可是神情却依然无恨无憎,指尖不断的抚著那钗尖上的血迹,似要想擦去那血迹,又似是无限珍惜的轻轻抚触,「这世间无情的人何其之多,儿臣……呵呵……也不过其中一员,儿臣不过是要自己好好的、好好的活著罢,何错之有!」

「本王是没有资格说教你,但是……」静默的丰王终于开口,那双墨黑的眸子忽涌出一抹温情,似有些遗憾又似有些无奈的看著儿子,「本王这一生……天下赞曰『睿智无双、经天纬地',但本王总记得昔年登位之时八弟曾说过'虚情伪善、自私冷酷、残忍狠厉』,虽然这些年来,八弟再也未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本王知道,本王算不得好人,一生只为自己活著,得位得权、得名得利,看似极其风光荣华,可是……也要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活得有多失败!息儿,所有的子女中你最聪明,但也最像我,我不希望你最后也如我一般,活到最后,却不知自己一生得了些什么又抓住了些什么……」

丰王抬手看著自己的双手,张开十指,只是一层苍白的皮包裹著嶙嶙瘦骨,那手是什么也无力抓住的。

「我一生……拥有很多的美人,还有二十多名子女,可并不曾放在心上,给了他们高贵的地位,给了他们享不尽的荣华,可是却从未给过真心!没有真心相待的,又岂能得一份真心?息儿,你难道真要走我的老路吗?真要如我一般一无所有的走吗?」丰王移眸看著兰息,那眼中竟有著怜爱,有著疼惜,「息儿,对人做绝便是对已做绝,留一点余地吧,这或是父王这一生唯一能留给你的───忠告!」

「呵呵……父王啊,你现在才想起为人父吗?」兰息浅浅的、轻轻的笑著,黑眸平静的看著父亲,看著那双映著自己的黑眸,终于伸出手,轻轻一握那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您放心,自此以后,您那些聪明的儿子应该也知收敛,那便也可平安到老,您也知道的,儿臣爱洁的,不喜欢弄脏自己的手。」

「息儿,你真的不恨父王?」丰王却执著的问著这一句。

兰息眉头微微一挑,这个圣明著称的父王今日何以至此?感慨、懊悔、忧心……因为苍老与死亡吗?轻轻摇头,「儿臣真的从未恨过您,以及这个丰国的任何人!」

「无爱便无恨吗?」丰王忽笑笑,笑得有些荒凉而寥落,「罢了,罢了,你去吧。」

「儿臣拜别父王。」兰息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一个礼,这或是此生唯一的一次了!

「嗯。」丰王微微点头,眸光微有些依恋的看著兰息转身离去。

兰息走至门边,忽又停步,回头看著丰王,「父王,儿臣不会如你一样的,您一生也不知到底要什么,最后也未能抓住什么,但儿臣知道自己要什么。」那无波的黑眸一瞬间绽现雪亮的光芒,「儿臣要将这万里江山踏于足下,以及那个伴我百世沧桑,携手同涉刀山剑海的人!这两样儿臣都会抓到手的!」

说完拉开门,一道阳光穿透那珠帘射入。

「你就这么肯定她会伴你百世沧桑,伴你刀山剑海?」身后忽然传来丰王极轻极淡的声音,「双王可以同步吗?」

抬起的脚步不由一顿,片刻后,转身回头,面上笑容可掬,「父王,儿臣差点忘了告诉您,您那位百里王后,您若真是疼惜她……那便不要让儿臣再看到她,母后……她依然时不时来看望儿臣的!」

那样和如春风的笑,那样俊雅的模样,那样亲切的语气……这些都不能掩去那双黑眸中冻彻骨的冷酷!丰王见之也不由心神一凛!

拂开珠帘,跨门而出,闷热的空气迎面扑来,拂拂衣袖,似拂去那室中染了一身的药味,抬首,艳阳高挂,金芒刺目。

「这皇极宫真该埋葬了。」那呢喃似的低语彷佛是要说与风中的某人听,摊开手,看一眼手心的半截翠玉钗,然后一挥,那玉钗便射入皇极宫高高的屋梁中,没入木梁中只露一个绿点,「母后,再见了!」

仁已十八年五月初,丰王驾崩,世子兰息在昭明殿继位。

同年五月中旬,皇国皇王退位,世子皇朝继位为王。

而同时,白、南两国却又向王域发起战争,不过半月时间,各得一城。

六月初,皇朝以玄尊令号召天下英雄:铲腐朝,结乱世。清天下,建功勋!

此言一出,那些对东朝帝国早已失望彻底的、想创一番功业的、想名留青史的莫不响而应之,皆投奔其营。

六月七日,皇朝发出诏书:自孤立志以来,漫漫长途,幸得玉公子无缘倾心指点帮助,才得有孤今日。孤本欲拜为太宰,奈其无青云之志,意在高山流水。今孤拜其为王师,凡皇国子民皆尊之!

此诏一出,那些或还有些犹疑的此时便皆下定决心。心怀天下,天人风骨的玉公子都愿助皇王,那我等还有何可害怕疑虑的?而那些昔日受其恩的、衷心崇拜追随玉无缘的此时也莫不投效皇朝麾下!一时之间,各国各地投奔往皇国的不计其数!

皇朝发出诏令后,华国华王也发出告天下书,与皇国缔结盟约,两国一体,共同开创新乾坤!

而同时,丰国新王兰息与风国女王惜云于丰都缔结盟约,誓两国一体,共同进退,并齐发王诏号召天下英豪:伐乱臣逆贼,抚普天苍生,还清宇于天下!

此诏自得到忠心于东朝帝国、不耻皇、华公然背叛之行、痛恨于白南两国屡发战争屡犯帝颜之人的响应,尤以王域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为甚,并那些想结束这个乱世,想重还太平的有识之士,以及那些再三品味「还清宇于天下」而有所得的有志之人的追随!

白风、黑丰国虽无天下第一公子的支持,但那白风黑息即为风王、息王的传言却是越传越广,白风黑息名头的响亮决不逊于玉无缘,且加兰息昔年的有意为之,天下受其恩之人不知几多,所以那些要报恩的,那些或崇白风夕或崇黑丰息之人莫不投往白风、黑丰国!

六月十八日,天气十分的晴朗,朗日高悬于空,炽辉洒遍九州岛。

皇都武夷台乃皇国君王点将台,今日皇王将于此封将,并检阅三军,此时高台之上旌旗摇曳,长枪林立,静然无声,却自透一种庄严肃穆之气!

从台下至台上,隔著长长的、高高的数百级台阶,此时,远远的即见两道人影在快速的奔跑著,若是老兵,自知这是每年都会上演的「争位」之戏,有经验者,虽笔直而立,但一双眼睛却瞟向台下,一双耳朵莫不拉长!

「你这臭女人,给我站住,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夺了我的位置!」一个男音十分张狂的叫嚣著。

「哼,你这头蠢驴,有本事就赢过我再说!」一个女音毫不客气的反驳著。

「死女人,我就不信我这次跑不赢你!」男子加快脚步,这般急速的奔跑,依然语气不断,足见其功力深厚。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可没一次赢过,没用的笨牛!」女子嘲讽道,脚下也是毫不放慢,总是领先男子两个台阶。

「你这臭婆娘,竟敢骂我!你竟敢以下犯上,我要叫王兄砍了你!」男子威胁著,施尽全力追赶著女子,奈何总不能超越。

「谁为上?谁为下?你那脑子真是比牛还笨啊!风霜雪雨你排名最末啊,姑奶奶领先你两位!」女子得意之余还不望回头龇牙咧嘴取笑著身后的男子。

「你给我停下!」男子趁著女子回头的那一剎那伸手抓向其左臂。

「哼,你抓得住吗?」女子手腕一转,如灵蛇般脱出他的魔爪。

「这不就抓著了吗?」男子右手虽未能抓住女子,可左手却一伸,揪住了女子的长发。

「你这小人,快给我放手!」女子头皮一痛,抬起左足即踢向男子左腕。

「今天本公子就要站在第一位『风'之上,好不容易抓住你这女人,岂能这么轻易饶了你!」男子左手一缩躲开女子一踢,右手却紧紧抓住了女子的右臂。

「你想站在'风'位上?别做梦了,王说过,皇国永远只有一个烈风将军!你还是乖乖的做你最末的雷雨将军吧!」女子虽右臂被抓,但身子一转,左手一伸,抓住了男子的领口,两人此时便扭在了一块,既不能进,也不能退。

而后面,一个淡蓝色人影不紧不慢的从容走来。

「你快放手,臭女人!再不放手,雪菩萨就要赶上来了!」

「放心吧,人家可不象你一样没用又小气,只记著区区虚名!」

「臭女人,什么虚名,这叫实名,本公子无论哪方面都在你之上,怎么可以叫你这小女人压在我头上,今天本公子要么排风位,要么便要将名号重排为『雨雪霜』!」男子一边抬步往前踏去,一边不忘压制住女子让她不得动弹。

可女子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左足一勾,便将男子跨出的脚步勾回,同时右足迅速前跨一步,「你这笨牛,怎么样,敢看不起女人?你现在又输了一步了!」

「女人本就应该呆在家里带孩子做饭侍候老公,而且还应该娇柔秀美温良恭俭,哪有像你这样的,不但长得像个男人,还跑来跟男人争位的!」男子眼见又被她跨前一步,当下一扯,仗著力大,又将女子又扯退一步。

「哼!张口一个女人,闭口一个女人,女人怎么啦?我这个女人就比你这个臭男人强!」女子左掌一抬,化为一记左勾拳直击男子下巴。

「哼!你这一点微末技量算得什么,你以为你排名第二是实至名归啊?还不是王兄看你一女子可怜你才让你站了第二位!」男子身子一转,右手放手女子右臂,反手一握,便挡住了女子的拳击。

「嘻嘻……我这点微末技量是不算什么。」女子闻言反倒嘻嘻一笑,然后那被男子握在掌中的拳头忽然伸出露在掌外的小指,手腕微一动,一个巧劲便脱出男子的掌控,尖尖的指甲看似极其轻巧的一划,「可是风王惜云呢?你敢说那女人算不得什么吗?你到了人家面前还得下跪呢!」

话音落时,便听得男子一声惨叫:「你这个阴险的女人,竟敢用指甲暗伤我的手掌?!我就知道你这臭女人妒忌本公子的手长得比你好看!」

「少恶心了!」女子一声冷叱,「你不是瞧不起女人嘛,我就用女人独有的武器让你知道厉害!」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男子捧著右掌,看著掌心那道血痕,虽不很深,却是十分的痛,不由连连呼气吹著掌心,一边犹是大声斥责女子,「每次都用这些阴狠的招数,就算赢也赢得不光彩!你已如此,哼,那个什么风惜云肯定更加阴毒,否则哪来那么大的名声!」

「风王阴毒?哈哈……」女子闻言不由放声大笑,手指著男子,「你果然是井底之蛙!那样一个连王都倾心赞叹不已的绝世女子,你竟然说其阴毒?果然是有眼无珠、鼠目寸光之辈,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最末的『雷雨将军'了!」

「确是有眼无珠!」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入女子的笑声中,清晰入耳。

「雪菩萨,你竟敢帮这个女人?!身为男人你竟然站到她那一边?!」男子闻声转首一看,不由大呼小叫起来。

「活该!谁叫你说人家的梦中的仙子阴毒!」女子在一旁凉凉的笑道。

「梦中仙子?」男子又一声怪叫,目光从上至下的将眼前这个冷如雪的人打量了一遍,犹是有些怀疑的道,「这个冰人也会喜欢人?」

「人家可比你有眼光多了,一眼相中的就是天下第一的女子!」女子嘲讽著男子,然后抬首望天,似是无限幽怨的低叹著,「雪空……雪空……唉……结果竟终是一场空,人家可是要嫁给丰国的息王了!」说罢以手拭泪,似是无限落寞伤怀,与她一身青色铠甲英姿飒爽的模样相衬实是有些滑稽。

萧雪空冷冷的瞅著眼前一副伤心模样的秋九霜,却不说话,眼中雪芒如刺,射得人肌肤生痛,而那眼珠竟泛起微蓝。

「哈哈……雪人竟然生气了!」一旁的男子看著夸张的拍手大笑。

他年约二十三左右,一身金黄色的铠甲,发束以金冠,剑眉挺鼻,古铜色的肌肤,身材高大,十分英挺,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的大,眼眸转动之时,竟是晶光流溢,动人心魂,这样的眼睛,俗称「桃花眼」,而此人正是皇国的四公子雷雨将军皇雨。

萧雪空眼眸一转,定定的盯在皇雨身上,那眼光如一柄雪剑瞬间即刺到。

「咳咳……咳咳……」皇雨冷不防的被他雪眸一射,心猛的一跳,一口气卡在喉咙,让他难受的咳起来,「你……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本……本公子娇贵体弱……咳……咳……若是吓出病来,你担当不起!」

「两个疯子!」片刻后,萧雪空冷冷的丢下一句,然后抬步向武夷台走去。

「什么?你竟敢骂我疯子!」

秋九霜与皇雨两人同时叫起来,然后齐齐抬步追向萧雪空,一左一右伸臂抓向他,只是手还未触及那淡蓝色的衣衫,一股寒意凌空笼下,雪芒如雨四面袭来!

「呀!」两人同时一声惊叫,然后同时使尽全力往后一跃,半空中一个翻身再后跃一丈,总算避开了那一片芒雨。

雪芒散去时,听得「叮」的一声微响,那是扫雪剑回鞘的声音。

「你这雪人,竟敢突袭我!」秋九霜与皇雨又齐声叫起来,一左一右指著萧雪空,「你竟敢以下犯上!」

两人说完不由同时瞅对方一眼,然后又齐叫道:「你干么偷学我的话!」

萧雪空冷冷看两人一眼,然后冷冷吐一句:「反应一样,倒是天生一对!」

「什么!谁和这个有眼无珠、自大张狂、自恋无知、超级无能的男人是一对啦!」

「什么!谁和这个粗鲁低俗、无才无貌、无德无能、超级狂妄的女人是一对啦!」

两人又同时叫起来。

「你……你这臭女人!竟然说本公子有眼无珠、自大张狂、自恋无知、超级无能?!你……你这臭女人,长著这么一张毒嘴,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皇雨指著秋九霜叫道,一双桃花眼此时射出的怒焰足以燃灭所有桃花。

「你还不是骂本姑娘粗鲁低俗、无才无貌、无德无能、超级狂妄!」秋九霜一张脸此时倒真罩了九层寒霜,目光如霜寒光凛凛,长指恨不能化为利剑刺向对面那个男人,「你这斤斤计较、小气透顶的男人才会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哼!本公子就算娶不老婆也不要娶你这凶婆娘!」

「这天下就算只剩你和这个雪人,我也愿嫁这雪人冻死也不要嫁你这鼠辈!」

……

两人不依不饶的吵了起来,而萧雪空却似未曾听闻一般,抬首看著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萧涧,你有没有其它的名字?比如说叫雪空什么的,你的眼睛就象雪原上的那一抹蓝空,透明而纯凈,很美很美的……你不应该穿这种白如雪的衣服……你适合穿淡蓝色,象天空那样的蓝……

恍惚间,那碧蓝的天空如镜般倒映出那个女子,长长飘散著的黑发,额际一轮如雪似月的玉饰,那一脸趣意无忌的浅笑,那一双清光流溢的星眸……显得那样真实,却是那样的遥远!

雪原蓝空……透明纯凈……那些都会消逝了,以后……战火会烧透那蓝空,鲜血会污尽那雪原……再也不会有了……便是昔日那一点点情谊也会消逝无迹了!

「你说这雪人在发什么呆啊?」皇雨看著呆呆矗立著的萧雪空问道。

原本吵著的两人不知何时竟停止了争吵。

「肯定又是在想那什么雪什么空什么蓝什么原的。」秋九霜撇撇嘴不以为然道。

皇雨悄悄的走至萧雪空身边,轻轻的扯扯他的衣袖,低低的唤著:「雪人,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何时娶我。」冷不防萧雪空忽然回头道。

「什么?!」皇雨闻言马上跳开一丈。

「你不是说过要娶我吗?」说出这样的话来,萧雪空依然是容如霜雪,语气如冰。

「那个……这……那……那是因为……嗯……那时我以为你是女人嘛,所以……现在……既然你是男人,我当然不能娶你!」皇雨结结巴巴的道,一双手伸出挡在前面,似怕萧雪空突然走近,「雪人,虽然你长得比皇国所有女人都漂亮,差不多跟那个号称东朝第一美人的王嫂一样美,但我……即算这天下只剩你和这个臭女人,那我也宁愿娶那个臭女人!」

「哈哈……你这自大狂……哈哈……也有被噎著的时候!」秋九霜在一旁看著直笑,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整到眼前这个臭男人还要高兴的事,只不过转念一想,马上又叫道,「这天下就算只剩你一个男人,本姑娘也不要嫁你!」

「你以为我愿意娶你呀?!」皇雨马上转头瞪向秋九霜,「我这不是没办法才出如此下策吗?」

「下策?」秋九霜双眼一瞪,抬步走向皇雨,「你能娶到本姑娘是你修了十辈子才修到的福气,你竟敢说娶我是下策?!」

「你看看……你也拿面镜子照照看!」皇雨指著秋九霜,「要身材没身材,要美貌没美貌,要品味没品味,要素质没素质,要修养没修养,要气质没气质……总之,你一无是处!而你竟还好意思说十世福气?!你这女人不但狂妄,而且还脸皮超厚!」

「看看到底是谁脸皮厚!」秋九霜手一伸,一掌拍向皇雨胸前。

「果然粗鲁!每次都是说不过时就动手!」皇雨一把躲开,同时还一掌。

秋九霜身子一纵,躲过那一击,然后半空中双足踢向皇雨肩膀,皇雨双掌扬起,半途中化掌为爪直抓向秋九霜双足。

忽然秋九霜收足落地,一声细细的低呼:「王!」

「王兄来了?」

皇雨慌忙转头看向长阶下,谁知头才一转,颈后一麻,紧接著身子腾空而起,那长阶竟离他越来越远,耳边响起秋九霜得意的笑语:「你就以大礼去迎接王吧!」

然后颈后一松,身子便往后坠去,这一剎那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大叫道:「秋九霜,你这臭女人!竟然诡计暗算我!」

闭上双目,不敢看向那青石板的台阶,穴道被点,这一下可要摔个结实了,唔,我可怜的身体!

「唉,你们又在闹了。」那个温和的叹息声响起的同时,皇雨只觉得腰际似被什么一托,然后身子转了一个圈,双足一抵,似踩住了地板,睁开眼时,眼前正立著一个白衣如雪的人。

「无缘!无缘!我就知道你是世上最最好的人!你肯定知道我怕痛,所以才从九天上飞下来救我对不对?无缘,无缘,你为何不生为女子?!」皇雨长臂一伸,一把就抱住玉无缘,那脸上露出憾恨之情,一双大大的桃花眼更是夸张的挤出两滴水珠。

「皇雨。」玉无缘只是轻轻唤一声,也不知他如何动的,身子便从皇雨的铁臂中脱出。

「嗯。」皇雨大大的点了一下头,一双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玉无缘,「无缘,你要和我说什么?」

玉无缘摇摇头,然后手指指他背后。

皇雨回头一看,当下张口结舌,一张脸也瞬间变白,「王……王……王兄!」

只见下方长长的台阶上仪仗华盖、内侍宫女迤逦而来。

「他……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我……」皇雨看著那越来越近的仪仗,侍者拥簇中那个紫色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一时竟呆立著动弹不得。

「你还不快归位?」玉无缘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拍拍皇雨的肩膀,拍醒这个在人前骄傲无比、可只要一至王兄皇朝面前就口拙手笨、毫无自信的王子。

「是……是!我要……我要……」皇雨赶快回转身,只见前方的台阶上早已无秋九霜、萧雪空两人的人影,「这两个家伙,太没有同僚之义了!」嘴中说著,脚下却急速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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