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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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则笙忙安慰道:「姑姑,别难过,你看皇上这不是已经决定解除景哥哥跟原家的亲事了吗?」

知夏姑姑拍拍她的手,含泪道:「可你看阿辞那样子!好孩子,当年咱们王妃就被那贱人逼得含恨而去,如今再被那小贱人夺了阿辞的心,才是真正的大败亏输,我连死后都没颜面去见王妃!」

王则笙说道:「姑姑放心!今儿我就让皇上厌她憎她,再不想看她一眼!撄」

阿原看著母亲随梁帝离去,耸了耸肩,转身走了开去。

是非对错,延续了多少年,已不是她所能评判的,她看得开,便不打算自寻烦恼,去管他们那笔君不君、臣不臣的糊涂帐。

她问向旁边领路的小太监:「这大白天的,端侯在睡觉,长乐公主总不至于在睡觉吧?」

小太监踌躇,「小人不知……」

阿原道:「那便麻烦公公走一趟,看下长乐公主有没有在睡觉。如果没睡觉,便问下她有没有兴趣继续查查上回的案子吧!我先去揽月湖走走,找找有没有线索。」

小太监连忙应了要去时,阿原又叫住他,笑嘻嘻地加了一句,「如果谢大人在,便请谢大人一起吧!」

若是谢岩在,长乐公主被迷得晕头转向,很可能重色轻友,顾不得查案什么的了。

而她现在很需要找点什么事去做一做,想一想,免得去记挂景辞到底睡得好不好,她该不该祝他别再醒来,免得他避她避得这般辛苦。

转身走向揽月湖时,身后忽有人唤道:「原大小姐!」

阿原看时,却是个阴沉著脸的小宫女,向她僵硬地行了个礼,「原大小姐请稍候,我们郡主要见你。」

「郡主?则笙郡主?」阿原笑了笑,「她想见我呀?可我跟她不熟,不想见她。」

小宫女沉著脸道:「你怎可如此无礼?」

阿原道:「你虎著张棺材脸指责我无礼?嗯,我就是无礼了,你咬我呀!」

小宫女咬牙切齿,握紧了拳。

阿原不紧不慢地挽袖子,「来,试试你牙硬还是我拳头硬。正好昨儿本小姐不开心,把贺王府一条狗的牙给打爆了,很是过意不去,不知掰了你的牙,能不能装狗嘴里?至于你那个小粉拳,就别装模作样了,正经多倒几年恭桶,好好练几把力气再来找我吧!」

小宫女愕然,看阿原如渊渟岳峙般立于眼前,谈笑散漫间气势凌人,女修罗般可怖,那拳便再不敢打下去,转身往回奔逃。

阿原啧了一声,向一直在旁观望的大太监黎焕道:「这丫头是镇州跟来的吧?必定是知夏姑姑一手调教出来的,看著一个德行!天天对著这等货色,著实委屈了公公!」

黎焕干笑几声,说道:「还好,还好!她们刚到京城,不懂规矩,阿原小姐莫要生气!」

阿原扫了建章殿一眼,「咱们过来求见时,公公还说皇上正跟端侯、则笙郡主说话呢,怎么就皇上出来这一会儿工夫,一个睡著了,一个好似比皇上还忙,要见我还拿乔作势让我等著……嗬,这脸大得真可以蒙鼓了!」

黎焕苦笑,低声道:「阿原小姐,咱家跟原夫人认识数十年了,有什么事儿向来不肯瞒著,所以刚才就多了一句嘴……」

阿原笑道:「黎公公肯明白告知,阿原感激得紧,日后必有所报!」

黎焕道:「好说,好说!端侯的确是身体不适,临时走了;则笙郡主则是要去换件衣服。」

阿原眼珠一转,已笑将起来,「只怕还得梳发理妆,收拾得天青云净才肯来见我,既能看我吃闭门羹的窘迫,又能炫耀她王则笙情场得意,艳色逼人?」

黎焕陪笑不语,却忍不住多溜了她几眼。

这阿原小姐看著并不像长乐公主等人描述的勇悍豪气,更不像知夏姑姑所说的那样心机深沉,步步为营。可她见事之细致清明,绝不下于当年的清离小姐,只是表达出来的方式截然不同而已。

阿原抿了抿自己被风吹得有点散乱的发髻,转身走向揽月湖方向,兀自懒洋洋地笑著。

她道:「向来缺少什么,才会想著炫耀什么。她这是认定没我好看吗?嗯,开始还觉得她长得不赖,现在看著……她比起我来,差得远了!」

黎焕远远听得,不由哑然失笑,忽觉这个阿原聪慧直白,果然招人喜欢,怪不得端侯被她毁成那样,还对她念念不忘,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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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快一个月,揽月湖能留下的线索当然更少。

想起这案子过去这么久,宫中居然还能平静如斯,阿原有些心惊。

自林贤妃、乔贵嫔、长乐公主,到黎焕等人,无不知晓此案蹊跷,竟由得此案拖宕未破,到底是人心焕散,不将小小宫人性命放在心上,还是都觉出前方拦著某些人或某些事,下意识地不想冒险查下去?

阿原感慨著沿湖走动时,忽见前方破旧的水榭下方,有淡淡一道青烟袅袅而上。

她忙紧走几步,奔过去瞧时,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正抹著泪烧纸钱。

见阿原过来,老妪顿时慌了,连忙用脚去踏著纸钱灰,想将其踏到滩边淤泥中。

阿原晓得宫中烧纸钱是大忌,指不定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忙道:「姑姑别怕!我不是宫里的人,不会坑害你。」

那老妪松了口气,急弯腰道谢道:「多谢姑娘!姑娘好人必有好报!」

阿原见她满面皱纹,衰老不堪,猜她必是极记挂死去的亲人,才会不顾宫规寻这僻静处祭奠,惟恐她被自己惊吓到,低头捡了剩下的几张纸,扔到余烬中燃尽,才道:「没事了,去吧!」

老妪不识得她是谁,听她言语温和,便恭敬行了一礼,转身走向那座屋顶长满蒿草的破旧水榭。

原来竟是长住在这里的老宫婢。

阿原略一思忖,忙赶上前道:「姑姑,你莫非就住在这里?我有件事,想跟您打听一下。」

老妪抬起浑浊湿润的眼。

阿原问:「先前乔贵嫔宫里的小印子,或林贤妃宫里的瑟瑟姑娘,有没有熟识的亲友住在这边?」

老妪顿一顿,疑惑道:「乔贵嫔……是谁?林贤妃就是当年梁王的爱妾林氏吧?她从前跟我们俞妃很要好,时常入宫相探。俞妃被迁来这里后,林氏入了宫,反不敢来探了,但暗地里也接济过两年。俞妃死后,听闻林氏升了妃位,好像就是贤妃。咳!」

她定定地遥想片刻,摇了摇头,一步一晃地继续往前走,苍老的声音越发沧桑,「这皇宫,这皇宫……哪有什么富贵荣华梦?只有千丈是非海,日日起风波……我们俞妃可怜呀……可谁又不可怜呢?」

阿原看老妪进了水榭,关上破旧的门扇,呆了片刻,才悟出这人当是侍奉前朝妃子的宫女。

当年梁帝一心夺位,命人杀害正当壮年的昭宗,扶立十三岁的哀宗为幼帝,三年后又鸩杀哀宗,自立为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前朝幸存的妃嫔自此或被赏予功臣,或被弃于冷宫。揽月湖边年久失修的老旧屋宇,便成了安顿这些人的最佳场所。俞妃想来就是在此处抑郁葬送残生的妃嫔之一,的确可怜,也的确不算最可怜。

毕竟,没有死于乱刀之下,没有沦落为乱兵的玩物,算是死得清白了。

阿原沉吟之际,身后已有人叫道:「阿原,你跑这里来做甚?」

转身看时,却是王则笙带了知夏姑姑和方才那个棺材脸小侍女赶了过来。

湖边久不清理,碎石嶙峋,杂草丛生,王则笙高髻长裙,衣饰华贵,自然行走不便。

阿原忍不住笑起来,「我来查案呀!则笙郡主大约不晓得,上个月皇上曾命长乐公主和我追查此处的宫人落水案。这么荒芜冷清的地方,则笙郡主过来做甚?陪我查案吗?」

知夏姑姑沉著脸道:「郡主找你有话说。」

阿原斥道:「是郡主找我有话说,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哪家的规矩?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她妈呢!赵王妃能容得下你,也真真是好涵养!」

知夏姑姑大怒,王则笙忙笑道:「姑姑莫怒,说到底,都不是外人。待我去跟原大小姐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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