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萧墙恨(下)

所属书籍:如懿传第五册

正笑闹著,远处金玉妍扶著八阿哥永璇拄著拐杖慢慢地走近。听见这里的笑语连连,愈加没有好气,狠狠啐了一口道:「有什么好笑的,今儿且乐,瞧你们能乐到什么时候?」她骂完,眼眶便红了。

永璇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著,没走几步便呜咽告饶:「额娘,我的腿好疼,我走不动,我走不动了!」

玉妍眼中含泪,死死忍著勉强笑道:「好永璇,好好走,走一走就不疼了!」

永璇听得母亲哄,勉强又走了两步,大概是疼痛难忍,丢了拐杖哭道:「额娘,我不走了!我不走了!」他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道,「额娘!我的腿是不是残废了,永远也不会好了!」

玉妍心疼得直哆嗦,紧紧抱住永璇道:「儿子!额娘知道是他们害你,是他们一伙儿害你!他们害了你哥哥还不够,连你也不肯放过!」她生生落下泪来,「额娘没用,不能护著你们。」她使劲推著永璇,用力推,用力推,仿佛这样就能代替他残疾的再也无法伸直的另一条腿,「起来!起来!咱们再走走,额娘扶著你。」

永璇忍不住哭道:「额娘,可是我疼,我好疼!」

玉妍眼里含了一丝狠意,死死顶著永璇不让他倒下来,发狠道:「再疼你也忍一忍。永璇!你的哥哥已经失宠了,永瑆还小,你若撑不住,额娘和李朝母族就真的没指望了!咱们再走走,再走走!」

玉妍推著永璇,一点一点往前走,两个人紧紧依偎著,单薄的身影在春日迟迟里看来格外凄凉。

日色渐渐地黯淡下去,被花影染成浅浅的微红,如懿起身笑道:「天有些凉了,咱们回去吧!」

她的话音未落,横刺里一只灰色的动物猛窜了出来,一时狂吠不己。如懿吃了一惊,忻嫔早已躲到了如懿身后,惊慌道:「哪里来的狗!快来人赶走!快!快!」

宫人们乱作一团,赶紧去驱赶。如懿定睛看去,那是一只脏乎乎的巴儿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毛色都失了原本的雪白干净,脏得差点辨不出本来的样子。那狗的眼睛血红血红的,没命价地乱窜,狂躁不己。

如懿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只怕伤著孩子,又怕伤著有孕的忻嫔,立时喝道:「赶紧赶走它!」

那狗却像是不怕人似的,窜得更快了,任凭宫人们呼喝,却扑不住它。突然一个跳跃,它便绕道假山石上,向著忻嫔扑来。忻嫔哪里来得及躲闪,腿一软便坐在了石凳上,害怕得尖叫不己。那狗却不理会她,从她肩膀上跳下,直扑向永璂,偏偏永璂没见过狗,大概觉得好玩,站在原地拍著手又跳又笑。

如懿吓得心惊胆战,忙喝道:「永璂!那狗好脏,玩不得的!」

永璂愣了愣,停住了要上前的脚步。更年幼的璟兕看著众人忙乱不己,突然笑著扑了过来,呀呀道:「好玩!好玩!」

那是一身灼灼红色的苏绣衣裙,满满绣著麒麟绣球的花样,连衣角那绣著缠枝宝相花,那花边都用金线细细掠过,在阳光下如细细碎碎的金波荡漾,夺目而娇艳。那是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各宫嫔妃送来的礼物中的一件。庆嫔裁衣,晋嫔做的针线,才捧出这么簇锦似的华衣,特特送给璟兕的。

这样如石榴花般夺目的衣裙,瞬间吸引了那癫狂的狗。那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几乎是没有犹疑地发疯一样扑向了璟兕。

根本来不及去救,只听见幼儿惊惶凄惨的哭叫声,狗的狂吠声,宫人们的惊呼,还有如懿自己不知如何从喉咙中发出的凄厉的尖叫。只见血花如那艳红的衣衫一般飞溅开来,如懿几乎晕了过去!

也不过是一瞬,就有宫人抢身上去救璟兕。旋即,有更多的宫人涌上去,拿著棍子或石头,或是折下树枝,一切触手可及的工具,手忙脚乱地驱赶那条疯狗!

忻嫔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著,凄惶而无助地指著地上喊:「血!好多血!」

是璟兕发疯般的哭喊后又晕厥过去之后身体上沁出的血,还是忻嫔的裙上蜿蜒而下的如红河般的血水。

如懿直冲上去,抱起昏厥过去的璟兕,浑然不觉泪水沾了满面,无助地狂喊:「太医!太医呢?」

璟兕的伤势很严重。

也许是被璟兕的红衣吸引,也许是璟兕皮肉娇嫩,那狗疯狂之下咬了好几口,处处犬牙交错,皮肉翻起,深可见骨。璟兕己不省人事,如懿看著太医惊慌失措的面容,一颗心像是被辘辘碾著,分明己经碎得满是残渣,在冷风里哆嗦著,却又一遍一遍凌迟般被压碾而过。

皇帝赶来时太医己经团团围住了璟兕,止血的止血,上药的上药。

而璟兕的小脸惨白,完全人事不知。

皇帝眼看著嬷嬷们用剪子小心翼翼剪开璟兕凌乱残破的衣衫,眼看著太医们一点一点查验伤口、涂抹药粉,听著璟兕昏迷中痛楚的呻吟,他这样的一个大男人,见惯了战事征杀的男人,他的双手居然也在颤抖,眼里也有止不住的泪。

如懿伏在皇帝怀中,被他紧紧地抱著,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止住彼此身体的颤抖。皇帝拍著如懿的肩:「别怕!别怕!皮肉伤而己,没有伤筋动骨,就是不要紧的!」他下手极重,拍得如懿肩头一阵阵痛,嘴里喃喃道:「我们的璟兕这么可爱,一点点皮外伤,哪怕留了点疤,也不会难看的。我们的璟兕…」

有温热的泪水落在如懿脸颊上,和她的泪混在一起,潸潸而下。此刻,他们的痛心是一样的。他们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支撑著彼此。

这时,三宝进来,打了个千儿,语气里已经隐然含了一丝恨意:「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已经带人查明了,那条疯狗…」他咬了咬牙,切齿道,「咬伤公主的疯狗是嘉贵妃娘娘豢养的,叫作『富贵儿』!」

皇帝的怒意似火星般迸溅:「那条狗呢?立刻打死!」

「回皇上的话,那狗已经死了,有小太监在假山石头缝里发现了尸体,大约是逃跑的时候自己撞死了!」三宝的语气里含著隐忍克制的恨意,「嘉贵妃娘娘此刻就跪在殿外,要向皇上陈情!」

皇帝怒喝道:「连个畜生都看不住,她还敢来!」

皇帝夺门而出,赶来探视的嫔妃们因不得准许,都在庭院中候著,正议论纷纷,看见皇帝出来,忙鞠身行礼,顷刻间安睁了下来。

金玉妍含了几分怯色跪在廊下,似是受足了委屈,却实在不敢言语。她一见了皇帝,如见了靠山一般,急急膝行到皇帝跟前,抱住了他的双腿放声大哭道:「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一直在阿哥所照顾永璇,臣妾也不知『富贵儿』怎么会突然发疯跑去咬五公主!皇上!臣妾实在是不知啊!您不能怪罪臣妾,臣妾是无辜的啊!」

玉妍嘴上这般哭喊,到底还是害怕的,眼珠滴溜溜转著,眨落大颗大颗的泪珠。皇帝气得目毗欲裂,伸手便是两个耳光,蹬腿踢开她紧紧抱住的双臂,厉声喝道:「你无辜?那躺在里面的璟兕无辜不无辜?朕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就要被你养的畜生咬得遍体鳞伤!你在宫里豢养这样的奋生,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玉妍满脸凄惶,正要辩白,忽见如懿跟了出来,满脸的恨意再克制不住:「皇上,臣妾安的什么心!臣妾倒要问问皇后娘娘,她安的是什么心?」她凄厉呼号,如同夜袅,「皇后娘娘,这是报应!臣妾的永珹和永璇被人算计了,臣妾无能,不能替他们报仇。如今报应来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该轮到她的孩子了!」她呵呵冷笑,如癫如狂,「老天咧,你长著眼睛,你可终于看见了,替我报了仇呀!」

玉妍还要再喊,皇帝早己怒不可遏,一举将她扇倒在地:「你这个毒妇,还敢污蔑皇后!是你驯养的畜生伤人,你还敢攀扯老天爷!」

三宝忙道:「皇上,奴才问清楚了,人人都说这条疯狗平时很得嘉贵妃喜爱,最听嘉贵妃的话了!」

玉妍倒在地上,衣裙沾染了尘灰,满头珠翠散落一地,鬓发蓬乱,狼狈不甘:「臣妾怎敢污蔑皇后娘娘?皇上细想,若臣妾真要害皇后娘娘的孩子,怎不动十二阿哥,不动五阿哥,而要伤了五公主!」

嬿婉站在廊外,一树海棠衬得她身影纤纤。她满脸都是不忍的泪:「很奇怪么?本来嘛,五公主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啊!」她声声叹息,抹去腮边几滴泪,「真是可怜,五公主这么小的孩子,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颖嫔巴林氏忍不住道:「原来令妃也以为是有人指使的!咱们倒是都想得一样!」她转过脸,望著玉妍幸灾乐祸地一笑。

如懿立在皇帝身后,狠狠剜了玉妍一眼,那眼神如森冷而锋利的剑,恨不能一剑一剑剜出玉妍的肉来,碎成片片。然而她并未动怒,只是将璟兕换下的红衣拎在手中。

海兰扶著如懿,轻声道:「皇上,臣妾听皇后娘娘说起,只是觉得奇怪,听说那条疯狗原本先去招惹的是忻嫔,后又扑向了十二阿哥,可最后为何咬的却是五公主?实在奇怪!」

如懿俯下身,哀婉恳求道:「皇上,臣妾想来想去,那条疯狗本来可能伤害的是忻嫔或者十二阿哥,至于为何突然咬伤了五公主,大约和这件衣衫有关!」她的语气如碰撞的碎冰,生生敲著耳膜,「臣妾记得,这件衣衫是庆嫔裁制,晋嫔绣成的!」

庆嫔陆缨络和晋嫔富察氏本站在人群中,听得此言,吓得慌忙跪了下来,连连摆手道:「皇上,衣衫是臣妾们的心意,但并未想谋害五公主啊!」

皇帝早已气昏了头,如何肯听她们分辩,当下吩咐道:「李玉,拖她们出去各掌嘴三十,罚俸一年,不许再出现在联的跟前!」

李玉答应了一声,正要拖了庆嫔与晋嫔出去,如懿挽住皇帝的手,轻声道:「皇上,事情尚未查清,咱们先别用刑。」她眼圈一红,勉强忍住泪,「璟兕己经这样了,若伤及无辜,只怕也伤了璟兕的福祉。」

庆嫔与晋嫔如逢大赦:「多谢皇后娘娘!」

皇帝极力镇静下来,沉声道:「那就让庆嫔和晋嫔先去宝华殿跪著,替五公主祈求平安。」他揽住如懿,温声安慰;「别怕!别怕!有那么多太医在,璟兕会没事的!」

庭院中寂寂疏落,嫔妃们乌压压跪了一地,鸦雀无声。唯有风簌簌吹过,恍若冰冷的叹息,偶尔有花拂落于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好像生命凋落时无声的叹惋。

这样的安静让人生了几分害怕。如懿惶惑地依在皇帝身边,脑海中空白一片。直到一个小宫女急急奔近,才打破这惊俱的无声。

却是伺候忻嫔的贴身侍女阿宝,她慌不择路,扑倒在皇帝跟前,哭著求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忻嫔小主受了惊吓见了红,陪著的太医说,小主胎气惊动,怕是要早产了!」

皇帝的手明显一搐,额上青筋暴起,瞪著狼狈不堪的玉妍道:「瞧你做的这些好事!」他急忙问阿宝:「忻嫔如何了?接生嬷嬷去了么?」

阿宝哭道:「嬷嬷们已经去了!可是小主的情况很不好,小主一直喊疼,出了好多好多血,一直喊著皇上!」

神思的间隙,如懿想起忻嫔受惊时裙上蜿蜒如注的鲜血,心下也不由得生出一抹担忧。她平静了气息,低声道:「璟兕有臣妾,可是忻嫔只有皇上。」她的手指缓缓离开他温热的掌心,「皇嗣要紧,皇上去看一看吧。」

海兰忙欠身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在这里陪著皇后娘娘!」

皇帝点头:「李玉,带嘉贵妃回启祥宫,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她再陪著几位阿哥!」

玉妍还要呼号,李玉使一个眼色,两个小太监上前,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拉了出去。

皇帝匆匆离去,如懿只觉得疲惫不堪,挥一挥手向嫔妃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纯贵妃绿筠站在最前头,满脸焦灼:皇后娘娘照料五公主辛苦,臣妾心内不安,愿意随侍。」

绿筠资历颇深,她如此一言,嫔妃们连声道:「臣妾等心内不安,愿愈随侍,照料公主。」

如懿温然道:「你们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她逐一吩咐,「纯贵妃,你久在宫中,本宫照顾公主,宫中琐事都交由你打理。颖嫔,皇上急著去看顾忻嫔,怕是担心,你去陪著皇上吧。」颖嫔一喜,却不敢笑,忙忙谢恩转身去了。

海兰轻声提醒:「嘉贵妃被禁足,那么水璇和永瑆还在阿哥所。」

可不是,若此时永璇和永瑆再出什么事,旁人必定以为是她报复嘉贵妃,如何还说得清!如懿感念海兰的细心,便向老实人婉茵道:「嘉贵妃禁足,八阿哥足伤未愈,十一阿哥也还年幼。婉嫔,你最稳妥,这些日子便由你在阿哥所照料吧。」

海兰微微颔首,婉茵为人老实忠厚,又胆小怕事,素不和人拉帮结派,只是独善其身,由她去照顾,最无是非了。

如此这般一一安排,如懿方能将一颗动荡不安的心,全数用在照拂璟兕上。只因为,她固然是母亲,更是皇后,再难过,亦不可失了周全。

一灯如豆,残影幢幢。

如懿与海兰陪在璟兕床前,抚摸著她小小的脸蛋。璟兕痛醒过几次,身体也挣扎得厉害,哭声太过凄惶,让人让人耳不忍闻。太医怕她牵动了才包扎好的伤口,只得一点一点灌入安神的药物。于是,璟兕也只在昏睡中呼唤:「额娘!额娘!」

璟兕每一声呼唤,都引下如懿心疼的泪。她仔细查看璟兕的伤处,仿佛那些伤口生了锯齿,也钝钝地磨在自己心上。

海兰拈起绢子,轻柔地为她擦拭:「姐姐,与其哭,不如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懿的声音静下来:「你也觉得蹊跷?」

海兰的眼里含著锐色,睫毛却如羽轻覆:「狗是不会轻易发疯的,尤其是豢养的狗。」她的声音低柔而犀利,「但是人会发疯。人一疯,狗也跟著疯了。」

如懿遽然惊起:「你是说,有人为了儿子发了疯,所以要赔上本宫的孩子。」

海兰忧心忡忡,眸中有潮湿的雾气:「永璇坠马,永珹失宠,都和臣妾的永琪脱不了干系,她应该冲著臣妾和永琪来。」

如懿神色酸楚:「但永琪是本宫的养子,子凭母贵,何况还有本宫的嫡子永璂。」她眼底的痛楚随著烛火跳跃不定,「永璂应该是首当其冲的。」

有女子凄厉的呼号声交缠著汗水与血水战栗著红墙与碧瓦,旋既又被夜风吹得很远。海兰轻声道:「是忻嫔的声音,听著真惨!」她语中的怜悯如雾轻散,「可惜了,她也逃不脱。只是不知道,金玉妍要对付的,到底是忻嫔还是永璂?」

如懿的手指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恨声道:「金玉妍要对付的,其实是永璂,对不对?忻嫔与她无冤无仇,哪怕生下皇子,也不会危及她和她儿子的地位。而如金玉妍所言,她对本宫有怨,是该对付永璂才对!只是璟兕穿了那件红衫,才会引的那条疯狗扑向她!璟兕真真是无辜!」

「那么庆嫔和晋嫔,总归是有嫌疑的,尤其晋嫔,她可是富察氏的女儿啊!娘娘继位为后,富察氏怎忍得下这口气!」海兰脸上的阴翳越来越重,「无论是谁,这个人都狠毒至极,惊了忻嫔,伤了璟兕,险险也伤了永璂,真是一箭三雕啊!」

如懿看著璟兕在昏睡中依然痛楚的神情,心口一窒,觉得自己就像被火烤著的一尾鱼,慢慢地煎熬著,焦了皮肉,沁出油滴,身心俱焚。

可怜的孩子,真是可怜!如懿咬著牙,霍然起身推窗,对著清风皓月,冷然道:「有本事一个个冲著本宫来!」

海兰依在如懿身侧,摇头道:「她们没本事,动不得姐姐,才只能使这些阴谋诡计!」她的声音清晰且没有温度,「所以姐姐切不可心志软弱,给她们可乘之机!」

如懿缓缓吐出两个字:「自然。」

海兰的声音极轻:「姐姐,您疑心谁?」

如懿闪过一丝凌厉:「谁都疑心!嘉贵妃、庆嫔、晋嫔,谁都不可信!」

海兰靠得她更近些,像是依靠,也是支撑,语中有密密的温情:「姐姐,她们都不可信,我们总在一起!」

如懿用力点头,须臾,「嗒」的一声响,铜漏里滴下了一颗极大的水珠,仿佛滴在如懿的心上,寒冷如九天冰雪,瞬间弥漫全身。她俯下身,紧紧握住璟兕小小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定下心神来。

容珮悄然走近,唤道:「娘娘。」

如懿头也不回:「什么事?」

容珮的声音里有一丝喜悦:「景阳宫来回话,忻嫔小主生下一位公主。」

如懿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了。可怜了她,幸好母女平安。」

海兰道:「是早产的孩子。」她掰著指头算了算,「七个月大的孩子,又受了惊吓,得好好养著。」

容珮不敢抬头,只道:「是。报喜的人说,公主的哭声特别弱。」

如懿叹了一声:「你按著规矩,以三倍之数赏赐忻嫔,嘱咐她好好养著,待璟兕好些,本宫便去看她。」

容珮答应著退下了。

夜深幽幽,如懿看著璟兕身上的累累伤口,颤抖著不敢去抚摸,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太医救治之后,努力祈祷璟兕的伤势想忻嫔平安产下孩子一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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