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自保

所属书籍:如懿传第四册

太阳虽已落山,天色却还延续著虚弱不堪的亮白,只是有半边天空已经有了山雨欲来的暗沉,仿佛墨汁欲化未化,凝成疏散的云条的形状。桌上铺著的锦帷是古翠银线绣的西番莲花纹,发著暗定定的光,看得久了,眼前也有些发晕。

太后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是年老的女子特有的质感,像是焚久了的香料,带著古旧的气息:「怎么?跪不住了?」

嬿婉的膝盖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顺服地低著头:「臣妾不敢。」她偷眼看著窗外,薄薄的夜色如同涨潮的无声江水,迅猛而沉静地吞没了大片天空,将最后仅剩的亮色逼迫成只有西山落日处还剩余一痕极淡的深红,旋即连那最后的微亮亦沉没殆尽,只剩下大雨将至前的沉闷气息逐渐蔓延。

这样压抑的枯寂里,只听得一脉袅袅如风起涟漪般的笛声,自庭院廊下舒展而来。那笛声极为凄婉,仿佛沾染了秋日院中衰败与西风中的采木枯萎的香干,摇曳婉转,扶摇抑扬。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由著福珈半跪在脚边用玉槌有节奏地敲著小腿,取过一枚玉搔头挠了挠,惬意道:「听得出是什么曲子么?」

嬿婉战战兢兢地道:「是《惊梦》。」

太后微微一笑,将玉搔头随手一撂:「听说你在跟南府的乐师学唱《牡丹亭》,耳力倒是见长。」

嬿婉低垂著头,不安道:「臣妾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太后了然道:「怎么?不急著见皇帝邀宠,反而闲下心来了?这倒不太像你的性子啊。」

嬿婉面红耳赤,只得道:「是臣妾无能。」

「你会无能?」太后嗤笑一声,坐起身来,肃然道:「你都惊了旁人的梦了,填进了舒妃和十阿哥的命了,你还无能?」

嬿婉惊了一身冷汗,立刻扬起身子道:「太后恕罪,臣妾不敢!」

「不敢的事情你不也——做了么?」太后缓和的语气,一一道来,「从舒妃突然闯入芳碧丛问起坐胎药一事,哀家就觉得奇怪。那坐胎药里的古怪,皇上知,太医知,他们却都不知道哀家也知。舒妃一直蒙在鼓里,突然知道了,自然不会是从咱们嘴里说出去的。而你偷偷学著舒妃的坐胎药喝,后来却突然不喝了,自然是知道了其中的古怪。而舒妃去见皇帝之前只在十阿哥的梓宫前见过你。除了你,还会有谁来告诉她真相?」

嬿婉听著太后一一道来,恍如五雷轰顶,瑟瑟不已,只喃喃道:「太后,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拨著小指上的金錾古云纹米珠图案寿护甲,慢条斯理道:「只是光一碗坐胎药,舒妃到底连十阿哥也生了,哪怕是皇帝做过这些事,也是不能作数的了。她也不至于心智迷糊立刻去寻皇帝。除非啊,这碗坐胎药喝她的丧子之痛有关,她才会禁不住刺激发了狂。所以哀家便疑心了,那碗坐胎药若是真的损失肾器,那也不会到了孕中才致使舒妃脱发肾虚,以致伤了十阿哥,坐下了胎里带出来的病痛,该早早儿出现些症状才是。哀家这样疑心,顺藤摸瓜查了下去,终于查出了一些好东西。」她唤道:「福珈,叫令妃瞧瞧。」

福珈答应著起身,从黄杨木屉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来,放到她跟前,太后道:「令妃,舒妃有孕的时候,你给她吃的东西全在这儿了。哀家不说别的,每一日一包,你自己来哀家宫里吃下去,哀家便什么也不说了。」

嬿婉看著那包东西,想要伸手,却在碰到的一刻如触电般缩回了手,柔弱香肩随著她不可控制的啜泣轻轻颤抖,再不敢打开。

太后的神色阴沉不可捉摸,喝道:「怎么?敢给别人吃的东西,自己便不敢吃了么?吃!」

嬿婉仿佛面对强敌的小兽,吓得站站不能自已,拼命叩首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不敢?」太后神情一松,笑道:「那你自己说吧,到底对舒妃和十阿哥做了什么?」

嬿婉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声音控制不住似的从喉间发出:「太后明鉴,是臣妾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嫉妒舒妃承恩有孕,在她的饮食中加入会慢慢肾虚脱发的药物。臣妾……臣妾……只是想她容貌稍稍损毁,不再得皇上盛宠,并非有意毒害十阿哥的。」

「那么,江与彬得皇后嘱咐,赶回来为舒妃医治,却中途因病耽搁,也是你做的手脚了?」

嬿婉惶惶道:「是。是臣妾买通了驿丞给他们下了腹泻的药物,又耽搁延医问药的时候,让他们阻在了半路,不能及时赶回。」

「就算没了江与彬,愉妃是个心细的,她受皇后之托照拂舒妃,你要让她分心无暇顾及,必然是要找五阿哥下手了?」

嬿婉只得承认:「也是臣妾收服了五阿哥的乳母,在五阿哥入睡后悄悄掀开衣被让他受凉,使愉妃忙于照顾亲子,无暇顾及舒妃并不十分明显的抱恙。」

太后长叹一口气:「福珈,你听听,这样好的心思谋算,便是当年的乌拉那拉皇后也不能及啊!哀家在深宫里寂寞了这些年,倒真遇上了一个厉害的人物呢!」

福珈轻声道:「太后不寂寞了。只是满宫的嫔妃皇嗣都要折损了。」她说罢,退到一旁,又点亮了几盏描金蟠枝烛。

天色已然全黑,外头欲雨未雨的闷风吹得檐下宫灯簌簌摇曳,漾出不安的昏黄光影。

太后的目光冰冷如寒锥:「你有多少本事,敢谋害皇嗣?谋害皇帝的宠妃?」

嬿婉一气儿说了出来,倒也镇静了许多,索性坦承道:「太后如此在意舒妃,无非舒妃是太后举荐的才貌双全之人。但皇上归根究底还是在意她叶赫那拉氏的出身,到底不是万全之人。恐怕皇上也觉得是太后举荐的枕边人,还不大放心呢。」她扣了首,仰起娇美而年轻的面庞,「左右舒妃怀孕的时候伤了肾气,容貌毁损,补也补不回来了。如今人也死了,太后何必还介意她这颗废子呢?」

太后冷笑道:「舒妃是废子,那你是什么?」

嬿婉思量著道:「臣妾是害舒妃不错,但舒妃身为太后亲手调教的人,居然禁不住臣妾几句言语,也未免无用!且臣妾是害她,却未曾逼迫她自焚,她这般不爱惜性命,自然是因为对皇上用心太过的缘故,既然她侍奉太后,怎可对皇上过于有心呢?」

太后舒展笑道:「哀家自然知道舒妃对皇帝有心的,为著她有心哀家才肯重用她。因为有心有情,才是真作假时假亦真,才会让人难以辨别,也只有舒妃替哀家说话的嘴怀著的是一颗对皇帝的真心,自然也会让人以为她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话了。」

嬿婉深吸一口气道:「臣妾也对皇上有心,但臣妾是依附之心,邀宠之心。或者说,臣妾对皇上的真心,恰如皇上对臣妾那么多,一点点,指甲盖似的。而非像舒妃一样愚蠢,付出一颗全部真心,不能自拔。」她的笑容意味深长,「若是自己深陷其中,又如何能对太后全心全意呢?」

长久的静默,烛火一跳一跳,摇曳不定,将殿中暗红的流苏锦帐透成沉闷不可言的绛紫色。待得久了,好似人也成了其中一粒,暗淡而无声。

「哀家留心这么多年,舒妃是棵极好的苗子,只可惜用心太深,反而害了自己的一生!」太后喟然摇首,「可见这宫里,你可以有野心,可以有假意,但绝不能有一丝真心,否则就是害人害己,自寻死路了。」

嬿婉深深伏拜:「太后教诲,臣妾铭记于心。」她仰起脸大著胆子道:「臣妾斗胆,舒妃能为太后效力的,从此之后,臣妾也会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太后微眯了双眼,蓄起一丝锐利的光芒:「你的心思倒打量得好,既要哀家饶恕了你,以后还得哀家保全,还要美名其曰为哀家办事。你这样的心有七窍的伶俐人儿,哀家怕还来不及,哪里还敢用你呢?」

嬿婉俯下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无路可去的小兽,虽然狡猾,却无力自保:「太后历经三朝,有什么人没见过,有什么事没经历过,臣妾再伶俐,如何及得上太后分毫呢,生死荣辱也在太后一念之间。若得太后成全,臣妾粉身碎骨,也必当涌泉相报。」

嬿婉十分谦恭,几乎如卑微的尘芥俯首与太后足下。太后正欲言,却见小宫女喜珀进来,请了个安道:「太后,令妃小主宫里的人来请,说皇后娘娘打发了容珮姑姑在寻令妃小主呢,看样子像是有点儿著急。」

嬿婉身子一颤,畏惧地缩紧了身子,睁著惊慌无助的眸,膝行到太后跟前,抱著她的双膝道:「太后,太后,皇后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以皇后的聪慧,倒也难说!」太后俯视著她,笑意清冷而透彻,如雪上月光清寒,「怎么?自己做过的事,这便怕了?」

嬿婉谦恭地将自己的身体俯到太后的足边,几乎将额头磕在她雪青色掐金满绣竹蝶纹落珠软底鞋的鞋尖:「太后,臣妾求您庇佑,求您庇佑!往后臣妾一定唯太后之命是从,甘受太后驱使,以报太后今日之恩。」

片刻的沉吟,静寂得能听见窗外风声悠悠穿过廊下的声音。太后抚著护甲,漫不经心道:「好了。哀家既然受了你的心意,自然会庇佑你。皇后能疑心的,不过就是和哀家一样,知道舒妃死前在十阿哥的梓宫前见过你。你便记得告诉皇后,是哀家知道了你在十阿哥死后学唱昆曲犯了忌讳,所以责罚了你,要你去十阿哥梓宫前思过,你才会遇上了舒妃的。」

嬿婉的眼底迸发出闪亮的喜色,心悦诚服地再度拜倒:「臣妾歇过太后。」

天后微微颔首:「那你赶紧去吧。记得,皇后如今正当盛宠,她又是个严性子,你越谦卑越自责便好。没有十足的证据,她也不能把你怎样。」

嬿婉答应著,忙恭恭敬敬整衣而去。

福珈看著她离开,捡起地上的纸包,笑吟吟道:「太后准备的是什么?把令妃吓得什么话都说了。」

太后失笑,拿护甲尖点著那纸包拨弄:「你不信哀家备下了令妃害舒妃的毒药?」

福珈低眉顺目道:「这件事当时去查或许还有蛛丝马迹,如今隔了那么久,哪里还有痕迹可循呢?」她莞尔一笑,「别是太后吓唬令妃的吧?」

太后嗤地一笑:「那你自己喝了吧,也就是寻常的一副泻药,她要真吃了一时腹痛如绞,痛得怕了,也会自己说出来。左右哀家就是试她一试罢了,果然还是年轻,经不得吓。」

「如今是还年轻,但这样的心机深沉,滴水不漏,若再长些年纪,心术只会更坏。」福珈有些鄙薄,亦有些担心,「这样公=工于心计手段狠辣的人,太后真要用她?」

太后沉吟片刻,才下定决心般颔首道:「自然了。要用就得用这样狡猾如狐的人,要只单纯可爱的白兔来做什么?养著好玩儿么?之前哀家所用的舒妃、玫嫔和庆嫔,玫嫔嫉妒,窝里乱起来,害得庆嫔不能生育,也害了自己。舒妃是美艳绝伦,又有才学,但凡是看不破,身陷情字不能自拔,一把火把自己烧死了。这样的人,还不是一个个落了旁人的算计而不自知。所以令妃是个可以用的人。」

福珈沉吟道:「可以令妃刚侍奉皇上的时候倒好得宠,如今却不如从前了。」

太后浑然不以为意,只道:「令妃恩宠淡薄,才知道要来求助于哀家。否则她从不从哀家身上有所求,自然也不有所依附了。哀家看她家世寒微,出身又低,却有万分好强之心。如今她在宫里处境如此尴尬,哀家拉她一把,她自然知道哀家的好处,也落了把柄在哀家手里,以后只能乖乖顺服听话。」

福珈心悦诚服:「太后心胸有万全之策,奴婢远远不及。不过以奴婢愚见,要令妃娘娘得宠只怕也不难,她这张脸,可是与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又比皇后年轻。」

福珈低首道:「那么舒妃小主的身后事……」

太后闲闲地拔著纽子上坠下的玛瑙松石塔坠儿,断然道:「诚如令妃所言,舒妃早已是一颗废子。人都死了,公道于她也无关紧要了,不必理会也罢。左右皇帝是要脸面的人,慧贤皇后和孝贤皇后身前有差错,慎嫔更是不堪,皇帝对外到底不肯声张,给她们留了颜面的。舒妃顶多是惹了皇帝嫌恶,外面的丧仪总是要过过面子的。」

福珈脸上闪过一丝怜悯,依旧恭顺道:「是。」

太后缓了一口气,伸手拔下发髻后的银簪子挑了挑烧得乌黑蜷曲的烛芯,有些郁然道:「福珈,你是不是觉得哀家太过狠心了?」

福珈面色柔婉,一如她身上的浅绛色暗花缎如意坎肩底下的牙色长袍,温和得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光彩:「太后的心胸和眼界,奴婢如何敢揣测。」

太后以手支颐,脂粉均和的面庞下有细细如鱼尾纹的衰老蔓延耳上,她的无奈与苍老一般无可回避,哀然道:「哀家能有什么心胸和眼界?所有的心胸和眼界,都大不过皇帝的意思去。哀家的端淑和柔淑……」太后沉静片刻,声音微微哽咽,「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哀家费尽心思,只不过想保护自己两个女儿的周全,却也是不能。端淑像颗棋子似的被摆布一生……若再发生些什么……哀家实在是不敢想。若是皇帝身边没个咱们的自己的人,若真有点什么动静,咱们就真的是蒙在鼓里,一点儿办法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

福珈的声音如温暖厚实的棉絮:「太后别担心。」

太后紧紧攥住福珈的手,像是寻找支撑住自己力气的似的:「哀家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想皇帝身边能有一双自己的耳朵,知道皇帝想什么做什么,别在牵扯了哀家的女儿就好。」她伏在福珈的手臂上,虚弱地喃喃道:「别怪哀家狠心,哀家也没有办法。」

太后低低地啜泣著,素日的刚强褪尽,她也不过是一个母亲,一个无能为力的母亲而已。

福珈伸过手,安抚似的搭著太后的肩,眸中微含著泪光,沉静道:「太后,不会了,再不会了。」

意欢惨烈的自焚,对外亦不过是道她忆子成狂心智损伤,才会不慎之下焚火烧了自己的殿宇,困死在其中。为此,意欢啊阿玛兵部左侍郎永绶尚且来不及为爱女的早亡抹一把伤心泪,先战战兢兢请罪,自承教女无方,失火焚殿之罪。

容珮闻知了,鄙夷不已:「是亲生的女儿要紧还是圆明园的一座偏殿要紧?永绶也太不知好歹了!」

如懿看著摇篮中沉沉睡著的幼女,叹息道:「永绶便是知道好歹轻重,才会先行请罪,女儿和外孙都不在了,总还有别的亲眷在。他这样做,是以免皇上责怪牵连了家人。」

容珮摇头感慨道:「真是可怜!」

如懿披著一件雪色底的浅碧云纹披风,身上是一色的碧湖青色罗衣,衣襟四周刺绣锦纹也是略深一些绿色藤萝缠花样,如泛漪微绿。头上用青玉东珠扁方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其间缀著几点零星的翡翠珠花。唯一夺目些的,是一对攒珠笄垂落到耳侧的长长珠玉璎珞,和百褶垂花如意裙上绣著的一双金鹧鸪,依偎在密织银线浅红海棠花枝上,嘀呖婉转。

这样清淡的打扮,似一株吐露昙花,虽然不似皇后的尊荣华贵,但也合她刚出月的样子。

如懿俯下身,盯著年幼的女儿熟睡中安详的笑容,别过头道「是可怜!生在这儿是可怜,一个个被送进这里更可怜。皇上没有追封舒妃,只是按著妃位下葬,可知心里是极忌讳焚宫的事的,若传出去,岂不坏了皇上最在意的圣明名声。」

容珮急道:「十阿哥和舒妃都死了,难不成皇上还要追究?」

窗外花盛似海,如锦如绣,端的是一派盛世华景。如懿淡然道:「追究才是真坏了名声,皇上一定会安抚永绶几句,把这事儿含糊过去的。」

容珮松了一口气,手里轻摇著一叶半透明的芙蓉团扇,替如懿驱赶著午后酷热的暑意。殿中风轮轻轻,送来玉簪花甜甜的气息,混合著黄底寿字如意纹大瓮中供著的硕大冰块,殿中颇有几分蕴静的凉意。

庭院中有幼蝉微弱的鸣叫声,一丝递著一丝,把声线拉又细又长,听得人昏昏欲睡。如懿闭目正欲谁去,忽然听得容珮轻声问道:「娘娘方才说人一个个送进来,是指……」

如懿嗤地一笑,睁开眼眸道:「本宫才出了月子,不能伺候皇上,舒妃骤然离世,眼下嘉贵妃虽然得宠,但到底也是年轻了。皇上跟前不能没有人伺候,可不是如今有了合适的人了?」

容珮扇著扇子,道:「皇后娘娘是说戴湄若?」

如懿轻轻瞟她一眼:「封疆大吏,正二品闽浙总督那苏图的女儿,镶黄旗人。可算是出身尊贵了吧?」

容珮掰著指头道:「满朝也不过只设了八个总督。直隶、两江、陕甘、闽浙、湖广、两广、四川、云贵。」她咋舌,「再加上镶黄旗的出身,乖乖,可了不得了。这一来,进宫怕是封个贵人也不够了吧?」

如懿拨著耳垂上翠玉片海棠叶耳坠:「贵人可不委屈了。封嫔封妃,至少是一宫之主。」她听得摇篮中的璟兕在睡梦嘤嘤不安地哭了两声,忙俯身抱起哄了半响,才道,「你可知那苏图是什么来历?他的伯父白海青出使准噶尔时坚贞不屈,极力护得大清的颜面,自此加太子太保赠一品大臣。白海青的长子来文任镇江将军,次子佛伦任领侍卫内大臣,三子戴鹤由副都统征准噶尔,前番阵亡,皇上便赠云骑尉祀昭忠祠。其家可见显赫。」

容珮迟疑道:「事关准噶尔?皇上不是许嫁了端淑长公主以和为贵么?怎么对准噶尔征战不屈的也加赏了?」

「宽严并济,本乃为君之道。皇上岂会落人口实,以为只凭一个公主求得安宁。战许功,和是为了百姓,这才是皇上的君威所在啊。」

容珮托腮凝神道:「这戴氏会什么样的妙人儿呢?总不会丑若无盐吧?那便好玩儿了。」

如懿轻轻排著怀中的女儿,嗤笑道:「便是无盐,皇上也不会冷落。何况以皇上的眼力。怎会要一个无盐的女入宫?左右七月二十日戴氏入宫,便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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