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5章 倚剑谁家少年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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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湮抹了把满是尘灰的脸,那张漂亮的面庞便愈发黑沉得可怕。

他冷笑道:「歪心邪念?这些歪心邪念,难道不是原大小姐你教的?现在跟我装什么贞女烈妇,到底知不知羞?要不要脸?」

阿原胸口一堵,手中破尘剑却冷硬依旧,不见半分动摇和瑟缩。

她道:「知不知羞,要不要脸,都是我自己的事,横竖我没逼著你动那些歪心邪念!你敢逼我,我就敢阉你!魍」

她的面容潮红,罕见地艳丽著,但行止却似因此更加直白而狠辣,整个人都似她手中的剑锋般尖锐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慕北湮又气又怒,待要上前理论时,萧潇已拖紧他,说道:「小贺王爷,那边有人唤你!」

慕北湮转头看时,果见父亲屋里的一名侍从紧张地站在身后。见慕北湮看向他,他连忙道:「小王爷,王爷传你立刻去见!」

「什么事?」

「小人不知。但王爷似乎很不高兴,小王爷还是尽快换了衣裳过去要紧。」

贺王行伍出身,虽娇惯独子,但那性子发作起来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慕北湮暗自嘀咕,莫非是谁多嘴多舌,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父亲?他看向萧潇,「你是什么人?」

萧潇笑了笑,「这里是医馆,我自然是病人!」

慕北湮看来看去,并看不出他有病的样子。倒是阿原凶悍如虎,他落魄如狗,看著都像有病。

既然那母虎疯了般大展雌威,他的阴谋阳谋再难得逞,似乎也没必要再跟她对峙,——难道真要弄得从此后两人视若仇雠,见面就你死我活地大打出手?

他再瞪一眼阿原,生生咽下这口恶气,转身向别院方向行去。

阿原犹自愤怒,持剑欲向前追,却被萧潇拦住。

他的笑容依然干净温和,「原姑娘,你不是在找我吗?」

阿原静了静,才觉自己真的被慕北湮那混球气得发晕,连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她慢慢垂下剑尖,说道:「对!我想请萧公子随我回衙门一次,有些事需向你请教!」

萧潇道:「好!姑娘请前面带路!」

阿原吃尽苦头才找到他,如今狼狈万状,原以为要带他回去免不了又是场追逐或恶战,谁知他这般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不由大是诧异,将他细细打量一眼,才拢一拢衣衫,大步向医馆外走去。

她刚刚把贺王府少主人打得差点儿满地找牙,如今医馆那些下人看见她恨不得绕著走,再不敢阻拦,由著她和萧潇气势昂扬地迈出。

待走到外面街道,阿原从头到脚都*的,连披在上面的侍女衣衫都已浸透,自然人人注目。羞恼烦躁之际,她心底自然又将那该死的慕北湮骂了千百遍。

萧潇犹豫片刻,将自己外衫解下,递给阿原,「冷不冷?先披上我外衣吧。」

阿原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正煎熬得难受,哪里会冷?她看也不看,抓过他衣衫甩了出去,怒道:「什么臭男人穿过的?我不要!」

萧潇捡起衣衫,看著眼前这个虽然狼狈却与以往容貌一般无二的女子,已忍不住有些困惑。

以前那个借著酒醉往他身上扑的女子,这会儿在嫌弃他的衣服是臭男人穿过的?

他终于紧走几步,赶上前问:「原姑娘,你知道我姓萧,你应该……认识我吧?」

阿原躁热得越发难受,连湿衣都似被蒸腾得冒著热气,恨不得将衣服尽数扯落才痛快。她眼睛泛红,狠狠地瞪著萧潇,「嗯,据说我以前有点瞎,看上的男人有点多……你该是其中一个吧?我侍儿还记得你,可惜……我一个都不记得了!」

萧潇并不讶异,只轻笑道:「不记得也好。」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侧,看著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尽量替她遮挡些,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怪异。

阿原已看出他似无恶意,但他离她愈近,那股陌生的男子气息便愈加浓烈,危险却充满诱惑,竟让她一阵阵地透不过气,心间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来,将他一把抓到跟前,生吞活剥。

从前的原清离把萧潇吓得落荒而逃,大约就是她把心中所想真的付诸实施了吧?

她也要做出这样的事吗?

阿原忽跄踉几步,冲到墙角边呕吐。

萧潇忙走上前,扶住她的肩问:「你怎样了?要不,我扶你回恕心医馆,请左大夫帮你医治?」

药性因著二人身体相触而越发汹涌。阿原汗出如浆,将萧潇猛地一推,「不用!你……离我远些!」

萧潇有些无措,但行走江湖多年,倒也猜得出阿原遭了怎样的算计。他抬头看了下,眼睛便亮起来,「那边有个客栈,我先带你进去要间房歇脚,再去寻大夫来替你诊治,好不好?」

阿原咬牙道:「不要大夫!你到衙门里把我侍女找来便成。」

萧潇应了,急带阿原进了旁边的客栈,安顿她住下,替她盛了一大盆清水,看她将赤红的脸浸入冷水中,犹豫片刻,终于问道:「除了你侍女,还要不要找别人?你最近……有没有要好的朋友是男子?」

原大小姐身边从不脱男人,却不知失忆后有没有将这可怕的习惯保存下来。他脸皮薄,不好意思问她最近有没有相好的男人,却自认为已把意思传达得很清楚。

阿原抱著那盆冷水,浑身冷热交织,也说不出那充盈又空虚的***从何而来,只坐在地上筛糠似的发抖,耳中听得萧潇相问,眼底便有许多身影走马灯似的转过,便哆哆嗦嗦地答道:「有。」

「谁……」

那些身影忽然间都远了,独一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阿原苍白著嘴唇,轻声道:「景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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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湮怕被父亲堵个正著,也不敢满身狼藉地过去,令人悄悄取来干净衣衫,收拾清爽后便匆匆走向父亲住处。

走到竹林边,忽见左言希立于路边,正拈著几株药草细细审视,却分明在等候著什么。

左言希身畔,除了素日随他的侍女小馒头,还站著先前传他去见父亲的那个侍从。侍从有些局促地搓著手,不敢看他的眼睛。

慕北湮忽然明白过来,眼底便有些愠意,「言希,是你在捣鬼?」

左言希笑了笑,「不然怎么办?看你跟你心上人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慕北湮拂袖,怒道:「谁让你管我的事了?」

左言希道:「我也不想管。但你真伤了原大小姐,原夫人岂会善罢干休?义父想维护你,必定处处为难。若原大小姐伤了你,义父也会心疼。」

慕北湮叹道:「言希,你如此玲珑孝顺,不晓得的,都该以为你才是我父亲亲生的!」

左言希微微欠身,「不敢!世子只是尊贵惯了,不太愿意设身处地为他人著想。若有一日成家立业,自己做了父亲,大约便能懂得义父每每从严管束你的苦心了!」

慕北湮掩耳,「姓左的你够了!才不过大我几个月,整天跟个老太婆似的絮叨不休,也不嫌累得慌!若论娶妻生子,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他一厢说著,一厢已掉头奔逃而去。

左言希摇头叹息,向身畔侍从说道:「今日的事,不许和王爷提起。近来他似乎情绪不大好,不必惊扰他。」

侍从低头应了退下时,左言希拈著手中的药草向身畔的小馒头道:「前年撒了些剩余的种子在林里,不想真长出了些药草。我正缺这草做引子,跟我去寻一寻,拔些带回医馆炮制吧!」

小馒头应了,忙去替他寻药草。

片刻,她自老槐旁的短草中拈出一物,笑道:「公子,我捡到一颗金珠子!」

左言希走过去瞧时,笑道:「不是金的,应该是颗鎏金的镂空银珠。大约是哪件器物上的坠子,先收起来,若是没人找寻,你就自己留著玩吧!」

小馒头把玩著那精致的小银珠,说道:「这上面镂雕的一对鸟儿也好看。我正好有朵小珠钗掉了坠脚,回头缀那上面去!」

左言希摇头微笑,「傻丫头,那对鸟是鸳鸯……」

小馒头顽皮地吐著舌,「我笨,所以看不出。若是小玉姐姐在,只怕连这个是什么物事上用的都能认出来!」

主仆二人说笑著,带著采好的药草离开小林子。

他们再不曾留意,他们刚离开的那株老槐上,有树皮被人生生抓裂,还沾著已干涸的褐红,散著淡淡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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