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5章 倚剑谁家少年郎(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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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阿原终于从彼此的纠缠中解脱出来,兀自抱紧他,面庞贴于肩胸,轻叹道:「阿辞,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也彼此喜欢很久了?蠹」

景辞眉眼淡淡,「为何这么问?」

阿原心头咚咚乱跳,却坦然说道:「其实很多时候你很可恶,我本该讨厌你的。可不知为什么,便是当时生气,过后也讨厌不起来。第一次见到你,我便觉得似曾相识,如今……」

她仰头看他,黑亮如曜石的眼睛有些迷离,「为何我觉得,抱著你时,竟似抱著我的命?」

景辞笑了笑,「你若真心这么想便好了!」

他将她的手夹在他胳膊间,懒懒地向前走著髹。

阿原欢喜,笑道:「我自然是真心。」

景辞道:「嗯,你以前也真心过。」

阿原怔了怔,便想起那五十七颗红豆来,面庞不由红了。她道:「以前……我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做过对不住……你的事……?」

她话还没说完,便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光小鹿就数出五十七颗红豆来,没数出来的还不知有多少,每颗红豆都是她对不住他的明证。

何况,她至少还记得她离开汴京最主要的目的便是逃婚,——逃开他和她的婚约。

他素来出言刻薄,只怕她又要被损得体无完肤了……

她忐忑之际,景辞却只是沉默。

许久,景辞轻声道:「大约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会改。」

阿原胸口忽然间一闷,闷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底热热的,似乎有什么要往下淌。

她转身抱住他,抱紧他,闻他身上清馨温暖的气息,脑中忽混乱地闪过许多零落不成片段的画面。

他的微笑,他的骄矜,他的沉默,他的黯然,他转身而去的落拓孤寂……

她果然是早已认识他,早已熟悉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言一行……

她很没良心地把那一切都忘了,却能从零落的画面里觉出她深深的眷恋和潮水般的无边愧疚。

许久,她才能抱住在努力回忆里阵阵昏黑刺痛的脑袋,伏在他胸前微微地哽咽,「对……对不起……」

景辞又静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就当你这是道歉罢,我接受。不许再有下一次。绝对……不许!」

阿原抬起泪汪汪的眼,待要看清他说这话的神色,他却忽将她拥得紧了,将她按在自己肩上不许她回头。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觉他竟在发抖,浑身都在微微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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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湮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洗了好几遍,用掉好几把澡豆,皮肤都搓得红了,他才换上用薛夫人所制的上好熏香熏过四五遍的衣裳,回到在香气袅绕的卧房,预备喝几口清粥洗洗熏臭的肠胃。

才喝两口,他抬手把粥碗掷了,「谁做的粥?里面放什么了?味道怪怪的!」

侍儿忙奔上来道:「都依公子说的,就是粟米熬的,什么也没放呀!」

慕北湮不答,取过那茶盅时喝茶时,又似闻到了那股味儿。他抬手把茶盅也砸了。

侍儿张了张嘴,没敢催促。

那厢贺王闻得不成器的独子终于回来了,已经一叠声传了好久,但慕北湮洗个澡差不多洗了一个时辰,看模样洗得还不痛快。

贺王的侍从却已来看了好多回,见状忍不住说道:「小王爷,还是赶紧去见王爷吧!王爷这回气得不轻,趁著言希公子安抚了许久,心情才好些,赶紧去跟王爷说几句好听的,这事也就过去了!」

慕北湮道:「既然言希在那里侍奉著,有事吩咐他就行了。不是一直说,言希行事稳妥谨慎,我是个不靠谱的么?」

侍从忙笑道:「小王爷,快别说那气话了……言希公子因为昨天放了那些官差进来查案,又不曾和贺王说明是小玉的案子,一早也被罚跪,骂得够惨的。」

慕北湮道:「老家伙糊涂了吧?言希那么好的性子也骂!放进来查案又怎么了?」

侍从不敢答话。

慕北湮只得先去见他父亲,一路闻著自己衣裳,只觉还是有股子臭味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衣裳熏得再香都掩盖不了,一路不禁把景辞又骂了几百遍。

贺王已等得烦躁,左言希借著替他诊脉针灸,虽拖宕了许久,也经不起慕北湮左唤右唤也不见人。

见慕北湮过来行礼,他已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一天到晚出去浪,从京城浪到沁河,还没浪够?」

慕北湮硬著头皮道:「孩儿一时糊涂,把靳总管那档子事给忘了……孩儿知错,求父亲大人恕罪!」

贺王怒道:「你能记得什么?路边的美娇娘?花街柳巷的脏女人?还是那位人尽可夫的原大小姐?」

慕北湮陪笑道:「原大小姐倒也不是人尽可夫,她至少得看脸……长得不好看的、气质差些儿的还不要呢!」

贺王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敢情你还觉得被原大小姐看上是你荣幸?要不要放个爆竹庆祝下?」

慕北湮道:「那就不用了……」

贺王噎住,抬手抓过旁边的竹杖便打了过去,吼道:「如果老子松一松口,你是不是还打算娶个什么原大小姐傅大姑娘进门?」

慕北湮连忙抱住头时,臂上早著了几下。

贺王本是武将出门,虽伤病在身,此刻怒气勃发,力道著实不小,慕北湮的臂膀上登时火辣辣疼痛起来。他忙叫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我不娶她们便是。」

左言希已过去拦住贺王,急急道:「义父,北湮只是贪玩了些,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还请义父不要动怒,别为这些没要紧的事伤了身子!」

贺王吼道:「没要紧吗?连大德都丢在衙门不管去找女人,让小小的沁河县蹬到老子脸上,贺王府还不够丢脸?」

慕北湮翻过袖子看时,昨夜被捆的瘀青外,又多了数处杖伤,正飞快地青肿上来,不觉又是疼痛,又是羞恼。只是昨夜那等丢脸的事,万万不好告诉他人知晓,遂只叫道:「若靳大德真的有错,自当交给官府处置,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真做下那辱人欺女、害人性命之事,传出去都是贺王府的人仗势欺人、鱼肉百姓,那才叫丢脸!」

贺王当胸一脚踹了过去,将他踹倒在地,举杖便打,怒斥道:「你这兔崽子居然敢教训老子?老子给了你骨肉精血,刀里来血里去换了你一世荣华,现在翅膀还没长硬朗就敢教训老子?等翅膀硬了,还不把老子踩脚底下去?」

他武将的火爆性子上来,竹杖如雨点般打得又快又狠。侍从们再不敢劝,左言希眼见劝不住,上前拦时,也被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下。

慕北湮憋了一肚子气回府,又被父亲蛮不讲理一顿训斥毒打,疼得难忍时,猛地跳起身来,抓过贺王的竹杖,用力一扯,竟将那竹杖抢下,手一甩已远远掷出屋去。

贺王伤病在身,身手大不如前,竟被慕北湮带得猛一趔趄,忙站稳了身,却已被怒火烧红了眼,一个箭步冲到墙边,取过陌刀,拔刀便砍向慕北湮,喝道:「除了吃喝嫖赌,一事无成,我留你这忤逆的畜生何用?再不收拾,早晚能做出弑君杀父之事!不如趁早了结,免得祸殃全族……」

慕北湮连闪了两刀,眼看父亲刀刀致命,真有取他性命之意,一时也骇得不轻。

左言希忙抱住贺王,冲慕北湮叫道:「还不快跑!」

慕北湮怔了怔,拔腿便跑了出去,耳边兀自传来父亲的咆哮,还有左言希的安抚求恳。

半个时辰后,左言希在自己的医馆里找到慕北湮。

他已让人找来伤药给自己上了药,又把左言希珍藏的好酒翻了出来,正抱著个酒壶大口喝酒。

左言希一把将他拖起来,说道:「走,跟我去跟义父磕头认罪!」

慕北湮将他甩开,怒道:「我认什么罪?一没杀人放火,二没淫人妻女,认什么罪?难道他是老子,我便该伸著脖子,任他打死砍死?」

左言希愠道:「他是你亲生父亲,恨铁不成钢,骂你几句打你几下又怎么了?你认个错,看他会不会真的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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