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5章 倚剑谁家少年郎(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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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湮将细节都一一问明白,方叫人唤来靳大德,当著靳大德的面又问了一遍。

顺儿虽有些畏怯,到底不敢反口,只得照旧一一说了。

待顺儿说完,慕北湮也不说话,将自己面前茶盏里的水一口饮尽,便静静地盯著靳大德蠹。

阿原伴著景辞坐在一侧瞧著,悄声道:「我原还以为慕北湮只会斗鸡养狗,不想也懂得攻心之计!髹」

景辞淡淡道:「他老子就是条老狐狸,他耳濡目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论心计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他的目光柔和了些,低低在她耳边道:「所以你上回不慎被他算计,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想起那回被慕北湮算计的「后果」,阿原咳了一声,厚著脸皮只作没听到,耳垂却已由不得悄然红透,红宝石般诱人。

景辞盯著她耳垂看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在贺王世子的威压下,屋中气氛已安静得近乎沉重。靳大德跪在地间,额上慢慢滚落大颗大颗的汗珠。

半晌,他终于叩首道:「小王爷明鉴!小玉她……她的确并未回老家,而是……而是被王爷下令处死了!」

慕北湮那双往日媚意悠悠的桃花眼森寒锐利,如有血光翻涌,「我父亲为何处死小玉?他让你去老槐树下奸杀小玉了?」

靳大德垂头道:「回小王爷,王爷的心思,小人也不明白。王爷似乎发现了什么,下令暗中传来小玉时,脸色便不大好看。后来叫小玉进去说话时,我也只敢在外面守著,并不知道他们议论了什么。」

景辞忽插口问:「小玉和贺王曾有长时间的对话?」

靳大德点头,「具体说了什么,小人听不清,看样子是小玉做了什么让王爷十分生气。究竟发生了什么,小人也不知,王爷也未说起过。后来王爷把唤我进去,命我将小玉处理掉,还让我手脚干净些,莫让人发现了尸体。我进去看时,小玉敞著衣裳躺在床上,死活不知。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想著反正她也活不成了,所以又将她带到秘林……」

他垂著头,抬手左右开弓打自己的耳光,边打边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不该色胆包天,动王爷动过的女人……」

他不说后一句犹可,后一句才出口,慕北湮已抬脚将他当胸踹倒,冷笑道:「你见色起意便见色起意,偏要污赖我父亲做甚?先前不是还说他受伤不举吗?」

靳大德被踹得爬倒在地,只是慌忙磕头认罪,说道:「对,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奉王爷之命将她处死抛尸即可,为何要见色起意,令她死前受那样的罪……」

慕北湮噎得握紧了拳,一时竟无言以对。

从顺儿和靳大德的的交待来看,不论贺王有没有对小玉施暴,至少是他主使杀人抛尸无疑。

而靳大德奉主人之命行事,罪责并不算大,——何况追究他,就必须追究贺王。谁又肯为了小侍女去追究贺王的罪责?

阿原沉吟著,问道:「以贺王的地位,要处置这么个小小婢女,不比捏死只蚂蚁麻烦多少吧?为何非要杀人抛尸、伪造成小玉回乡的假像?」

靳大德道:「小人不知。王爷似乎有什么顾忌,当时只是说让她永远消失,别让旁人发觉……我后来猜著,或许这小玉勾引言希公子做出了什么事,令王爷生气,但又不想让言希公子伤心,所以才这般处置。不料言希公子还是知道了,终令王爷招来杀身之祸……」

他伏在地上擦眼睛,呜咽著喊道:「王爷死得冤呀,王爷……死得太冤了!」

慕北湮气得面色泛青,问道:「你凭什么认定是左言希杀了我父亲?」

靳大德哭道:「公主不是从他屋里搜出了他跟小玉有私情的证据了吗?」

慕北湮冷笑道:「要在我屋里搜,别说女人的小衣,连女人的头发和指甲都能找出一堆。若这都能算作杀人证据,我岂不是杀人无数?你为何不提起,最令左言希百口难辩的,是那只曾堵住小玉嘴的香囊?你倒告诉我听听,本该你收起来的香囊,怎会跑到左言希屋里?」

靳大德忙道:「小王爷明鉴,那香囊颇为珍贵,小人事后曾带回,随手置于桌上,原想著回头瞧著能不能修好,谁知没两天忽然便不见了。后来我悄悄问过,当时除了素日来往的那些侍从,言希公子也来过。这事儿顺儿也能证明。」

顺儿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小人不敢撒谎,靳总管问起香囊那日,言希公子的确曾去过。」

慕北湮道:「你自己都说了,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小爷三天两头去帐房领银子,指不定也去过,为何你们偏偏要特别议论起言希?难道那时你们就预知会在他房中搜出香囊?还是预知他和小玉有私情?」

靳大德垂头道:「或许是我等心里有鬼,回想著言希公子的确和小玉很亲近,对小玉很好,所以发现香囊不见了,便忍不住疑心言希公子。」

慕北湮道:「左言希对谁不好?跟谁不亲近?亲近便是有私情?他的确有心仪的姑娘,可那姑娘根本不在贺王府,更不会是小玉!与其疑心他,还不如疑心我,毕竟长得好看的姑娘,我向来会多看几眼,而言希一眼都不会看!」

他忽想起出现在父亲遇害现场的傅蔓卿帕子,背上猛地浮上一层汗珠。

暗中操纵之人,不是不想将慕北湮推出去。

贺王遇害之前,他刚和贺王起了极大争执,本该是最容易被疑心的一个;而那帕子正是令他百口莫辩的最有力证据,甚至根本不必去牵扯小玉之事。

但左言希暗中维护,悄悄藏起了绢帕,纵然旁人有百般猜忌,也不好无凭无据疑心世子弑父。那把想引到他身上的邪火,到底没能烧起来。

随后,傅蔓卿遇害,前往暗查绢帕之事的左言希成了疑凶,在衙门住了一晚,他的房间里便出现了「铁证」,而在父亲棺椁前整夜守灵的慕北湮才算彻底洗刷了嫌疑。

靳大德还在嗫嚅道:「可小玉毕竟那是言希公子的人……」

慕北湮叱道:「闭嘴!小玉是左言希的侍儿没错,可你们凭什么认为,左言希会认出那香囊与小玉被害有关?难道小玉在那香囊上写了字,说她曾被这香囊塞住嘴后奸杀?说到底,不过你想嫁祸,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最有力的证据而已!」

靳大德慌忙道:「冤枉!我素来敬重言希公子,怎会嫁祸给他?又怎敢嫁祸给他?至于言希公子怎会知晓这香囊与小玉有关,小人也不敢妄加揣度……」

慕北湮冷笑道:「那我便明著告诉你,左言希不可能知道这香囊与小玉有关!他那样细致的人,会连香囊上的小银珠都认不出?捡到后竟由得小馒头拿去修珠钗,还大摇大摆戴在头上让官差认出,——你以为他是和你一样的蠢货?」

景辞目光微微一低,似笑非笑地扫过阿原,阿原脸上便不由地有些烫,好似慕北湮骂的蠢货是她一般。

她亲见左言希弃下杀害傅蔓卿的凶器离开,形迹可疑,的确也认为左言希是嫌犯。但重回医馆,居然轻易地从他屋中搜出证据,诚如景辞、慕北湮等人的分析,他更像被人栽赃嫁祸。

而涵秋坡那个欲杀她的黑衣人,应该与贺王府的案子无关。

阿原咳了一声,终于也说话了,「靳大德,今天长乐公主下令搜查,并不只搜了左言希的卧房,素日用过熏香的屋子,都搜过。当然,包括你的卧房。」

靳大德的圆脸上满是汗水,倒比平时看著忠厚些。他怔怔地看著阿原,「我的卧房里……并没什么。」

阿原道:「嗯,你离了贺王,便是离了水的鱼,揭了壳的王八,谁也不会疑心你,自然也不会有人往你房中塞什么莫须有的证据。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妻妾并未跟来沁河,你房中为何也有薛夫人所制的香?嗯……就是香囊中那种有助于男女情事的香?」

她摸摸自己的鼻子,深感她是风.流浪.荡的原大小姐也没什么不好,提起这样的事来一样可以面不改色,——至于会不会心跳加速,横竖只有她自己清楚,便不妨事了。

靳大德面色微变,忙道:「原捕快,我一个粗人,哪里懂得什么香不香的?承蒙薛夫人看重,这一向制了什么香,都会赏些给我,洒扫的丫头们也不过随意拿来熏了,我倒从未觉出那些香什么区别。薛夫人随手赏赐,必定也没想到那许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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