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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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一会儿,「看著园子里的花开了,我常常会想,我就像园子里那些花,其实一生只开一度。我开花的时候,恰好和我丈夫在八松相遇.那也就是我的一生了。其实那柄剑,或者什么天驱的秘密,我都不在乎,我只是相信他一个人而已。」

  「还没有厌倦这种腥风血雨的日子么?」

  「将军在说笑了,掀起腥风血雨的,是将军这样的男人才对吧?」

  息衍沉默片刻,「去年,我在秋叶城里买了一栋房子.就在清冶湖边。不是什么很大的房子,但是全是没有漆饰的松木建构.白绵纸糊的门窗。木质的地板架起在半尺高的骨架上,不受地气.冬夏都很干爽,还有一扇朝向湖面的大窗,推开来,外面就是枣子林,然后是一望无际的湖水。清冶湖你知道的,早晨的湖水是深碧的,中午太阳升起,则是淡蓝。有没有兴趣去住在那里?」

  「只要我告诉你苍云古齿剑的所在,你就可以送我回北方,一生一世都不用回到这里.是不是?」

  「我会为你办好新的行喋,晋北国对于天启的皇帝而言就像是化外之地,没有人会知道你的来历。你们生来不就是该像云一样在空中飘流么?无论天罗还是天驱,始终不该有任何的人拴住你的脚。」

  女人笑了起来。她一笑,就像是晚来的春雨打落满树的花那样,点点滴滴都是春情.「将军为我买了房子,帮我离开这里,在晋北那种苦寒之地居住。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空,春暖花开的时候可意怜奴,来看我一下,少住几日呢?」

  「大概不会。」

  「以前倒是也有人说要带我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呢,难道将军是个薄情的人,要让我独自一人远走高飞么?」女人还是笑。

  息衍也不生气,「园子里的那些花,一生只开一度,你刚才自己说的。」

  女人不笑了.低下头,「就算我愿意,幽隐怎么办?」

  「放弃吧,你难道不明白,那个孩子根本不像他的父亲,他没有他父亲的勇气。而他也不是你的孩子,他已经是百里景洪的了。在野心家的手中,绝不会有真正的天驱成长起来。」

  女人冷冷地笑了,「真正的天驱又如何,是真正的天驱下了对我丈夫的格杀令,而百里景洪最后收留了他的儿子。」

  「百里景洪为什么收留幽长吉的儿子,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所知的百里景洪.绝说不上什么宽仁慈和的君主,他每做一件事,必有所图。你是寄居在虎窝中求生。」

  「虎窝……世上哪里不是虎窝?」

  息衍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叹息,「走吧,忘掉一切,你本来就该是自由的。」

  女人的身子微微一抖.也沉默起来。

  许久,她低声说:「我会仔细想想,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剩下的时间不太多了,苍溟之鹰已经决定动手,我们把日期定在九月初四,那天夜里会有一辆黑色的油蓬马车等在紫梁街东口的凰月坊口,我和苍溟之鹰都会在那里」

  」你们两个人怎么能闯东……」女人说到这里忽地煞住。

  「东宫祖陵.是么?」息衍的声音从轻纱那边悠悠地传来,「其实无论是我或者苍溟之鹰,早就确认了那柄剑的位置,龙血骨结咒印只要还在,一般人就别想踏进咒印的剑圈。下唐还没有能够把它移走的秘道大师吧。」

  「好吧。为什么是九月初四?初三是你的生日。」

  「我还想生日的晚上好好地喝醉一次,人生在世.能过的生日不过百数,错过了可惜。」息衍笑笑,「我等你的消息。」

  女人不再说话,起身走出了雅座。

  她走到楼梯边,听见了背后的声音,「瞬卿。」

  「将军还有什么事么?」她停下,并不回头。

  「我只是忽然觉得我对你的背影那么熟悉。仔细回想.每次我们有约都是我去看你的背影,」息衍摇著头,笑了笑.「所以我想看一看你回头:」

  女人低头看著自己的脚尖,许久许久,而后缓步地下楼.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书馆内的喧嚣还在继续,一段《惊龙传》说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帘子一掀,黑衣的客人走了出来。街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伙计牵上了客人的黑马。客人翻身上马,黑马驮著他,慢慢地消失在小街的另一侧.他啜饮

  著罐中的米酒,低著头,似乎在想著什么。

  风来,一树的花纷纷洒洒地落下来,落在女人的头发和裙裾上,像是染上了,再不落下。女人的手从衣袖中滑了出来.指间夹著银色的短刃,卷曲的刀头带著森冷的弧度。她凝视著刀锋的一线光.再看向小街的尽头,那个背影已经不在了。

  「息衍,也轮到我看你的背影。」她轻轻说.「这样我们终于算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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