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八章 出宫做爷去

皇宫外的广场一角,与新街口相通的街头,顺著长街望过去,隐约可以看见一眉有些羞答答的弯月正悬在天边。昏暗的暮色中,李弘成翻身下马,随意拱了拱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漂亮的像娘们儿的朋友,忍不住笑著说道:「我看你的脸上透著层层红光,艳彩莫名,想来今天得了不少好处。」

范闲笑著应道:「数月不见,这头一句话便是打趣我,你堂堂靖王世子,京都里排第五的年轻公子哥儿,何苦与我这么个苦命人过不去。」除了四位皇子之外,年轻一辈中,自然属李弘成的身份最为尊贵,范闲刻意将他排成第五位公子哥儿,如果是一般交情,不免会显得轻佻,但搁在他二人中间,却是显得极为亲热。

李弘成微微一怔,心想这家伙往常在京中向来是懒得惹我,温柔笑中总带著一丝隐藏极深的孤寒,怎么今天却转了性子?想到一椿事情,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哈哈大笑道:「你也苦命?圣上如此宠你,居然朝议之后还特意将你留了下来,这种苦命,只怕京中那些官员们都恨不得咬牙扛著。」

范闲摆摆手,没有说什么。一直等在宫外的藤子京早就迎了上来,只是看见世子爷在和少爷说话,不好怎么插嘴,这时候赶紧说道:「少爷,老爷先前说,让我跟著你。」

李弘成笑道:「怎么?范大人是担心我将范闲灌醉了不成?」

范闲在一旁说道:「那你便跟著吧。」

说话间,范府的马车便驶了过来,李弘成正让王府的长随牵过马来,回头看到。好奇问道:「怎么?你还是只愿意坐马车,不肯骑马?」

范闲说道:「又不急著赶时间,骑马做什么?」

李弘成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如果不是京中百姓都知道你能文能武,单看你行事。只怕都会瞧不起你,以为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庆国尚武,年轻人都以善骑为荣,范闲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有车坐地时候,坚决不肯骑马,这种怪癖在这一年间,早已传遍了京都上下。

范闲笑骂了一句什么,便往马车上走,嘴里说道:「骑马颠屁股。」

靖王府的长随护卫们已经围了过来。加上范府的护卫下人,竟是合成了十几人的小队伍,拱卫著一匹高头大马和一辆黑色不起眼地马车。往城东的方向缓缓驶去。

京都没有宵禁之说,虽已暮时,但依然有不少行人在街上,看著这引人注目的队伍,看清楚了马上那位英俊青年。又看清楚了马车上的方圆标识,便知道了二人的身份。京都百姓都知道了使团回国的消息,既然与靖王世子一道走著。想来马车里就是那位传奇色彩浓烈的范家私生子,如今的小范大人了,不由纷纷驻足观看,有些胆子大的狂生更是对著马车里喊著范诗仙,范诗仙。

去年的殿前夜宴,已经在京都百姓地口中传了许久,而此次在北齐庄墨韩大家的赠书之举,更是在监察院八处的有意助推下,变成了街知巷闻地假事。范闲的声望更进一步,待后来,那首「知否?知否?」诗仙重新开山之作流传开来,百姓们才得知小范大人居然敢在北齐上京,当著无数北齐年轻贵族的面,光天化日之下大泡苦荷大宗师的关门女徒,这些庆国京都的百姓每思及此,更觉心头发热,浑似此事比庄墨韩地赠书更加光彩??瞧见没?你们当圣女一样供著的海棠,在咱们小范大人手中,还不只是一朵待摘的花骨朵!

范闲给庆国京都百姓长了脸面,自然京都百姓也要给小范大人长脸,沿途之中,都不断有人在街旁向范闲问安行礼,大多数都是些读书人,偶尔也会有些面露赧色地姑娘家微福而拜。

小范大人深得民心,自然而然地众人便将靖王世子疏漏了过去,虽然那也是位京都最骄贵的主儿。不过靖王世子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不爽的表情,反而快意笑著,似乎范闲受到的尊敬,也是他的荣耀。

听著马车外的议论声,请安声,按理说,范闲此时就算不像某世里的首长那般开窗挥手致意,至少脸上也要带著些满足的笑容才对,但谁能想到马车中地他,唇角泛起的只是无奈的苦笑。

世子为范闲安排接风的地方,还是在一石居,就是范闲初入京都时,曾经发过风骨之评的那间酒楼。这家酒楼在京都里也算是豪奢的去处,但是不够清静,远不是最极致的食肆,范闲不免有些不大明白为什么弘成会挑了这么个地方,却也没有什么意见。

等他下了马车,才发现今天这一石居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安静,楼前那条长街上行人不多,而往日里人声鼎沸的楼内,更是安静一片,幸得楼内灯火通明,不然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使数月,这首屈一指的抓金酒楼是不是生意破败关了门。

看见范闲眼角流露出的一丝疑惑,李弘成也不故弄玄虚,笑著说道:「今儿个我包了。」

范闲苦笑说道:「虽说你是位堂堂世子,但这阵势也太大了。每天来往于一石居的达官贵人不知有多少,你为了请我吃饭,却苦了旁人的口舌,只怕会惹人嫉恨。如果要清静,城西尽多去处。就算你喜欢这处口味,包个楼层便好,整个酒楼等著我们两个人,未免太招摇了些,靖王不说你,传到宫里去,也是不好。」

李弘成见他说的恳切,看著他有片刻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有些感动。笑著说道:「怕什么?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那父王爱养花,我却爱摘花,行事向来孟浪。所谓浪荡世子的名号总是脱不了了,有什么干系。」

范闲知道以他地身份确实也摆得起这谱,笑著摇摇头:「你啊,都快成婚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敛一些。」

听他说到婚事,李弘成面露淡淡喜悦,却有些不好意思多谈此事,说道:「你也莫太过小意,要知道你如今手中的权力也算不小,加上你娶的那位好媳妇儿……我与你把话说白了吧。在宫中在府上,咱们这些做晚辈地自然要识些分寸,但若出了宫离了府。咱们便是真正的爷,管俅旁人说去!」

这话说的孟浪夸张嚣张,偏生从李弘成的嘴里说出来,却不惹人反感。

范闲在宫中也是憋了一肚子闲气,便只笑了笑。跟著他往楼中走去,谁知走到楼下,看著匾上潘龄大人亲书的「一石居」三个镏金大字。杨弘成顿住了脚步,将手一指问道:「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在哪儿吗?」

范闲笑了起来:「就是在这里。」

「是啊,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你这位大作风骨刻薄之评,连声说瞧不起所谓才子的家伙,如今却成了天下最出名的大才子。」李弘成忍不住摇头笑道:「若你能想到一代大家庄墨韩临终传承于你,你当时还有心思骂这些才子?」

范闲想到这一年来的遭逢,也不免有些感怀,叹息道:「年头不知年尾事。也不怕你笑话,那时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初次入京,什么都没有见识过的私生子,腹中自然难免几大筐地牢骚。」

李弘成微笑看著他,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朋友之所以能在一年内有如此大的变化,虽然有圣恩眷顾,范尚书暗中护持,联姻获势这三大要素,但对方如此年轻便做了监察院地提司,在御书房里有了座位,没有些真材实料,那是断然不能,更何况半闲斋诗集,数次出手,这都是天下人看得尽的左证。

关于监察院的职司,其实京都里的权贵们并没有将陈萍萍与范闲直接联系起来,只是认为这是陛下的意思,陈萍萍那条忠狗照旨行事而已。

「你虽然老拉我逛流晶河,但我却没有靠那半点儿才气去糊弈可怜女子。」范闲看著微怔地李弘成,哈哈笑著拍了他的肩膀:「所以那些狗屎才子,该骂的我还是得骂。」

在他心中,被他诗词糊弄过地海棠,自然不是个可怜女子。

……

……

他二人站在一石居酒楼之前「抚今追昔」,大发感慨,酒楼内的掌柜伙计们却是紧张万分,虽然不知道东家是怎么能请动世子将接风宴摆在这里,但如果小范大人回京后在外的第一顿饭,便是在一石居,酒楼的名声会上一个层阶不说,只怕日后打江南来的有钱书生们,都会挑著这儿来吃一顿,那银子还不是白花花的来?虽说一石居已经足够有名,但名权钱这三样东西,又有谁会嫌多呢?

好在他们没有紧张多久,李弘成与范闲就已经把臂走入酒楼,身后压在两端街口的王府护卫顿时收了回来,守在了酒楼的门口,同时早有伙计领著范府的马车与众长随去了别处。

吱呀一声,一石居地大门关上了,这只怕是酒楼在京都开业三十四年来的头一次。

关门之时,李弘成似乎无意间回头,却眼利地发现了几个穿著寻常服饰的密探,占据了酒楼四周的要害处。他心知肚明是贴身保护范闲的监察院人马,只是连他也拿不准是几处的人。世子心里叹息一声,对范闲说道:「你还说我嚣张,看你吃个饭都有监察院给你看门,出使则有虎卫给你保镖,论起嚣张,我还真不如你。」

此时二人已经拾阶上了三楼,两扇屏风一隔,一个并不大的圆桌已经摆好了几碟精美的「凉开口,,范闲也不与他客气,坐到凳子上才解释道:「虎卫是支给使团的,这不一回京就收了。至于监察院……」他苦笑道:「出了牛栏街那档子事儿,你以为院里还敢放心让我一个人在京都里逛?」

说到此处,李弘成佯怒骂道:「你这小子也恁不够意思。闷声作气地就做了监察院的提司,看牛栏街后监察院紧张的模样,想来那时候你就已经是了……若不是刑部上闹了一出,我竟还要被蒙在鼓里。」

算来算去。牛栏街杀人事件地时候,范闲还没有一夜诗狂惊动圣上,世子其实也是在暗中套话,不止是他,连二皇子都始终没有完全想通透,圣上为什么如此信任范闲。

范闲也不解释,就著热毛巾擦了手,便开始抓著他喝酒,嘴上直说著出去久了,竟忘了京都酒水的滋味。李弘成苦笑著。心知对方不会向自己解释。

不一时,头巡菜上齐,知道世子爷与小范大人有话要讲。掌柜知客伙计们都知趣地没有多说什么,追了下去。范闲拿筷子尖划拉了一道鱼腹送嘴里吃了,咂巴了几下,一口酒送下,显得享受至极。

李弘成打量著他。取笑道:「放著一品熊掌不吃,尽和一条鱼过不去,还是脱不了你的狭窄格局。」

范闲脱口而出:「熊掌我所欲也。鱼,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熊掌而取鱼也。」

听他说的有趣,李弘成笑著问道:「为何?」

范闲一拍脑袋,哈哈笑著说道:「你不明白,纯是当年读书读迂地问题。」

……

……

既是接风宴,本来不应该如此冷清,但范闲昨夜里已经派人传了话。请世子念及旅途辛苦,千万莫要整一大堆人来陪著,加上世子也隐隐知道,因为那首小令范闲后院正在起火,所以也没有喊歌伎相陪。但李弘成也是位惯能温和待人的权贵子弟,二人本就相熟,讲些北齐的见闻,说说闲话,饮酒食菜,清淡却又适意,范闲终于可以做回七分真实的自己。反而吃的极为舒畅。

几通急酒过后,世子有些不堪酒力,指著范闲骂道:「听闻你在北齐喝酒,一喝就醉,怎么跑我面前却成了酒仙?」范闲精研药物,体内真气霸道,岂能被几杯水酒灌倒,上回在北齐与海棠饮酒之所以醉了,全是因为他想发泄一下多年来的郁闷,刻意求醉而已,这时听著李弘成的话,笑道:「你一大老爷们,我在你面前醉了有甚好处?」

李弘成忽然面露神往之色,轻声问道:「那位海棠姑娘……真的貌若天仙吗?」

范闲一口酒喷了出来,幸亏转的快,只是喷到了地上,连声笑骂道:「莫非你今天请我吃饭,为的便是这句话?」

酒过三巡,范闲越喝眼睛越亮,李弘成地醉意起来,指著范闲那张清秀的面容,说道:「范闲,你这次出使,也不知道遇著什么事,如今看你这张脸都有些不同。」

范闲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好奇问道:「有什么不同?」

李弘成挠挠头,将酒水洒了满地,似乎在想如此措辞,半晌之后才大笑说道:「如果说以往地你,脸上也是如现在一般带著浅浅微笑,看著让人想亲近你,但总是隐著一丝隔膜,似乎不想旁人离你太近。而如今你的笑容却没有那丝刻意的纯,只是让人心安,眸中清明,不论是言谈还是作派,都像是一块被打磨了的璞玉,温润无比。」

范闲极应景的笑了笑,心想这大概便是山洞一夜给自己带来地变化吧,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从内心深处开始将自己视作这个世界的一分子,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真正地谋划,发乎内,形诸外,自然有变化。

……

……

李弘成渐渐醉了,范闲却是无比清醒。

「我知道,今天宫中定了你掌内库。」李弘成似乎有些醉意难堪,「将来你手掌里可得漏些汤水给我。」

虽说是顽笑话,但以他世子的身份说了出来,已是给足了范闲面子。范闲不由有些诧异,看了他两眼,轻声问道:「你家世袭王爵,理这些事作甚?难道陛下还能亏欠了你家。」

李弘成面露嘲弄之色。大著舌头说道:「你也知道我花销大,虽说庆余堂也有位掌柜在帮王府理著财,有些进帐,可是哪里够……」他叹了一声。「你也知道我家那位虽说是陛下的亲兄弟,但这么些年都不愿意做些事,就连入宫看祖母也是月行一次,倔犟的狠,一个闲散王爷,自然孝敬的人就少了。而我碍于身份,也不好放下架子与那些知州郡守们打交道,自然就会有些手头不趁地时候。」

范闲似乎有些意外,讷讷不知如何言语:「这话放在外面说,断是没有人信的。」

李弘成一挥手。酒气四溢,冷笑道:「空有亲贵之名,屁用都没有。你也甭不好意思。内库终归是朝廷的,该你捞的时候,千万可别客气,想这些年姑母理著内库,太子不知道从中得了多少好处。连被你整倒地老郭家抄家的时候,就生生抄了十三万两白银出来,内库亏空?你若去梧州的太子行宫瞧瞧。便知道这些民脂民膏去了哪里。」

范闲心头微动,知道世子这话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

……

看著醉倒在桌上的靖王世子,范闲的心里闪过一丝冷笑,想来还是五竹叔说的对,这个世界是真没有一个人值得相信的。北齐之行,多有感触,心知友情难得,所以今夜明知道李弘成是借接风的名义,代表二皇子向京中宣告自己与二皇子党的亲密关系。但依然没有拒绝,但料不到这位世子会当著自己地面撒这么大一个谎。

李弘成,靖王世子,他手下一位亲信,一直暗中理著流晶河上的所有皮肉生意,虽说这生意并不光彩,似乎与世子这种身份配不上,但却在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著大批银两。世子的行事极为隐秘,如果不是范闲去年夏天曾经派人查过那个叫做袁梦地红倌人,只怕连监察院二处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也难怪他敢当著范闲的面哭穷。

不过范闲也清楚,二皇子不见得是看上了内库的银钱,只是信阳长公主掌舵期间,东宫一定在内库里做了许多手脚,也许二皇子只是打算倚重范闲,想从这条路上将太子掀下马来!

而且他也明白,世子这番话假中有真,确实有些王公贵族过的并不是那般如意,就连自己,如果不是有书局撑著,家中另有位国库大管家,只怕也会要到处伸手??没有人孝敬,难道只靠朝廷的那点儿俸禄?

宴已残,酒已尽,范闲拍了李弘成两下,见没有反应,他也懒得再理李弘成是真醉还是装醉,便佯作踉跄扶著酒桌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早有掌柜通知了两边地亲随上来侍候著。

一石居木门已开,初秋夜风吹拂进来,范闲摇了摇头,试图待友以诚,却不得反应,不免有些失望。

正在这时,一位穿著朴素的中年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诚惶诚恐地对范闲行了一个大礼。范闲略略偏身,眉头微皱,心想李弘成既然将这楼子都包了,门外都有护卫,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看见范大人脸上地疑惑,赶紧卑微应道:「在下崔清泉,一石居的东家,请范大人安。」

原来是一石居的东家,估计是过来拍马屁,范闲正下意识里准备笑一笑,忽然想到这个姓氏,皱眉问道:「崔?」

崔清泉小意陪笑道:「正是,族中大人们本想请自前来拜谢大人在北方调教二公子的大恩大德,只是心知小范大人诗华书气,不喜这等行事,所以命小的今日好生侍候大人。」

范闲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崔族是在京中颇有根基的名门大族,行商北方,这次在上京跪在使团雨夜中向自己乞命的崔公子便是他们的人,想来是崔氏知道儿子得罪了自己,所以千方百计地想圆了此事。

崔清泉很识趣地没有上前,只是递了一个盒子过来,说道:「是枝矮山参,虽然不怎么大补,但用来醒酒是最好的,已经洗凈,生嚼最佳。」

范闲点了点头,藤子京在一旁接了过来。

穿过长街地马车上,范闲掀开膝上的盒子,发现哪里有什么矮山参,竟是厚厚一迭子银票,皱眉一翻,发现竟足足有两万两!

藤子京坐在他的对面,瞠目结舌说道:「这崔家好大的手笔。」

范闲面色不变,心里其实却也有些吃惊,这得是澹泊书局多久的收入,对方竟然这般轻松地送了过来。当然他也明白,崔氏如果还想做内库往北的行商,就一定要将自己巴结好。联想著今日出宫入宫一路所受礼遇,他不由叹了一口气,虽然两世为人,心性较诸一般人要坚毅的多,但此时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力所带来的感觉,有也些微微惘然。

??不过崔氏这钱算是白送了,范闲既然早就拿定了主意,日后崔氏也只有给长公主陪葬的份儿,想到此处,他对世子的厌憎之心才淡了些,毕竟人生一世,说到底依然是互相利用而已,只是自己有些不喜李弘成将自己当傻瓜一样看待,终究还是想存著这位朋友。

藤子京看著大少爷脸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皱眉道:「这样合适吗?」

范闲望著他笑了笑,说道:「世子先前送了我一句话:出宫离府之后,咱就是真正的爷,有什么不合适的?」

……

……

车至一条僻静街巷处,天上月儿将至中天,银光柔淡,范闲下了马车,让王府众人先回了,藤子京知道他身边一直有队监察院官吏在暗中保护,所以没有多话。

他对著阴影处招了招手,一位监察院的密探悄无声息走了过来,他也是启年小组的第一批人,算得上是范闲的贴身心腹。范闲望著他说道:「邓子越,明日传密令回院,查一查吏部尚书、钦天监监正,左副都御使,与崔氏门下的那些产业有没有瓜葛。」

邓子越霍然抬首,两只眼睛大又亮:「提司大人,无旨不能查皇室。」他在监察院中的品级极高,所以隐隐知道,这三位大臣的背后,都是二皇子。

范闲皱眉挥挥手:「只是几个大臣,暗查而已,你惊惧什么?」

邓子越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让提司大人不满意了,赶紧应下。

范闲看著他,又加了一句:「王启年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既然接了他的任,就要学会这一点。」

邓子越悚然应命,然后看著眼前突然间多了一个盒子,他不敢打开,只好抱在怀里,跟著负手散步的范大人往前走著,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大人,小的今后与院中联络如何走?」他也不知道这句算不算该问的话。

范闲停住了脚步,笑著说道:「不要经过正式途径,那会记册,你直接找一处的沐铁。」

「是。」

范闲抬步往前走去,难得欣赏一下久别之后深夜的京都,这种机会他不想放过,只是丢下了一句话。

「这盒子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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