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三十一章 均天策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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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策海钩干了什么,紫狐是不晓得,反正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阴间。高耸入云的不周山,就在身边。阴冷的风,将远处的说话声送了过来,依稀是无支祁在和人唧唧咕咕说著什么。

紫狐刺溜一下跳起来,只见身后不远处站著两个金甲神人,那姿势,那神态,那气势,怎么看怎么像镇守不周山的两个神将神荼郁垒。不过神荼郁垒一直都是以万丈高大的形象出现,这两个金甲神人……好像比普通人大不了一圈。

无支祁抱著胳膊笑嘻嘻地站在两人对面,歪著脑袋不知说些啥,紫狐三步两步跑过去,窜上他的肩头,尖尖的鼻子畏缩地躲在他脖子后面,低声道:「无支祁……你、你在和谁说话?」

无支祁反手拍了拍她光滑的皮毛,并没答话,只说道:「关了老子那么多年,老子没伤你们半根毫毛,不过小小打裂了不周山,不算什么大事吧?做神仙呢,不能太过分,否则老子会怒的。老子一怒,自己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明白的。」他笑得云淡风轻,一副我们是老哥们了你们都明白的样子。

神荼怒道:「做妖呢,不能太嚣张。你要搞清楚自己是个囚犯,你现在是逃命!搞得惊天动地不是挑衅是什么?不周山是说打裂就打裂的吗?!」

无支祁眼睛一亮,摸著鼻子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我搞得静悄悄一些,就可以走了?」

神荼涨红了脸:「胡说!你眼下是囚犯!速速回去等候后土大帝的审判!不要再胡搅蛮缠!」

「啧,真烦。」无支祁摇了摇头,胳膊突然一挥,大喝一声。神荼郁垒只当他要发难,吓得倒退好几步,险些摔倒,谁知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惊疑不定地看著他,不知他玩什么花招。

「好啦,老子没空陪你们玩。」无支祁笑著,将乱七八糟的辫子朝后一甩,道:「又不想和老子打,又不给老子走,你们是专喜欢用嘴巴来打架的长舌妇吗?」

「你……」神荼脸红得像烧起来一样,不知是羞是愧,正要和他再争辩几句,却被郁垒扯住,「我们确实打你不过,但既然身为镇守不周山的神将,恪守职责便是第一。哪怕为之战死,亦是职责。闲话说到这里,动手吧!」他铿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诛邪,下定决心,拚命也要拦他一拦。

一旁的神荼也抽出驱魔剑,两人挡在无支祁面前,再也不说话。

紫狐见他们三个剑拔弩张,只怕是要打上一架,她一定是拖后腿的那个,干脆悄悄从无支祁身上爬下来,回头去看不周山。只觉那山体上似乎是被人打了个弧长的裂缝,阴冷腐臭的风从里面呼啸而出,带出无数号哭尖叫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原来方才无支祁是用策海钩硬生生将不周山劈坏了!不过这确实符合他的作风,无支祁一向是蛮干的很。

她摇摇耳朵,再去看无支祁,他还是抱著胳膊,悠哉悠哉,笑道:「来啊,老子赤手空拳陪你们耍耍!」

那两个可怜的神将,被他气得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绿,然而实在是忌讳他。虽然过了一千年,但他当年水淹天庭的威势犹在,二十八星宿多么强悍的神将,硬生生被他杀光大半,最后连玄武都重伤不治而死,朱雀的右胳膊也被他砍断——谁有胆量与他斗上一斗?

神荼喉头微动,一颗冷汗顺著鼻梁流下来,郁垒没有动,无支祁也没有动——他忍不住了,先下手为强!驱魔光芒大盛,正要发招,忽听紫狐大叫道:「天啊!你们怎么来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尖叫一声,比晴天霹雳还可怕,神荼手腕不由自主一抖,驱魔连个苍蝇也没劈中,咣当一下砍在地上。他顿时羞愧难当,脸上涨红一片,偷偷拿眼去瞅无支祁,只盼他没发觉,谁知他扯了一下嘴角,冷笑:「还是那么没用!」

神荼恨不得立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郁垒见同伴受辱士气大损,自己再不动,今日便真的要被这头猢狲踩在脚底,当即大吼一声,上前没命地挥舞著诛邪,没舞两下,只听后面一个娇嫩的声音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他一听那声音,心中又是大惊,诛邪脱手而出,丢了老远,这下,他的脸比神荼红的还厉害。

无支祁百无聊赖地回头,突然眉头一挑,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道:「哟!怎么又是你们?来找我的吗?真是巧呀!」

对面站著的,正是璇玑三人。他们刚来到不周山,老远就见到神荼郁垒身上的万丈金光。由于他们今次没有放出万丈神相,柳意欢非说那金光是金子,硬把璇玑和禹司凤拉过来捡金条发大财,谁知靠近了才发现是神荼郁垒,他俩正挡著无支祁,双方剑拔弩张。

璇玑走过去,见神荼郁垒脸上一会惨白一会血红,而两人的兵器一个插在地上,另一个丢了老远,回头再看看无支祁,一脸轻松,当即皱眉道:「你真过分!不是答应了我不伤害地府的人吗?干嘛打他们?」

无支祁无辜地瞪圆了眼睛:「我?打他们?冤枉啊!我连根手指都还没动呢!」

璇玑懒得理他,过去替郁垒将诛邪剑捡回来,递到他面前,柔声道:「对不起,总是让你们提心吊胆的。我们马上就走。」

郁垒怔怔地接过诛邪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旁边的神荼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时候,他们能说什么呢?一个战神,一个惊天动地的妖魔,若不想死,最好是一个字都不说。

无支祁笑道:「原来真是过来接我的!多谢多谢!」

柳意欢冷笑一声,走到一边去,嘴里也不知嘀咕些什么。禹司凤说道:「你这两年没有出去过?一直待在下面?」

无支祁耸了耸肩膀,「好久没见到小狐狸了,陪她说说话咯。出去肯定有一堆事,顾不上理她,回头她一定又和我哭。她哭起来真是烦死了。」

紫狐正亲热地趴在璇玑肩膀上舔著她的脸,听他这样说,气得窜回去在他手上重重咬了一口,叫道:「你才是烦死了!臭猢狲!」无支祁笑了起来,哎哟哎哟地叫著,将她的尾巴一抓,反手将她甩在自己肩头,用手按住,跟著在她毛茸茸的大尾巴上一亲,笑道:「别气别气,小狐狸最可爱。」

禹司凤又道:「我以为你早早便出去将均天环还给了离泽宫。」

无支祁「啧」了一声:「急什么?都等了一千年,还急在这一会?走走,先离开这鬼地方,阴森森的,真不舒服。」

说罢他抬头就走,璇玑急忙叫道:「等等!无支祁……有点事,想让你帮忙……」她说得犹犹豫豫,像是不知怎么开口,无支祁满脸欣喜地跑过去抓住她的手,柔声道:「说吧!战神姐姐有什么差遣,小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紫狐在后面也不知咬了他多少口,他都混不在意。璇玑见他这么热情,顿时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好人,倒豆子似的将近期一系列变故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我……我想请你帮我去东海找亭奴,然后……照顾亭奴和柳大叔,别让天界的人把他们抓走。可以吗?」

无支祁眯起眼睛,弯弯的,笑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难道比我差吗?」

璇玑摇头道:「我得去昆仑山。无缘无故背上造反叛乱的罪名,我可不甘心。」

无支祁摊开手:「这么好玩的事你自己去,居然不叫上我!我也要去天界!干脆带著那什么柳的,一起去天界就是了!昆仑山我可熟的很。」

璇玑急道:「不行!那亭奴怎么办?再说,我这次是去找人说理,又不是打架,你和腾蛇一样,动不动就要打架,我才不带你去!」

「喂喂!」无支祁郁闷了,「不要把我和那个银头发的混为一谈好不好?……对了,他人呢?不是说出去要打架吗?他怎么没来?」

璇玑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却听郁垒在后面说道:「腾蛇大人已经为白帝软禁,三百年之内不许下界。至于那鲛人,我听闻已经被应龙大人捉去了天界。他千年之前就因为连坐罪被罚下界,下界之后更不知悔改,再次犯错,天帝的意思是严惩,纪律朝纲,想来不日是要处以极刑了。」

众人听说都是大吃一惊。璇玑颤声道:「连坐……怎么又是连坐!连坐到底是个什么罪?」郁垒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他既为将军大人的密友,将军大人出了什么事,他自然也……」璇玑茫然地看著他,确实,她身边的人好像总是会倒霉,司凤,柳大哥,亭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支祁笑道:「干嘛,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会又过来讨好卖乖,怕你们的将军大人一剑把你们劈成两半?」

郁垒脸上一白,跟著却说道:「不。我们不过是镇守不周山的神将罢了,在天界并无说话的权利。但将军大人有没有谋反,我们却明白。她这样的人……绝不会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人,和那些张狂跋扈的妖物完全不同。」

「哈哈!」无支祁大笑起来,「嗯,张狂跋扈,不错!这个形容很好,我喜欢!」

郁垒又道:「将军若要去昆仑山,不妨两个月之后再去。届时天帝去下方花园玩赏,不用上天界便可以见到他。您现在……一介凡人,擅闯天界是极大的罪名。」

璇玑急道:「两个月!那亭奴早就死了!」

神荼忍不住说道:「死便死了,一个鲛人而已!你若执意现在去,本来不是死罪也会被定成死罪,根本不值得!」

璇玑脸色苍白,怔怔看著他,神荼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而已。什么时候去,是你自己的事!反正和谁作对都别和天帝作对。你、你自己看啦!」

无支祁在璇玑肩上一拍,道:「罢了,走吧!两个月就两个月,正好均天环的事情也要解决一下。」

可是……璇玑摇了摇头,她怎么能眼睁睁看著亭奴莫名其妙死掉?

「他不会那么快死的,在抓到你我之前,他不会死。天界定罪名喜欢一起定,两个大头没逮住,他一个连坐,怎么也不好定罪。你就放心吧。」

无支祁扯著她的袖子,璇玑终于点了点头,将信将疑,跟著诸人离开了不周山。没走两步,却听郁垒在后面说道:「将军!望你早日恢复神识,恪守严明,不要与妖类同流合污。谨记谨记!」

璇玑心中一颤,回头再看,那两员神将已经消失不见。她忽然觉得有件事很不对,十分不对,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不对。

不对劲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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