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旋波

所属书籍:如懿传第四册

如懿赶到时,凌云彻已经挨了满身的鞭子,衣衫破得不堪入目,连帮著他的庑房廊柱下的石砖上都沾上了斑斑血迹。然而,执刑的太监犹未收手,一鞭,一鞭下去,又快又狠,直打得血沫飞溅,皮肉绽开。凌云彻倒也硬气,硬生生忍著,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如懿脚步一滞,想要近前去看,还是觉得不妥。她扬了扬脸,容珮会意,朝著那执刑的太监摆了摆手,低低道:「皇后娘娘要进去向皇上回话,先停一停手。」

进得寝殿中,烛火下流动著水样的光泽,明明灭灭,樱红色的流苏款款漾漾,一摇一摇地拖出皇帝与玉研细细长长的影子,皇帝在寝衣外披了一件湖蓝团墨外裳,脸色铁青。玉研半坐在榻边,散著一把青丝,身上一袭梅艳色缂丝八团春花秋月衬衣,几颗鎏金錾花扣疏疏地开著,露出雪白的一抹脖颈,正伏在皇帝手臂上哭得梨花带雨。

如懿见她打扮得如此艳,不觉粗了蹙眉,只对著皇帝行礼如仪。

皇帝满脸不悦,并无招呼如懿的心思,便道:「起来吧,夜深,皇后怎么来了?」

如懿和婉道:「臣妾本要睡了,听得皇上寝殿恼了起来,便赶过来瞧瞧。」她含了几分谦卑与自责,「后宫不宁,说来到底是臣妾无能的缘故,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摆摆手,气恼道:「不干你的事,到底是朕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来。」他问李玉:「人在外头,打得怎么样了?」

李玉探头向外看了看道:「打的没声气儿了,执刑的太监手都酸了呢。」

玉研晃著皇帝的胳膊,恨声道:「皇上!一定要活活打死他,才能泄了臣妾心头之恨!」

如懿轻声道:「李玉,说是不见了嘉贵妃的肚兜,给本宫瞧瞧,是什么肚兜?」

李玉忙答应著奉了上来,如懿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包花盘金鸳鸯戏水的茜香罗肚兜,上面扎著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四周滚连续暗金色并蒂玫瑰花边纹,周匝压青丝绣金珠边儿,十分香艳。

如懿故意蹙眉道:「这是嘉贵妃的东西么?怎么瞧著便是几个小常在她们十几岁的年纪也不用这样艳的东西呀。」

玉研轻哼一声,撇了撇嘴,转脸对著皇帝笑色满掬:「皇上说臣妾皮肤白,穿这样的颜色好看,是不是?」

那原是闺房私语,这样骤然当著如懿的面说了出来,皇帝也有些不好意思,掩饰著咳嗽了一声,道:「什么年纪了,说话还没轻没重的。」

玉研娇声道:「皇上在臣妾眼里,从来都是翩翩少年,那臣妾在皇上身边,自然也是永远不论年纪的。」

如懿听著不堪入耳,便转脸问:「李玉,这东西怎么会落到凌侍卫手里?」

李玉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妃侍寝,都是在围房里用锦被裹了送进皇上寝殿的,哪怕是在行宫,规矩也是不改的,嘉贵妃进了寝殿,围房的宫女便开始收拾换下来的衣物了,谁知这么一会儿功夫,便不见贵妃娘娘的肚兜。」

如懿目光一亮:「那怎么会跟凌侍卫有关?」

「凌侍卫今夜就守在围房外,且嘉贵妃进殿后,侍卫便轮了一班。凌大人回过庑房喝茶,又换去了皇上殿前守卫。之后进忠带人搜查侍卫们休息的庑房,才在凌侍卫的替换衣物里发现了嘉贵妃的东西。」

如懿用两指拈起那肚兜对著灯火晃了晃,笑道:「李玉,你告诉本宫,什么人会偷肚兜啊?」

李玉满脸通红:「这个……这个……」

玉研翻了个白眼,叱道:「必是浪荡之徒做的下作事情!」

如懿瞥著玉研笑道:「也是啊!嘉贵妃保养得宜,青春不老,别说皇上喜欢,是个男人也动心啊。干得出这样的事的,总得是思慕嘉贵妃的人才是吧?」

玉研嫌弃地扬了扬绢子,靠得皇帝更近些,可怜巴巴地道:「皇上,臣妾可什么都不知道。」

玉研粉面低垂,一身艳梅色八团折枝西番莲花样的纱袄衣裙,灯光下愈加容光夺魄,却比平日倍添妩媚别致,如懿蹙眉道:「也真是奇怪了,若是巴巴儿地偷了这不能见人的东西,就该贴身藏著才是啊。怎么放到侍卫庑房那种人多手杂的地方去?也不怕人随手就翻出来,还是故意等著人翻出来呢?」

皇帝道:「皇后的意思,此事有蹊跷?」

店内安静极了,瑶瑶听见远处不知名的虫儿有气无力地鸣叫著。鎏金八方烛台上的红烛还在滋滋燃烧著,流下的丝丝缕缕的红泪,似凌云彻身上滴落的血迹,静静淌下。如懿欠身,神色分明:「出了这样的事,嘉贵妃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臣妾在想,凌侍卫自伺候皇上以来,一直忠心耿耿,孝贤皇后落水之时他亦不顾性命去救,多年来颇得皇上信任。而嘉贵妃侍寝的次数多得是,为什么偏偏在行宫便出了事,若是有凌侍卫真的觊觎嘉贵妃,在宫里下手偷嘉贵妃的肚兜岂不是更隐蔽些么?若这件事有人存心陷害,只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凌侍卫不要紧,身边缺少了一个忠心得力的人了。」

皇帝乜了如懿一眼,淡淡道:「你是在替凌云彻求情?」

如懿深深垂下眼,以谦和恭敬的姿态深吸一口气,道:「是,这件事虽然蹊跷,但人赃俱获,皇上要怎么罚凌侍卫都不为过,要是能出了嘉贵妃一口恶气,更是值当!只是有一桩,如今是在行宫,不比在宫里。这儿地方小闲人多,今夜为此事打死了侍卫的事传出去,怕也不好听。依臣妾的意思,未免冤死了凌侍卫,还是死罪当免,活罪当罚!」

皇帝略略凝神,亦觉得困倦。他抚慰似得拍了拍玉研香肩:「也罢,那边打发凌云彻去木兰围场做个打扫的苦役,以后再不许回京就是。」

玉研还欲再说什么,如懿及时打断了她:「连肚兜都会被人盯上,说白了不过是嘉贵妃自己言行上还不够检点,本该是位分尊贵得人尊重的年纪了,偏偏还弄得满身小姑娘的玩意儿。若真传出去,也是嘉贵妃自己的名声了。皇上,今夜既然闹出这么大的事,就不宜再由嘉贵妃侍寝,以免皇上再想起这烦心事,」如懿肃了脸容,一派中宫威仪,「嘉贵妃也宜后宫反省静思,以免日后再惹出这样的麻烦。」

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嘉贵妃,你跪安吧。进保,去接令妃过来。」

进保答应著退下了。如懿亦告退离去。到了门外,如懿见是李玉亲自送出来,便低声道:「多谢你传话过来。」

李玉忙道:「凌侍卫对皇后娘娘有救命之恩,奴才是知道的,且奴才是皇后娘娘在宫里的一只眼睛,凌侍卫便是另一只,奴才可不愿看著旁人生生剜了娘娘的眼珠子去,免得剜了这一只,到时候就来剜奴才了。」

如懿点头道:「你是个乖觉的。好好儿给凌侍卫上点儿药,择日送去木兰围场,一切便靠你打点了。」

李玉答了「是」恭恭敬敬送了如懿出去。

透破厚厚的云层洒落的微弱月光,在宫巷一片迷濛的黑暗之中浮荡著,像是一层薄纱摇曳,落下迷濛的湿润。夜风拂面微凉,如懿心头却不松快,只是陈著脸,默默前行。

容珮扶著如懿,低声道:「娘娘以为,今夜的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娘娘?」

如懿摇了摇头:「事情来得太突然,且本宫是举荐过凌云彻,但他并未明里暗里帮本宫做事,所以算不得是本宫的心腹,又有谁要算计呢?」容珮疑心道:「莫不是嘉贵妃……」

「嘉贵妃和凌云彻无冤无仇,不会托了自己下水去害他,且扯进了肚兜这样香艳私密的东西,他不怕丢了自己的脸面么?」

容珮细想:「要说算计嘉贵妃,宫里算上跟嘉贵妃不睦的,纯贵妃是一个,令妃也是一个,便是婉嫔,也与嘉贵妃不大合得来。」

如懿凝神道:「跟嘉贵妃和睦的人不多,可是本宫看来,那人的目的不只是要拉了嘉贵妃下水,私偷嫔妃肚兜这样的事,更是要对凌云彻斩草除根,所以,谁最忌惮凌云彻在宫里,便是谁了。」

容珮想了半日,低声道:「奴婢听蕊心姑姑说起过,从前凌大人和令妃娘娘……」

如懿转过脸,低声喝止:「住嘴!这件事不许再提。」

容珮道:「是。奴婢可以不提。但这宫里能和凌大人沾上点儿忌讳的人就只有令妃娘娘了。这……」

如懿长叹一声:「无论怎样,先送些上好的金疮药去给凌云彻治伤,否则天气热起来,他那一身伤要化了脓也是要命的事,然后悄悄松了凌云彻去木兰围场安置好,在得空儿问问他,可曾得罪了什么人。」

容珮见如懿如此郑重,忙答应了不敢再提。

凌云彻的伤养了三五日,便被催著押送去了木兰围场。木兰围场原是皇家林苑,里头千里松林,乃是皇家每年狩猎之处。但除了这一年一回的热闹,平时只有与野兽松风为伍,更何况是罚做苦役,不仅受尽苦楚,更是断送了前程。

如懿自然是不能去送的,只得命容珮收拾了几瓶金疮药供他路上涂抹,又折下一枝无患子相送,以一语凭寄: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容珮叹道:「娘娘是以此物提醒凌大人,希望他无忧无虑。」

如懿道:「无患子抗风耐旱,又耐阴耐寒。本宫是希望凌侍卫无论身在何处,都耐得住一时苦辛,图谋后路。再告诉他,走得不体面,若想回来,就必得堂堂正正,体体面面。」

、容珮依言前去相送,回来只道:「凌大人走了,只有一句话,娘娘的嘱咐他都知道,请娘娘小心令妃便是。」

如懿的笑意顿时凝在嘴角,冷冷道:「果然是她!」

然而,如懿一时也未有什么动作,令妃照样是万千宠爱,陪伴君侧。而寒的,只是如懿一颗素来提防的心,又愈加凉了几许。

四月过江宁后,御驾便沿运河北上,从陆路到泰安,又到泰山岳庙敬香。五月初四方才回到宫中。

回京后第一件事,如懿便是去了储秀宫看望了意欢。彼时海兰亦带著永琪在意欢身边陪著说话,海兰素来装扮简素,身上是七成新的藕丝穿暗花流云纹蹙银线杀衫,云鬓上略微点缀些六角蓝银珠花,唯有侧鬓上那支双尾攒珠通玉凤钗以示妃子之尊,海兰行动间确有几分临水拂风之姿,楚楚动人。然而,却是永无恩宠之身了。

时在五月,殿中帘帷低垂,层层叠叠如影纱一般,将殿中遮得暗沉沉的。意欢穿著一袭粉红色纱绣海棠春睡纹氅衣,斜斜地靠在床上,爱怜地抚摸著永琪的手,絮絮地嘱咐著什么。江与彬便跪坐一侧,替意欢搭脉请安。

见了如懿来,意欢便是一喜,继而羞赧,背过身去,低低缀泣道:「臣妾今日这个样子,岂敢再让皇后和皇上瞧见。」

如懿微笑著劝慰道:「皇上还在养心殿忙著处理政务,是本宫先来看你,大家同为女人,你何必在乎这些。」

海兰勉强笑道:「这些日子,舒妃妹妹也只肯见臣妾罢了。」她环顾四周,「连殿里都这么暗沉沉的,半点儿光也不肯透进来。」

如懿懂得地点点头,搂过永琪:「永琪病了这些日子,脸也小了一圈,叫皇额娘好好儿瞧瞧。」

海兰心疼道:「可不是,总是断断续续的,幸好二十多日前江太医终于赶回来了,可算治好了。」

如懿蹙眉:「不晓得什么缘故?」

海兰摇头:「小孩子家的病,左右是晚上踢了被子什么的受了凉,乳母们一时没看严。」

如懿沉吟道:「那几个乳母便不能用了,立即打发出去。」

海兰微微点头:「打发出去前得好好儿问问,别是什么人派来害我们永琪的。」她疑惑,「可若真是害永琪,偏又害得那么不在点子上,只是让臣妾揪心,分不得身罢了。」

江与彬请完了脉,如懿问:「不要紧么?」

江与彬温和道:「就是脱发,其他也无碍。」

意欢缓过劲儿来,终于肯侧转身来。她前额的头发掉了好些,发际线拢得老高老高,只有头上笼著的发髻还异常饱满乌黑,许是觉得额头太高太阔了不好看,又剪了好些刘海儿下来。偏偏她的头发掉得稀稀拉拉的,像枯草般发黄,遮住了前头遮不住后头,越发显得欲盖弥彰。女子素来以「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为美,头发少了,难免使她容貌折损。

如懿忙道:「发髻还厚重,可是江太医调理了之后见好了些?」

意欢难过道:「发髻是掺了假发的,若是散下来,臣妾自己的头发已经掉了大半,根本不能看了。吃了多少黑芝麻和核桃,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论容貌,意欢乃是宫中嫔妃的翘楚,与金玉研可算是花开并蒂,一清冷一妩媚,恰如白莲红薇。偏偏意欢的性子与玉研爱惜美貌瑜命不同,她拥有清如上弦月的美貌,却从不以为自己美。但女子始终是女子,在如何疏淡容貌,如今青丝凋零,倒也真的是难过,如懿只得安慰道:「你现如今怀著孩子呢,肾气虚弱也是有的。等生下了孩子月子里好好儿调理,便能好了。」她爱惜且艳羨地抚著意欢高高隆起的肚子,又问:「孩子都还好么?」

意欢这才破涕为笑,欣慰道:「幸亏孩子一切都好。」

海兰抱著永琪慨叹道:「只要孩子好。做母亲的稍稍委屈些,便又怎样呢?花无百日红,青春貌美终究都是虚空,有个孩子才是实实在在的要紧呢。」

意欢怀著深沉的喜悦:「是啊,这是我和皇上的孩子呢,真好。」

海兰这话是肺腑之言,意欢也是由衷的欢喜。如懿怕惹起彼此的伤感,便问:「你又不爱出去,也不喜见人,老这样闷著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好,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呢?」

意欢脸上闪过一点儿羞赧的笑色,像是任春风把殿外千瓣凤凰花的粉色吹到了她略显苍白的面颊上,她招招手,示意荷惜将梨花木书桌上厚厚一沓纸全拿了过来,递给如懿,道:「皇后娘娘瞧瞧,臣妾把皇上自幼以来所写的所有御制诗都抄录了下来,若有一个字不工整便都弃了,只留下这些抄的最好的。臣妾想好了,要用这些手抄的御制诗制成一本诗集,也不必和外头那些臭墨子文臣一般讨好奉承了编成诗集,便是自己随手翻来看看,可不是好?」

海兰笑道:「还是舒妃妹妹有心了,皇上一直雅好诗文,咱们却没想出这么个妙事儿来。」

如懿笑道:「若是人人都想到,便没什么稀罕的了。这心意就是难得才好啊!什么时候见了皇上,本宫必得告诉皇上这件妙事才好。」

意欢红了脸,忙拦下道:「皇后娘娘别急,事情才做了一半儿呢,等全好了再告诉皇上也不迟。」

从意欢宫中走出来时,海兰望著庭院中晴丝袅袅一线,穿过大片灿烂的凤凰花落下晴明不定的光晕,半是含笑半是慨叹:「舒妃妹妹实在是个痴心人儿。」

如懿被她一语,想起了自己初嫁皇帝时的时光,那样的日子是被春雨润透了的桃红明绿,如这大片大片洵烂的凤凰花,美得让人无法相信。原来自己也曾经这样绽放过。

诚然,封后之后,皇帝待她是好的,恩宠有加,也颇为礼遇。但那宠爱与礼遇比起新婚燕尔的时光,到底是不同了,像画笔染就的珊红,再怎么艳,都不是鲜活的。

如懿笑了笑,便有些怅惘:「痴心也有痴心的好处,一点点满足就那样高兴。」

海兰深以为然:「是。娘娘看咱们一个个怀著孩子,都是为了荣宠,为了自己的将来,只有舒妃,她和咱们是不一样的。看著冷冷清清一个人儿,对皇上的心却那么热。」

如懿道:「这样也好。否则活著只营营役役的,有什么趣儿呢?」

海兰长叹一声:「但愿舒妃有福气些,别痴心太过了。人啊,痴心太过,便是伤心了。」

二人说著,便走到了长街上。在外许久,突然走在宫内长长的甬道上,看著高高的红墙隔出一线天似的蓝色天空,便觉得无比憋气,好像活在一个囚笼里似的。可是这球笼里,终究是有人快乐的。

如懿这样想著,却见前头的转角处裙裾一闪,似乎是玫嫔的身影,却没有一个宫女跟著,如懿道:「海兰,本宫是不是眼花了,前面过去的是玫嫔么?怎么鬼鬼祟祟的?」

海兰笑著啐道:「宫里的女人,活得像鹦哥儿,像老鼠,像金鱼,那个动起心思来不是鬼鬼祟祟的?」她低声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么?玫嫔的身子坏了。」

如懿想起在杭州的时候,她那样费尽心思和庆嫔一起讨皇帝的欢心,最后还是受了冷落,及不上令妃和庆嫔的千宠万爱。而且,她的脸色那样不好,想著便疑云顿生。如懿问道:「是怎么坏了?」

海兰叹口气:「臣妾也是偶然看她吃药才知道的。许是那年生下了那个死孩子之后便坏了,玫嫔这些年总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听伺候它的宫人说起来,常常是大半年都没有月信,以来便是一两个月,身子都做弄坏了。」

如懿惊道:「有这样的事?江与彬也不曾和本宫提起?」

海兰摆摆手,也动了恻隐之心:「这有什么可提的?女人的身体,熬不住就坏了呗。也是常事。况且她这些年不如从前得宠了,年纪到了,也没个孩子,更没什么家世,就这样熬著呗。」

如懿想起玫嫔的身世和那个只见过一眼便离开了人世的孩子,心下仿佛被秋风打著,沙沙地酸楚。她想说什么,微微张了唇,也唯有一声幽凉叹息而已。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