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页_无忧渡小说_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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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有些被广大市民对艺术的热情吓到了,但也为那些逝去的大师们遗留在人间的作品感到悲哀,不过他境界还没有那么高,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

“早知道我也带相机来了。”刘思齐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平成一个框,眯著眼做了个取景的动作。

“手机也能拍啊。”

“像素不够,拍出来效果不好。”

“那网上去看好了,我可以帮你把人用Photoshop做上去。”

刘思齐抽了抽嘴角,“不用了,这种一定要自己拍的才有意义。”

“先去看什么?”苏郁问。

“先去看展馆3D布局图。”

“那看一下米罗的作品在哪儿。”众多大师中,苏郁只认识米罗一个,但也仅仅知道他是西班牙现代画家三杰之一,另外的甚至连他的代表作也说不上来。

“你喜欢他的作品?”

“呃……也没,就听说过。”

“哦,那先去看他的好了。”

刘思齐查完布局,带著苏郁直奔米罗的作品所在三号展厅。

有人说,毕加索胡思乱想,没有意思;米罗活泼可爱;达利变了世界,像从另外世界来的。可是都太抽象了,苏郁没法从中读出那么多东西,在他眼里那都是鬼画符,远没有中国的山水花鸟来得意境深远。

当然,只是因为他读不懂才会那么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不能勉强一个学法律的来搞艺术。

米罗的画色彩鲜艳,线条简洁,一般都是由几个图案组合而成,苏郁看了之后觉得心情很好,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收获。

一旁的刘思齐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一直都颦著眉头。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刘思齐虽然是搞音乐的,但好歹也算是艺术的一种,还是能从这些晦涩难懂的画作中听出一些画外之音。

“不喜欢?”苏郁问得直接。

“也不是。”刘思齐摩挲著下颔组织语言,“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

“不懂。”

“呵呵。我说出来你也未必懂。”

“那不要说了。”

“你好扫兴……”

“那你说吧。我听著。”苏郁觉得心情更好了。

“这些画粗看也许没什么,或许你还会觉得有些幼儿园的小朋友画的都比他好吧?”看向苏郁。

苏郁知道,这类画家并不是不能把画画得具象逼真,让一个小孩来画这些也许很正常,但是上了年纪的人的视角跟儿童是不同的,要在画作中展现出童心著实不易。但苏郁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刘思齐继续道:“要从这些抽象的画中看出具象的东西,很难,但我还是想要从中读出一些画者想要表达的东西。想要看懂,却又没法看懂,这种滋味,啧啧,你懂么?”

似懂非懂,苏郁若有所思。

“如果能遇到米罗本人,我一定会忍不住向他请教的。”

“米罗已经去了二十多年了。”

“我知道。我是说如果。”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苏郁摊手作无奈状。

“你今天真的好扫兴。呐,这看画呢就像看人,一个人也就好比一幅画。有的人很好看懂,就像那些好像照片一样的具象派画作;有的人却像米罗的作品一样抽象难懂。但是这抽像也是从具像中抽出来的,所以还是有读懂的可能,人也是一样。所以在遇到感兴趣的人,却又无法读懂那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想要去接近他,了解他。”刘思齐不再看著墙上的画作,而是面带微笑地看著苏郁。

刘思齐的意思很明显,苏郁也是在高等学府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没道理听不懂,除非他装傻。苏郁狡黠地看著他,不发表意见,就问了句:“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又把话题转给了刘思齐。这个问题刘思齐生日那天苏郁也问过刘思齐,现在又一次问起,时间变了,地点变了,只是人没有变。

刘思齐眨眨眼睛,从容道:“因为你说的,人生没有如果,当然要抓住机会啊。”他把苏郁刚刚调侃他的话原话奉还给了苏郁。

上一次他无法回答苏郁的问题,这一次虽然回答了,但很宽泛,也可以说是耍了一点小聪明,并没有把问题的实质答出来,不过还是能看出,他跟苏郁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对对方的了解是有所加深的。还有,他应该感谢米罗,让他顿悟了。

苏郁一时间无言以对,撇过头去怔怔地看著那副《金蓝》。呵,似乎有一些懂了。

美术馆很大,里面有十多个分馆,两人囫囵逛了一圈,基本上都是一扫眼就过去了,再没有像在三号展馆里那么仔细地品评。

逛完了两人就在馆里的咖啡厅歇息,刘思齐给两人要了两杯最便宜的咖啡。

咖啡厅位置较偏,人不多,所以很安静,但布置得很有气氛,采光也很好,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进来,把人烘得暖洋洋的直打瞌睡。

苏郁喝一口咖啡,又想起方才看的那些二三十平米的巨幅画作来,特别是画那些山川城郭的,端的是气势恢宏,要是家里面也能挂一幅……啧啧,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城里面那些鸡笼般的公寓楼层高还没那些画来得高,没法儿挂。

刘思齐跟苏郁碰了碰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累了?困了?”

“我在想那些画,这么大一幅,得画好几年时间,没得奖的那些画家怪可怜的。”

“没什么好可怜的,这是他们自己的追求,而且能被挂在馆里展出,说明已经被人们认可了。很多搞艺术的人都是一生清贫,死后才出的名。他们追求的是艺术,是自我人生价值的实现,而不是名利。像我们乐队,都是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凑在一起,平时学校也没给我们经费,但还不是照样每天都有刻苦练习,图的是啥?!”刘思齐说累了,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

今天他的大道理一堆一堆的,但苏郁并无反感,反而觉得对刘思齐的了解更加深刻了,也不知这一番是否是他有意为之。想要了解一个人,必然要让对方先了解自己,看来刘思齐还不笨。

“你们乐队不是有参加比赛还得了奖么,这是追求名利吧。”

“非也非也。可能别人看到的是名利,但我们身在其中,看到的是大家对我们的追求的一种肯定,两者是不同的。没想到连你也这么说,哎,真叫我伤心啊。”刘思齐做戏做足,抹抹莫须有的眼泪。

“强词夺理。”苏郁抿嘴笑。

“嘿嘿,要是理在你那边站得住脚,我怎么能抢得过来?”刘思齐灿烂一笑,迎著阳光,有些晃眼,“唔……还有一点,如果自己追求的东西能够得到自己在意的人的认可,那就是对他努力的最大肯定,那才是最令他感到快乐的。”

苏郁突然想起来那天深夜在天台,刘思齐非让他给自己的新歌一个评价,当时只觉得他烦,现在想想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是挺可爱的。

回过神来,发现刘思齐正盯著他看,那架势似乎是要把他的脸上看出朵花儿来。于是,苏郁很没骨气的脸红了。

哎,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二十章

日头渐短,过了圣诞节,有的课就结束了,苏郁的物理学与人类文明完结后,刘思齐便开始找他去图书馆复习功课。期末,图书馆的人特别多,但是刘思齐总能抢到座位。

一月下旬,苏郁所有的课终于都考完了,出了考场一身轻松。回寝室收拾一下就回家过年了,520几个兄弟离校也就是这几天。

刘思齐依旧比苏郁早考完,这一次他没急著回家,而是赖在学校里一直陪到苏郁解放了,再把人送到火车站,等他上了火车还在窗口嘱咐他寒假里面手机千万不要关机。

苏郁是含著笑离开的。

前几日,庄衍问他是不是恋爱了,估计是老和刘思齐往外跑,叫庄衍的狗鼻子嗅到了奸情的味道。他的回答当然是没有,其时庄衍一本正经地质问他,还真让他有些心惊。庄衍听了他的回答,又连连摇头说不会啊不会啊,我怎么可能可能错呢。然后苏郁就想,真有那么像么?

现在好了,回家过年,六根终得清静。

年关将近,家里先是进行了一次大扫除,苏郁从妹妹的床底下扫出了二十多封情书——他家基因好,的确都长得挺招人的。

早些日子,家里就做好了各种各样的醃腊品,到了腊月二十八,把香肠、腊肉什么的都煮了,一直要吃到过完年。

二十九那天,苏郁奉旨去乡下接奶奶。任务艰钜,不过每次他都能圆满完成。苏奶奶虽然不怎么待见儿子媳妇儿,但这么多年了,早就想通了,况且她向来拿这个孙子最没办法,宝贝得紧。

年三十大早的,苏爸爸从房里拿出一副春联贴到大门上,接著就开始和苏妈妈两个人包春卷。苏奶奶翻出一只煤炉,生了火,把一砂锅蹄膀放上去用慢火炖,不一会儿,整间屋子里就都是肉香了。

苏郁的妹妹面临高考,学业紧张,一直都在补课,年三十也不例外,天还没亮透就背著书包去了学校,过了中午才被学校放回家过年,一个礼拜的寒假却有三十多张卷子要做。不过苏郁不同情小丫头,毕竟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何况家里大人对她的关心明显多过自己。

到了晚上那就更热闹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苏爸爸厨艺好,一大桌菜都是他做的,桌子中间还有一个火锅,五个人胃口都好,能一直吃第二年。

外面烟花爆竹响个不停,苏郁的手机一整个晚上也是一刻都没个停歇,才讲完一个,手机还没塞回口袋便又响了起来,看得苏妈妈直皱眉。

其实电话都是庄衍、陶韬几个哥们儿打来的,但苏小妹一个劲儿地瞎起哄,跟爹妈说是哥哥女朋友打来的,弄得苏郁在家长面前很被动,也不想想她自己床底下还有那么厚一摞情书。

苏奶奶以为孙媳妇儿有著落了,乐得合不拢嘴,连电视里本山大叔的小品都没能把她逗得这么开心过。

苏郁被弄得毛了,一度想把这丫头收到的情书拿出来抽她丫的两大嘴巴,但大过年的不好发作,咬了咬牙,拿了个春卷回屋里讲电话去了。不过这样一来就更坐实了他的“罪名”。

十一点,刘思齐来电话了,电话里也是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不过他说的话还算听得清楚。

“喂,苏郁,能听清么?”爆竹声小了很多,估计是刘思齐躲到哪个隔音效果比较好的地方去了。

“能。”

“可是我听不太清楚你的话。”

苏郁适当地放大嗓门,想让刘思齐听清又不想叫门外的人听见。“没办法,我家隔音效果不好,老房子了。”

“好了好了,能听清了。不嫌弃你。现在在干吗?”

“跟你打电话。”

“好么。事儿妈给你打电话了没?”

“还没。”

“太好了!”

“你乐呵个什么劲儿啊!”

“哈,我就乐,你管我!有没有看春晚?”

“看了一点。”

“哈哈,你竟然看了!”

“怎么?”苏郁对著空气比了个中指。

“没怎么。哈哈。好看么?”

“也就那样了,无甚新意。”

“哈哈……”竟然跟学语言的拽文!

“你笑吧。笑死你。”长途啊!还好自己是免接听的……

“呸!呸!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那个,吃饺子没?”

“没有。我们这里不吃饺子的。”

“哦。我给忘了,你那儿是吃腊肉的。”

“你知道的不少嘛。”

“那是。你们家年夜饭几个人吃?”

“五个。”

“挺热闹的。我家现在就我一个人,真冷清。”

“怎么了?”

“没什么,我先吃完就先回来了,受不了家里那帮人。”

有钱人啊!去饭店吃年夜饭!苏郁心里挺羨慕的。“一个人安静点不好么。你不知道,我妹妹特讨厌,她自己收到好多情书不说,我今天不过是电话多了点他就跟我家里说是我女朋友打过来的。”

“恶人先告状!哈哈,不是挺可爱的么!”

“可爱?”苏郁的声音上扬了一个八度,“你觉得可爱就送给你吧!”

“不要,我有你就够了。”

“怎么不说话了?对不起啦,开个玩笑而已。”

“刘思齐,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乱开的。”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了?跟你说啊,刚在饭店里,我们家里逼著我姐结婚。我姐是个事业型的女人,三十一了还不结婚,老女人没人要了都。”

“想把你姐介绍给我?”

“不是啊,你听我说。家里不是逼她结婚来著么,你知道她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苏郁躺倒在床上,电话打得时间长了耳朵都有点痛了。

“她竟然说,我不找女朋友她就不结婚!我靠,疯女人,她结不结婚关我什么事!我还台湾一日不回归我就一日不找女朋友呢!喂?你有在听吗?”刘思齐说得有些激动了,不知晚上喝酒了没。

“嗯,我听著。”

“嘿嘿,苏郁,你长得好,不如你化妆化妆,打扮打扮,我把你带回家去跟家里说你是我女朋友。他们肯定不会怀疑。然后那疯女人就能滚去结婚了。”

“刘思齐!你他妈的!跟你说了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

“知道了。大过年的别生气啊。”刘思齐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

“成,那你别再说那些混话!”苏郁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

“可是,苏郁,我最近老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你要是女的就好了……”

“你他妈还说!别指望我因为你一句话就去变性。”

“我也没要你变性,现在这样挺好的。”刘思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郁的脑子被刘思齐交的一团乱,“我爸叫我下楼放鞭炮了。”

“唉!你别挂电话!”

“又怎么了!”

“还有事儿,等到十二点之后再跟你说,但是你千万别挂电话啊!”

“好吧。”刘思齐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卖关子,不过电话费是他的,随他去好了。

苏郁其实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觉得这样的刘思齐怪好玩儿的。插上耳线,把手机揣裤兜里就匆匆下楼了。

刘思齐一直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一刻不停地说,就怕苏郁把电话给切了,也不管那一头鞭炮声那么大,对方能不能听清。

新年钟声敲响的同时,苏郁听到刘思齐在电话那一头对他喊道:“新年快乐!哈哈,我是今年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吧!”

苏郁也扯著嗓子跟他喊:“新年快乐!我也是今年第一个给你说新年快乐的!”

两个大男人也不嫌腻歪,不过反正旁边爆竹烟花的声音更大,不用担心别人听到。

苏郁又跟他讲了会儿才挂了电话,紧接著王灿又打了进来,他的手机今晚上就没个消停,真变成热线电话了。不过这是好事,说明他被人记著,受欢迎。

“阿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你的电话可真不好打,我打了一个多小时一直说你正在通话。看来今年我不是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了。”王灿语气里略带了些遗憾。

一个多小时啊……看来刘思齐就比他快了一步,苏郁笑笑。

“这么开心?刚才是刘思齐在跟你讲电话吧?”

“你知道啊?”

“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孱头,你丫套我话呢!”

“没啊,我不是一开始有猜到么?不逗你了,其实打过来就想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太煽情了!孱头,我受不了你了。”

“你压岁钱拿了多少?”

“五百。”

“这么少!”

“还好了,我奶奶偷偷给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我上了大学,我爸妈就不给我压岁钱了。”苏奶奶一开始给了苏郁和他妹妹一人两百,后来又偷偷给了苏郁三百,加起来正好五百。从小到大只有奶奶是偏心于他的,苏郁知足了,希望奶奶能长命百岁。

“本来还想让你请客的,现在看来还是我请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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