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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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夫人点头,「横竖也不好回绝,那你便去吧。小心别累著,也别戏水。便会些武艺,也需晓得你现怀著孩子呢!飞檐走壁、抓贼破探案什么的,留著以后再说吧!」

阿原道:「母亲放心,等闲了些,我必定多在琴棋书画上用心。撄」

原夫人见她乖巧,不由展颜笑道:「不学也不妨。只要平安,健康,一家人和和乐乐,团团圆圆,比那什么才貌双全的虚名不知强多少。」

阿原做了个鬼脸,转头去唤小鹿等随行。

原夫人在后叫道:「多带两个人跟著吧!」

阿原知她怕郢王下手,忙笑道:「放心,长乐公主到底是他妹妹,并未明著得罪过他,还不至于这么快向她下手。何况长乐也会有防备,不会孤身约我。再说了……偿」

她拍了拍腰间的破尘剑。

当日原清离从萧潇那里坑过来的破尘剑,轻便锋利,蛮好使。

算来萧潇真是厚道,当日这么被欺负,丢了剑也不向她讨,还明里护里帮著她,真是难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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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风景甚好。

绿杨筛翠影,红莲照水明。

拂拂水风扑面,暑热为之一散,连小坏扑展翅膀的姿态都格外优雅了些。

一个老渔夫正戴著个破斗笠在树阴下垂钓,忽手一振,扬起鱼竿,便见一条银白的鲫鱼在钩上活蹦乱跳。

老渔夫熟练地抓过,取下,丢到旁边的鱼篓里,眼角的皱纹里都似蕴了亮晶晶的笑意。

他发现有人在旁看他,抬头看时,正见一个玉青衣裙的贵家女子带了一个侍儿立在跟前,笑盈盈地瞧她,他也便友善地笑了笑。

阿原道:「老人家今晚可以喝新鲜的炖鱼汤了!」

老渔夫欠了欠身,说道:「钓得多了,也吃不了这许多。姑娘若是喜欢,要不要带几条回去?」

阿原笑道:「不用了,我晚上应该有人请吃饭。老伯钓得多,可以多炖些可以给儿孙们吃。」

老渔夫摇头,「他们吃不了啦!四个儿子,早年有两个跟著唐皇,被一个姓李的节度使杀了,还有一个在洛阳死了,剩的一个去年跟著如今这个皇上出征,也不晓得如今在哪个军营里。但没消息该是好事吧?多半还好端端活著。如今儿媳妇也带著小孙子回娘家有半年有余了,家里就剩我这么个老东西跟老伴儿看门。」

生逢乱世,命如草芥。几方博弈,你争我夺,连王侯公子都未必能保全,更别说平民家的男丁了。那些从军的寻常士卒,几年你死我活的恶仗打下来,最终能留住性命回家的,天晓得能占几成。

阿原向老渔夫行了一礼,默默走开,忽便想母亲的话。

平安健康,和乐团圆,果然才是人生一世最要紧的。

多少人争权夺势,为了向上再走一步,不惜打得头破血流,拉了多少人的枯骨做自己垫脚石,可终究又能怎样呢?

富贵名利转头空,是非一梦中。

小鹿还在吸著鼻子感慨老渔父可怜时,阿原已看到了前面垂柳下静候著的华美画舫,然后看到画舫内钻出来的端丽少女。

她向小鹿叹息道:「小鹿,我后悔没带廿七叔来了!你会水吗?」

小鹿摇头,「不会。」

阿原挠头道:「你会什么?」

「我会晕船。」小鹿可怜兮兮地看著她,「小姐,待会儿记得跟长乐公主说,让人将船儿行得稳些。我……怕我会晕船……」

「晕船……你还跟著我来做什么?」

阿原无奈地看著她,「可惜,来的不是长乐公主,是则笙郡主。若她这回再『不慎』掉下水,得赶紧拉她上来。我还年轻呢,我还想当新娘呢,不想再被她坑上一回。」

小鹿这才看清画舫中走出来的果然是王则笙。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扯住阿原袖子道:「那咱们还上什么船呀,赶紧跑吧!她小小年纪,跟知夏姑姑学了满肚子坏水,有什么好说的?她会不会水还是小事,小姐你不会水呀!若她行到河中央把船底挖个大洞怎么办?」

阿原想了想,笑道:「她沉船应该没我运剑快。何况,她想抢的男人我已经放手了,她可能会嫁的什么博王郢王我也不会去抢,她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大约还不至于再担上跟我同归于尽的风险来害我。嗯,其实我很好奇她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她一直记得,那日王则笙从景辞屋中出来,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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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则笙见她们驻足说话,很有些忐忑,已经命人靠岸,立于船头笑道:「阿原,你可来了!真担心你不敢来。」

阿原提起裙袂,缓步走上画舫,闲闲说道:「的确不敢。则笙郡主伪造长乐公主的信函约我就罢了,偏偏还又约在水边,说不怕还真的没人信。」

王则笙道:「放心,是我约的你,从前又落过水,便是再蠢也不至于故伎重施。」

阿原道:「嗯,其实我就是怕你犯蠢呀,若能不蠢,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姑娘。嗯,与你那景辞哥哥般配,般配,太般配了!」

眼前的王则笙穿著一身丁香紫的衣裙,鬓间插著两支簪子,式样虽简洁,却镶嵌了指头大的明珠,悠悠珠光将她的面庞映得白生生的,越发明媚耀眼。她在碧荷红莲间亭亭而立,竟似占尽了这一溪的春光。

于是,阿原便不得不承认,王则笙的确是个少见的小美人。

即便从人品性情而言,也恰能跟景辞那种孤高自负的性情相配。

阿原心头莫名地又在阵阵抽痛,忙努力将那痛意模糊过去,继续笑道:「我的好事近了,想必你们的好事也近了吧?忘了说声恭喜了!」

「你不必对我说恭喜,正如我也不会恭喜你和小贺王爷的婚事。」王则笙眼圈红了红,狠狠盯她一眼,退回画舫内,才道:「进来说吧!」

小鹿忙拉住阿原,「小姐,当心船底有洞!」

阿原闲闲道:「我说了,我耍剑比沉船快。我不会扮无辜,也不会装好人。若有人想谋我性命,先得想好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吧!小鹿,你若晕船,到岸上候著去!」

小鹿挺了挺胸,「不行!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小姐!」

阿原笑道:「行,那你就在船头抱著门吧,若真的淹了,逃得也能快些!」

小鹿郑重点头,果然抱著门坐在地上,恶狠狠瞪著王则笙,好似真能保护她家小姐一般。

阿原哑然而笑。

王则笙赞道:「倒也忠实。」

她说著,已将跟她的两名侍从遣了出去。

前舱内,便只剩了她和阿原二人。

舱内的楠木案上,已预备了新鲜的瓜果和茶水,俱是用银器所盛,显然是为了解除阿原的疑心和戒心。

阿原与王则笙对面坐了,取过茶来随意喝了一口,细品了品,点头道:「好茶!」

王则笙道:「其实我来得太早,已等了许久,这会儿茶都凉了。不过,于你而言,大约没下过毒的茶便是好茶了吧?」

阿原微笑,「郡主英明!忽然蒙召,还是以长乐公主的名义相召,阿原惶恐得很!」

王则笙道:「嗯,你如今是阿原。如果你还是风眠晚的话,根本不需要我以银器盛装自证了吧?因为景辞哥哥身体不好,常需服药,你在他身旁侍奉煎药,总是放心不下,常跟大夫们讨教,又常看些医书研习,故而寻常药草的药性、配伍和入药方式,你都很熟悉。若这茶中有异,你必定能立刻分辨出来。」

阿原心头突突地跳,亦已想起她未必懂得多少医理,但如灵鹤髓等案中,她偏能分辨出那些真假药丸的大致成分。

她盯著王则笙,把玩著茶盏,轻笑道:「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想证明我当日对景辞有多尽心吗?侍奉?这还把我当作服侍的丫鬟了?而如今,那个男人却已与我形同陌路,即将跟你结作夫妻,一世恩爱?」

王则笙叹道:「阿原,你想错了!他从未想著跟你形同陌路,也从未想过跟我结作夫妻。上回我去药铺看望他,他已明白说了,会请皇上作主,将我嫁给博王。」

「博王?」

阿原终于讶异了,「他居然不娶你?那你和那个知夏姑姑一出一出的,岂不白折腾了?呵,也忒可惜!」

王则笙被她嘲讽的尾音激得面色发白,微愠道:「你就不问问,他不娶我,还坚持要将我嫁给博王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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