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_无忧渡小说_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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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新手村才算正式进入江湖，这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苏郁站在村口，望著脚下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向远方，突然就想起高中那会儿和死党一起逃课去网吧打游戏的场景了。
那时候可以说他的人生和网游是交织在一起的，很难说清楚到底是他玩游戏还是游戏玩他，总之大把大把的青春就这么浪费了，但他就是觉得日子过得很精彩，跟死党一起在游戏里仗剑走天涯，出生入死的感觉很棒。他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玩的是战士，死党玩的是法师，只是他经常拉不住怪，而死党输出过高，最终落得双双倒地，共赴黄泉的下场。
可是，过去的终究不会再回来了。他高考前悬崖勒马，拼了一把，总算上了重点大学。至于死党则是照玩不误，然后在高考落榜后便直接出国深造去了，让班上同学唏嘘不已。
上了大学，苏郁偶尔还是会上游戏，只是死党走了之后他便成了独行侠，一个人的江湖让他对从前的思念与日俱增，所以干脆就不玩了。
没想到停了一段时间后，还是经不住诱惑。网游这个东西还真像毒品，成瘾后再想彻底断了谈何容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把思绪从纷乱中收回，苏郁已经没了游戏的兴致，干脆地退出了游戏，揉了揉酸痛眼睛，一抬头，看见对面坐著的人说不出的熟悉。
看了又看，脑子里不断回忆，总算是想起来了。对面的不正是刘思齐么！怎么把给他游戏序列号的大恩人给忘了！其实还有一件事儿被苏郁给自动忽略了，那就是刘思齐欠他的两百块大洋还没有还。
苏郁对刘思齐这人的印象本就不深刻，除了那一口白牙还算让他有些牵挂，本来短信电话保持著联系倒还好，可暑假一过，联系一断，那口白牙在他脑中都已经模糊了。然而今天一见面，刘思齐在他脑中的那个几乎不见的虚影一下子真实了起来，甚至比从前更加深刻。
细看之下，苏郁觉得刘思齐长得也挺像样儿，干干净净，原来及耳的直发如今变成了一头碎发，有点像他在乡下菜地里见到的刺猬，怪不得一下子认不出来了。这样的刘思齐倒也显得齐整而阳光，要是能够去掉它嘴角的那一点痞气就好了。
刘思齐正在下战场，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好奇地抬起头来。
于是，两个人，四只眼睛，目光交汇了。
苏郁见他发现了自己，便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刘思齐愣了愣，立马站起来，在裤袋里摸出皮夹，又从里面抽出两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扔到苏郁面前。他此刻见到苏郁，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没把钱还给苏郁就先跑回家过暑假了是他不对，但是他是真心想跟苏郁交个朋友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一整个暑假都联系不上，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你这是干嘛？”一见面对方就给他钱，苏郁被弄得莫名其妙，把钱又递还回去。
“你不是一直催著我还钱么？”刘思齐回答得理所当然，又把钱扔过去。
苏郁这才反应过来。
他自己心里面其实早就把这事儿放下了，或者说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连王灿都让他就这么算了。只是没想到真正耿耿于怀的会是刘思齐。
“当时那么催你，我也不想的，只是那时我实在揭不开锅了。”苏郁顿了顿，又道：“其实无所谓了，我早就忘了。”
刘思齐听了这话，心里面极不舒服，苏郁这种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让他不爽！当初要他还钱的是苏郁，现在对此无所谓的也是苏郁，都是苏郁。自己把他放在心上，可实际上对方压根没那心。但是还了钱就应该谁也不欠谁了，从此两清，不再有什么因果孽缘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刘思齐心中是复杂的，纠结的，甚至有些不甘，面上是愤怒的，无奈的，略带一点不舍。他发现自己真的拿面前这个人没办法。“钱我给你了，拿不拿是你的事儿！”
说完，直接关机扬长而去。
第八章
苏郁这天回来的比预料中的要早，但是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开心，能够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真的非常难得。
“怎么了？头还在痛？”王灿好奇之余还有些担心。
苏郁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儿？”
“跟你没关系。”
王灿更好奇了，一把拎住他，“还嘴硬了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苏郁挣脱不了，扭过身来，一拳头伸到王朝面前。
王灿被他突如其来的拳头吓了一跳，松开苏郁，大喊了一声：“谋杀亲夫啦！”
“呿，我才懒得打你。”苏郁把拳头展开，露出里面一个红色的纸团。
“作孽哟，这么不爱国，把人民币蹂躏成这样。”王灿两指钳过纸团，小心翼翼地打开，正是刚刚刘思齐给他的那两张。
“我刚见著刘思齐了。”
“他竟然把钱还你了。想不到啊想不到。”
王灿把钱放回苏郁手心，摊平。“千万不要跟钱过不去。就算跟钱过不去，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他还你钱是好事儿，早就该还了。来，给爷笑一个。”
苏郁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唤道：“王灿。你他妈最近不对劲！”
“是么？那你要小心了。”王灿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小心什么？”
“小心被传染。”
“噢！原来你是被庄衍传染的。”
说到此处，王灿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苏郁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这两人快乐了，却有一人内伤了。庄衍暴跳而起，怒吼如雷：“你们两只说够没！很好笑么！相不相信老子拿键盘拍死你们！”
被庄衍喝退后，苏郁很干脆地洗澡上床。
只是，一静下来，免不了又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儿来。他开始反复在心里默默求证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可惜只是自寻烦恼，变得越来越纠结而已。
于是，他最终还是发了个消息给刘思齐。“我对不起你。”
很有歧义的一条信息发出去后，他就开始等回信，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对方明显不想理他了。
苏郁也是好耐心，又发了一条。“我错了。”
可惜还是石沉大海一般，除了移动公司发来天气预报让他白激动了一场。
下午刘思齐扬长而去，留给他的背影，让他没来由得觉得，如果到此就结束的话，可能会抱憾终生。
“刘思齐，对不起，我暑假手机被偷了。开学才买的新手机。”
一二不过三，又等了一个多小时，苏郁再发了一条。
说实在的，苏郁从来没有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过，更没有也不会对一个跟自己不搭界的人撒这样的谎，可以说刘思齐已经破了他的“戒”。
三条消息发完，苏郁就睡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没有收到刘思齐的回信，就好像上学期期末一样正在躲他。经过一夜调整，苏郁心态倒是好了很多，觉得这样子也好，乐得清静。
然而，世事总喜欢跟人作对，就像掉是到沙发下的一粒钮扣，专心找时怎么也找不到，等你淡忘了它自己就滚出来了。
又是下午。
刘思齐回消息了。
“我昨天手机被偷了。今天才买的新手机。”句式跟苏郁发过去的一模一样。
于是苏郁囧了。
但是肯回消息就是好事，说明对方的怒火已经消下去了。
“你不生气了吧。”苏郁回个消息过去确认一下。
“切，你是我谁啊！我干嘛生你的气。”
“你的……生气对身体不好。”朋友两个字苏郁怎么也按不出来，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还把他当作朋友。
“嗯，是不好。你怎么补偿我。”
“不知道。”
苏郁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了，两人的角色刚好跟上学期掉了个头。
“不知道还是不想？”刘思齐步步为营，咄咄逼人。
“你想要什么补偿啊？你说了算，只要不违反我做人原则的。”
苏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掉进对方的陷阱里了。
“你还有原则啊。那我问你，你昨天下午在网吧干什么啊？不会是专程来问我要钱的吧？”
“当然不是。我昨天在玩游戏。遇到你纯属偶然。”
“好吧。玩的什么？”
“就你叫我玩的那个游戏。序列号还是你给的。”
“我知道了。作为补偿，你陪我一起玩游戏吧，就这个游戏。”
“好吧。”
一个羊是赶，俩羊也是放，苏郁本身就打算玩下去的，现在对方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那你现在出来，我们晚上就去玩。我在寝室楼下等你，你速度点。五分钟之内不到，你就完了。”
果然没那么简单，这算是报复么？苏郁算是服了，保持著风中凌乱的姿态和刘思齐相会去也。
两人在楼下见了面，相顾无言，直接上路。
刘思齐走在前面，苏郁跟在他后面，渐渐发现走偏了方向，并不是向著网吧去的，但也没说什么。
直到走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背街小巷，苏郁终于开口了。“我们这是去哪儿？”
刘思齐听他语气平静，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也是古井无波，不禁恶向胆边生。“不怕我把你卖了？”
苏郁摇摇头，可刘思齐背后没长眼睛，根本不可能看到。
“跟你说话真没劲。我们现在先去吃个饭。你请客。”
巷子不长，三两分钟就到了头。苏郁没有想到的是这条巷子的另一头竟别有洞天：入眼全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房子，四周被高楼大厦包围，独成一个小的社会体系。但这些小洋楼、小瓦房却都是修整过的，井井有条，跟印像中贫民窟的脏乱差一点都扯不上关系。很难想象，如S市这般的国际性的超大都市中心，竟会保留这样一块地方，而且离他们学校如此之近，他整整两年来都没有发现。如今被刘思齐领了来，还真有点王道真误入桃花源的味道。
“刘思齐，怎么被你找到这个地方的？”
“本市很多人都知道。我小时候就经常来，那时候这里还没整治，乱是乱了点，但更加有味道。这里有好几家饭馆，本帮菜都做的不错。”刘思齐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听的人如果换成庄衍，说不定立刻就杀到馆子里去了，但苏郁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刘思齐见他不为所动，又说道：“不会是让你请客你怕了吧？其实这里的菜都很便宜，你放心好了，吃死你也吃不到两百块的。”
苏郁一听到敏感词汇，瞬间有一种被囧到无力的感觉。“看来你还真是不甘心这两百块钱。”说著，拿出那两张皱纹满面的百元大钞。
刘思齐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可笑。“你错了。不是我放不下，是你放不下。我把钱还了你了，于是我放下了；你今天不请客，就是你放不下。”
“我刚才不就已经答应请客了么。算了，你学语言的，我学法的，真要论起来，还真的很难得出结果，毕竟领域不同，看到的层面也不同。”
苏郁说完这一番话后，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咕噜一声巨响，刘思齐也很不给面子的嘲笑了他一番。
“好了，财不外露，先把钱收进去，等下结账的时候再拿出来。”
“……”
其实，人有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是放下了，但心里并没有真正的放下。
他们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当初真正放不下的并不是那两百块钱。但此时此刻，两个人中一个意识出了错，一个根本没有意识。
再来说吃饭的事儿。
话说两人挑了那家离巷子口最近的饭馆坐下，点了五个菜，加起来不过一百三十多块钱，跟前天王灿请的那一顿一比，连个零头都不到。
苏郁请客，刘思齐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大口吃肉，大碗喝啤酒，还假客气的对苏郁叫著“吃！吃！吃！”结果筷子一夹，都进了自己碗里。
S市本帮菜以红烧、煨、糖为主，咸中带甜，油而不腻。但就是这个甜味，苏郁吃不惯。他从小到大吃的都是辣的，口味早就养的很重了。从口味轻的改成口味重的容易，从重的到轻的却很难，苏郁在S市两年，就是吃不惯这边地道的本帮菜。不过近年来江浙一带受川菜影响日益加重，不知不觉间这边的菜也跟著辣了起来，对他来说，的确算是件好事。
就再拿前天那一顿来说，不管那家餐馆的菜做的多么的华丽，但味道始终是最重要的，人们吃饭也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除非真是饿得眼冒金星的人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口吞。而那家餐馆菜的味道也做到了变化多端，不管客人从哪里来，总能吃到自己满意的菜色。
食文化发展到今天，本帮菜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反应当地传承下来的风土人情的媒介了。
这边的菜是烧得很地道，但苏郁的胃不地道，这顿饭他是吃得非常辛苦，堪堪填饱肚子，他就放下了筷子。
倒是刘思齐以为他是心疼那点钱了，也跟著没了胃口。
第九章
秋蝉的叫声异常噪耳，刺痛人的神经，尤其是日落西山之时，易生愁阻。但是天一黑，这恼人的昆虫仿佛得了号令一般，齐刷刷地没了声响，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让人不那么适应。
蝉鸣一息，苏郁准时下游戏出去买晚饭，连看时间的功夫都省了。这几天还没开课，但网络已经开通，520过著日夜颠倒的生活，一日三餐要么外卖，要么派一个代表去买。
等到苏郁回来，发现其他三个还是保持著自己出去时的状态，把快餐盒子往他们桌子上一丢，管自己上了游戏。
刘思齐果然已经在了，见他上来，便立刻发了密语过来。“今天还是我早了吧。”
“刚去吃了个饭。”
“你没必要跟我报备，我只是很纳闷你白天都在干嘛，竟然一级都没升。”
“今天在摆摊，卖了些材料。”
今天是摆摊，昨天是逛主城，前天是爬最高峰看风景……
刘思齐有些无语，他自己白天要练吉他，根本不可能时时刻刻督促著苏郁把等级升上来，而升级以外的事情似乎对苏郁来说似乎更有吸引力。还是说，苏郁根本对游戏不感兴趣，每晚跟自己一起打怪只是敷衍；又或者当初自己让他一起玩游戏根本是个错误？可还是想要拖著他跟自己一起玩——没来由的想要这么干。
不知不觉陷入纠结，苏郁又发了个密语过来。“反正就快删档了，过几天公测了还得重新来过。”
庄衍他们几个在另一个区，苏郁打算等到公测了五个人一起玩，也方便下五人副本。
“你玩法师等级不上去没攻击力啊！你好意思让我一个血牛带你打怪么！一只只的打也没效率。”
“那要不别玩了。等几天就公测了。”
“不行！想都别想！”
“那你自己练级去吧，别管我了。”
刘思齐把小血牛战士开到和苏郁约好每天碰面的那片主城外的荒原，远远地看到苏郁的小法师正抱膝坐在地上，就加速跑到他面前站定，紧接著跳起了太空步。
两人组了队，改用队伍频道聊天。
“哟呵~生气了？”
“没有。”苏郁的小法师干脆躺倒在地装尸体。
牛头战士停止跳舞，在精灵法师边上站定，本想躺在他边上，结果由于躯体过于庞大，直接把瘦弱的法师压了个严严实实，只留那根发著红光的法杖冒了半截出来。“就有。”
“你无聊。”小法师站起来，双脚正好踩在牛头的两腿之间，换来刘思齐一个痛苦憋泪的表情，于是默默走开。
“那要不这样，你别玩法师了，从新练个牧师，安心给我加血就可以，不用你打怪了。”回忆起前几日苏郁法师的表现，刘思齐觉得苏郁也许更适合玩牧师，至少自己带他去高级怪区升级的时候他不用杵在一边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算初期加的血少，但也是聊胜于无，能给自己省点药钱。
“好。”苏郁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那赶紧去建一个，抓紧时间熟练一下。”
看著苏郁的小法师渐渐化为虚影直至消失不见，牛头战士站起身来，向新手村跑去。
等了好一会儿，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穿著牧师新手长袍的女精灵，刘思齐一时不敢确定那就是苏郁，结果对方先说话了。
“刘思齐，组队！我苏郁。”
刘思齐囧囧地把他组进队里。“你玩女号也就算了，怎么取了个这么恶心的名字！”
“一个女的叫什么二狗子！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人妖。”
“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我输入了好几个名字都已经被人用了，还好这个没被人占用。”
“我们乡下孩子叫这个名字的还不在少数。”
“因为比较好养活。”
“但愿如此。”刘思齐很想问苏郁他小时候有没有获得过这个尊称，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更希望苏郁能够顺顺利利地把等级练上来。
“承你吉言。”
“狗狗。”
“叫我？”
“嗯。这样叫比较好听。”
“狗狗，左手。”
苏郁明知对方子耍自己玩儿，但还是配合地控制二狗子做了个伸左手的动作。
刘思齐觉得很不可思议，对方竟然会配合自己，也许这就是默契？于是又命令道：“右手。”
乖乖的递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