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花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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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今日一身簇新的宝蓝六福迎门团花暗纹褙,神色庄严的看著下首向自己叩首的顾廷烨,接过他敬上来的茶,然后一言不发的递过去一个红包,然后一双冷电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亏得顾廷烨到底见过活人死人无数,始终微笑著撑住了。

再见顾廷烨,王氏嘴巴发苦,心情复杂,只端庄的坐在上首说了几句颇体面的场面话,最后盛纮来压场面,到底是演技派,绉绉的说了两句『颇感欣慰』之类的,居然眼角泛出隐隐水光,神情举动完美的无可指摘,活脱脱一个慈心一片的老父。

待顾廷烨朝盛纮夫妇敬茶行稽礼后,盖著盖头的盛装新娘被薄老夫人领著,缓步进入正堂,顾廷烨目不斜视,只躬身与明兰向盛纮夫妇叩首拜别,盛纮几乎要老泪纵横,连声道:「好好!汝等尔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王氏终于酝酿出感情来了,温言道:「你以后要恭敬,谨慎,多听夫婿亲长的话,不可擅专胡为。」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可以了,她本就不擅长说言,当初如兰出嫁时,她哭的天昏地暗,末了,啥也没说成。

最后拜别时,老终忍不住,死死拉著明兰的手,眼中泪光闪烁,明兰在盖头之下,只能见到方寸之地,并不知老表情,低头间,只见一只苍老瘦削的手紧紧的握著自己的胖爪,指节处隐隐发白,她忽然鼻头一酸,一颗大大的泪珠重重打在祖孙交握的手上。

老宛如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松开,好容易才低低道:「以后,要好好的……」

明兰胸口涨的酸涩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险些把盖头都摇了下来。

明兰努力低著头,好让眼眶里的泪珠以直线型坠落到地上,免得把妆容弄花了,被不知什么人牵引著,朝外头慢慢走去,到了大门口,由长柏哥哥背负登轿;放下轿帘,车轿晃动,明兰知道是起程了,才忙不迭的从袖里抽出条细棉帕,拈起一角小心的吸干眼角的泪水。

八人抬扛的大轿,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也不见怎么晃动,行进甚为平稳,明兰耳边响著震耳的鼓乐和喜炮,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

这时明兰才觉著脸皮隐隐痛了起来,那老夫人瞧著弱,绞面时却那般辣手,越想越觉著脸皮痛,她嘶了一口气,忍不住轻轻『哎哟』了一声。

轿外随侍的小桃耳朵尖,忍不住探头在帘边轻问道:「姑娘,是不是饿的肚痛了,我这儿有吃的!」

明兰忍俊不禁,扑哧出来——这个吃货!她隔著帘轻斥道:「我不饿!」

小桃犹自关切道:「姑娘,您可别忍著呀!」

明兰一头黑线:「没忍著!」

古代风水大多都差不离,京城外城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内城中扎堆著皇亲国戚和权臣勋贵,托慧眼买房的盛家老公的福,盛家房产挺靠里的,离宁远侯府并不很远,明兰大约在轿里晃悠了两顿饭的功夫,就落了轿。

明兰一只手搭著丹橘的腕,一只手牵著再次被塞进手中的大红绸,稀里胡涂的朝前走著,一脚踏进宁远侯府,明兰立刻觉著耳边喧嚣的鞭炮贺喜声,地上铺著长长的喜毯,一直通往正屋喜堂,明兰脚踩著喜毯缓缓前行,直到看见雕绘浮彩的门坎,才知道是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明兰犹如一个木偶,随著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再转身,再再拜,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好像小狗一样被牵走了;谁知那洞房里居然比外头还吵闹,明兰被按坐在喜床上,听著屋里一众女眷的笑闹声。

相比明兰的窘迫,顾廷烨倒很熟门熟从喜嬷嬷手里接过一杆红绸缠的乌木镶银角的秤,小心翼翼的揭开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二婚的就是不一样。

明兰只觉著一阵光亮,头顶笼罩著一个高大的身影,抬眼正对上顾廷烨的眸,深深的,静静的,格外深浓的眼线狭长斜开去,看人的时候似乎总含深意,明兰非常及时的脸上一红,然后低下头去,娇羞的恰到好处;顾廷烨忍不住嘴角微抽,满眼都是笑意。

随后,他在明兰身旁坐下,嘴里似乎咕哝些什么,明兰听了,依稀分辨出是『……怎么把脸涂成这样?』明兰几乎要怪叫——姑奶奶辛苦一天了,你丫的居然还敢嫌?!

「哟!好标致的新娘!」一个身穿石榴红锦绣妆花褙的妇人笑道,满屋里的女眷都跟著嘻嘻哈哈起来,纷纷打趣起来。

明兰抬眼一瞧,满屋的珠翠锦绣的妇人,一个个穿锦著缎,衣鬓香影之间,她憋红了脸,丫的,涂成这副尊荣您还看得出来标致不标致?!

接著,明兰和新郎官被撒了一头一脑的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明兰不敢动弹,只能老实挨著,顾廷烨一时条件反射,忍不住接住了几个,又引的一阵笑闹声。

「哎呀!烨兄弟,这是洞房,不是演武场,您的身手这儿可用不上!」还是那个身穿石榴红的丰润妇人打趣著,屋里哄堂大笑,顾廷烨慢慢垂下手,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众女眷到底顾忌著顾廷烨的身份和脾气,也不好过分笑闹,一个妇人端著一盘东西上来,夹著一块疑似点心状的东西,递到明兰嘴边,明兰知道这个风俗,硬著头皮咬了一小口面点,果然里面是夹生的,那妇人笑嘻嘻道:「生不生呀?」

明兰肚里大骂,却低头小声道:「生。」

屋里女眷又是一阵大笑,那妇人转头笑道:「各位奶奶可都听见了,新媳妇可说要生的,将来定能枝叶繁茂,多多福!」

明兰脸颊烧红,凑著趣呵呵傻笑了几声;努力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拜送观音不如拜母猪更价廉物美。

最后是合卺酒,一个红漆木描金海棠小圆茶盘里,放著一对鸢尾纹白瓷小酒杯,用一条红绳系起来,明兰微微侧过身,红著脸同顾廷烨喝了交杯酒,身体凑近时,眼睑微抬,只见对面的男人干净的下颌清隽英挺,她心头一跳。

——好歹是个上等货,把灯一熄,眼一闭,也不是过不去的。

礼成后,顾廷烨就被赶著出去待客,临出门时,忍不住回了下头,似乎想说什么,看见满屋的女眷又闭嘴出去了;那个丰润妇人一直忍著笑,见他出去了,才走到明兰跟前,亲热道:「二弟妹,我是你煊大嫂,你莫怕,以后你来了我们家,便都是自己人了!」

明兰见她笑的和气,便也微笑而回:「煊大嫂。」

此时,忽然一个站在桌旁的夫人笑了起来,拿帕掩口笑道:「煊大嫂,你也忒心急了,人正经大嫂还没说话呢,你倒先热乎上了!」

另一个妇人则立刻凑趣道:「这话可没理了,都说心急生不了儿,可煊大嫂却养了两个哥儿,可见大嫂是在该急的时候急呀!」

女眷们一齐大笑,煊大嫂故作气愤,反著手背抵腰,撇嘴道:「得得得!我如今是老货了,这些年来叫你们涮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然后回头,指著静静端坐在双喜灯笼旁的一个妇人,对明兰笑道:「弟妹,喏,这才是你嫡亲大嫂!」

那妇人年约十望近,一身暗红色吉祥如意暗纹褙滚二指宽的绒黑压边,白凈的鹅蛋脸上十分素凈,容貌端庄秀丽,微微笑著,只眉宇间似有几分郁色。也没见她怎么打扮饰物,她静静站起来,缓步朝自己走来,屋里就渐渐安静下来,没什么人说笑了。

明兰知道,这就是顾家嫡房长媳,顾廷煜的妻,如今的宁远侯夫人邵氏,明兰不敢下床,立刻对著那妇人颔首,恭敬道:「大嫂!」

邵夫人走过来,轻轻握著明兰的手,明兰只觉得触手沁凉,随即听她缓缓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家常过著日,便会渐渐熟的,在家里莫要拘谨了。」寥寥嘱咐数语,语气安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和淡然。

邵夫人又转身,朝众人道:「咱们也赶紧去前头吧,一大群来客,总不好主人家的扎堆儿取笑新娘好顽。」众女眷微笑著应声,煊大嫂带头,一行人鱼贯著出去了。

邵夫人又转身,对著明兰轻道:「我知道你身边有服侍的,但二弟到底之前不住这里,他带来的人也未必妥帖,我在门口留两个丫头与你,你若需要什么,直吩咐就是;今儿你也累了,我已叫置办了几个吃食,回头送来你且填填肚。」

说完后,微微一笑,待明兰谢过,便也出去了。

明兰望著阖上的门,颇觉惊讶,这邵夫人给人的印象和秦夫人截然不同,客气,和蔼,周到,却又带著一股冷淡,有一种置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也许旁人会觉著不舒服,但明兰却觉得很好,这种适可而止的关怀反而令人自在。

众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丹橘,小桃,和另两个小丫头服侍。

丹橘看著明兰直直的坐了这许久,早就心疼了,见旁人都出去了,连忙上前低声询问:「姑娘,你可饿了,要不要喝口茶?」

「不用。」明兰抚著自己几乎僵直了腰,十分想伸个懒腰,可顾忌著那两个丫头,不好叫她们看著,便对丹橘道,「我要洗脸,你去打些热水来。」

这一脸粉墙般的粉末真是快要了她的命了;丹橘应声离去。

小桃看明兰不住的揉著自己的后腰,便过去轻轻替她捏起来,小桃于推拿很有天分,力道不轻不重,明兰在心里舒坦的呻吟一声,但见屋角那两个丫头还在,只能摆出一脸庄重的微笑,便朝她们招手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丫头似乎十分惶恐,其中一个稍大些的恭敬上前:「回夫人,奴婢叫夏荷,她叫夏竹,是老爷吩咐了服侍夫人的。」

明兰到底在盛家过了十年腐朽生活,一眼看过去,单只观这两女孩说话举止,虽恭敬谨慎,却有几分僵硬紧张,颇不自然周全,就知道这她们并没有受过长期正统的内宅丫鬟训练,估计是这大半年临时培训上岗的。

一般来说,数代显赫的钟鸣鼎食人家里的贴身大丫鬟,大多是从小培养的,通常十岁上下起进内宅当差,从一言一行起,举凡吃食,举止,茶饮,装扮,梳头,收拾,算账,乃至说话待客和人情往来,都有一定的规制,更别说耳闻目染的见识。

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嫁女』,这要在以前明兰是嗤之以鼻的,但见识过房妈妈严格细致的训诫后,她只能说,俗话都是有道理的。而房妈妈还不无遗憾的说,盛家已经简略许多了,要是在以前的勇毅侯府,明兰身边的丫头至少得淘汰掉一半!

这句话吓的小桃几个好几夜睡不著觉,就怕会被撵出去。

所以,那种少爷在边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女孩,然后女孩死哭活求要做牛做马随身服侍报恩的桥段,在真正的富贵人家里几乎不可能。就算真救了人,也要交给管事妈妈慢慢调教著,习规矩礼数,从外圈一步步做起,想一步登天贴身伺候?没门!你丫到底是来报恩的,还是来钓凯的?!古代人心里明白著呢,脑残是现代肥皂剧。

目前看来,顾廷烨似是不信任宁远侯府的人,以至于只能自己招工,听说皇帝赏赐田庄宅邸时,还赏了不少奴仆庄户,也不知这两个女孩是哪里来的。

夏荷见明兰始终不言语,清秀的小脸上带了些惶恐,明兰看了,微微一笑,道:「你的名字挺好听的,谁起的?」

夏荷轻轻松了口气,道:「是常嬷嬷起的;因咱们是夏日里被挑进府里的。」

明兰暗暗记住这个名字,听这两个女孩口齿清楚,态也算大方,多少有些喜欢,小桃忍不住发表意见:「你们的名字挺,哦不,十分的好。」

明兰白了她一眼,小桃迄今仍为自己的名字过通俗易懂而耿耿于怀。

明兰和她们聊了会儿,丹橘便端著个脸盆进来了,后头随著另两个丫头,分别拿著大水壶香胰毛巾等物事。

小桃立刻起身,接过巾和帕,把其中一条长的围在明兰胸前,然后从自己随身绣袋里取出一把小巧半透明的玳瑁抿,把明兰的鬓发抿起,然后把另一条巾投湿;丹橘则把明兰手上的戒指手钏还有七八只龙凤金镯都一一取下,收好。

明兰微微低头,让她们给自己洗脸凈手,足足换过盆水,才把明兰脸上那层白粉洗干净,丹橘又打开随行的小箱笼,从里头取出好几只精致的小瓷瓶,手指轻点花露香膏,均匀的涂在明兰脸上,脖上,手上,轻轻按摩揉著。

末了,丹橘服侍明兰换上一身簇新的常服,小桃帮明兰把头发衣裳整理好。

一连串动作流畅熟练,显是日常做惯了的。夏荷夏竹看的微张著嘴,另两个邵夫人指来的丫鬟互视一眼,似乎也有些微微吃惊,心道,不想一个四京官家的庶女也这般大规矩气派,心里倒也不敢小觑。

洗漱过后,门再一次打开,几个丫鬟婆搬进来好几酒菜和点心,崔妈妈在后头跟著进来,把吃食拜访在桌上,打发几个丫头都出去,只留著丹橘和小桃伺候。

她原先一直在外头料理明兰的行装箱笼,这才堪堪摆置停当,她踏进屋内,一见明兰就笑了:「姑娘还是这个老脾气,就不喜欢脸上留著脂粉,非要洗干净了才罢休。」

明兰刚刚提起筷,鼓著脸颊道:「妈妈您不知道,那粉足足洗掉了盆水呢!」

崔妈妈慈爱的瞧著明兰吃东西,也招呼丹橘和小桃用些点心,小桃吃的脸颊鼓鼓的,问:「妈妈,外头都好了么?今夜咱们睡哪儿?」

崔妈妈捏了捏小桃的鼻,道:「有你这么做丫头的么?不担忧主,先想著自己!……都好了,反正也住不了几天,妆奁箱笼只消安稳就成了,只开了几个随行箱笼,待去了都督府,再慢慢归置吧。」

「妈妈辛苦了。」明兰努力咽下一块芙蓉花菇,「都是明兰累著妈妈了,本来您都享清福了,却又叫拖了回来。」

崔妈妈提著帕,似乎明兰小时候般给她擦拭嘴角的残渍,笑道:「姑娘混说什么,若不是老婆身不中用,便是姑娘赶我,我都不走的。」

明兰微笑了下,继续低头大吃,崔妈妈瞧了她一眼,忍不住道:「我听闻外头闹酒闹的厉害,今晚……姑娘,可要……当心些,实在不成……也不能由著姑爷的性胡来。」

崔妈妈艰难的斟酌著词汇,明兰唰的一下脸红了。

吃饱喝足,明兰等的也就气定神闲了,可惜在顾家得收敛些,不然和小桃丹橘斗个地主,打发时间倒是飞快,一阵胡思乱想;桌上婴儿手臂粗的绘彩龙凤大红双烛渐渐烧掉分之一了,明兰趴在床头昏昏欲睡之时,忽闻屋外一阵喧闹声,然后有人喊道:

「二爷回屋了!」

明兰陡然清醒,跳虾一般弹了起来,想了想,又连忙坐了回去。

随著门被重重打开,一阵酒气弥漫进来,两个粗壮婆十分吃力的扶著顾廷烨进来,然后轻轻放在床榻上,明兰忍著不去看身边的醉鬼,十分淡定的微笑:「两位妈妈受累了,丹橘,拿两个红包。」

丹橘塞红包已经十分熟练,那两个婆擦擦脑门上的汗,一掂红包的分量,沉沉的,至少有五两银,心里一阵大喜,恭敬的告退。

两个婆刚一出去,明兰就双脚一伸下了地,谁知身旁的醉鬼忽然醒过来,神色还颇为清醒,嘴里似乎低低咕哝著『那帮不仗义的家伙』!

顾廷烨满身浓重的酒气直熏的明兰皱眉,他略略晃了晃头,用力醒醒神,把高大的身倚在床栏上,微睁著一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明兰,忽然眉头一皱,道:「我先去沐浴,你也卸了吧。」

一旁的夏荷夏竹听了,立刻窜到隔间预备浴盆热水,顾廷烨一挥手站起而去,一开始脚步有些踉跄,随后就稳当了。

明兰呆呆的站在后头,崔妈妈立刻意识过来,指挥小桃丹橘帮明兰卸下钗环簪翠,把大红的喜服挂起,换上一身柔软的细棉亵衣,然后拖著尚在犹豫的丹橘小桃出去了。

明兰咬著手指,看著那张铺满大红锦被的床十分碍眼,过不一会儿,顾廷烨独自回来了,一身雪白的绫缎中衣,微湿漉的头发,把高大的身体一下倒进床榻之间,斜斜靠在大迎枕上,幽深的眸静静的看著明兰,也不说话。

明兰被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冒烟,嗓门发干,她干咳两声:「刚才用了些宵夜,我,我……我再去漱下口。」说完一溜烟的跑进隔间。

在槅扇后,明兰漱了五遍口,做了十八次心理建设,反复背诵婚姻法中关于夫妻义务那一段,最后,英勇的,决绝的,义无反顾的踏出脚步,回到寝室,刚要爬上床,却见到顾廷烨已经靠著床头,微微睡著了。

明兰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一阵放松,赤著小脚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而尽,一口气还没放下,谁知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洗漱好了?」

明兰险些活活呛死,连忙放下茶杯,咳嗽连连的转身去看,只见顾廷烨不知何时已醒了,一双幽黑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锋利的好像玻璃碎片,龙凤红烛的火苗依旧熠熠生辉,映照著他的眼睛流光溢彩。

明兰呆了几秒,连忙倒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殷勤道:「您喝水,您喝水。」

顾廷烨看著明兰光洁如玉的皓腕,嘴里一阵发干,接过茶杯,也是一仰而尽,然后递还给明兰,明兰把茶杯放回桌上,就踯躅在那里,顾廷烨轻笑一声,眼神暧昧:「还不安置么?」

明兰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其实,我有话要和你讲!」

顾廷烨挥挥手,不在意道:「明儿再说,先歇息。」说著便下床,他身高腿长,两步走过就到了明兰身边,一把擭住明兰的手。

「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呀!」明兰做著最后挣扎。

「以后再说。」

他健臂一抬,明兰只觉得双脚凌空,被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准确的说,其实是抗,明兰脸朝下,看见地面一阵害怕,只能紧紧揪著他,随即被轻抛进床榻里。

顾廷烨扯过一床被,挥手卸下两层水红锦绣石榴的薄纱和厚锦床帘,回头一看,只见明兰小小的身体缩在床角,不住的哆嗦。

「我,我我,我……」她完全结巴了。

「今日忙了一整日,你定是累了,赶紧歇息吧。」顾廷烨抓过女孩的小手,细细抚摸她手背的细腻皮肤,骨肉柔软,一摸下去,清楚的感觉到纤细的指骨。

「我不累!」明兰涨红著脸,胸口梗了半天,终于透出一口气。

「不累?」顾廷烨狭长的眼睛几乎要发绿光了:「那好了。」

……(一夜过去,大家懂的。)

「你适才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讲吗?」顾廷烨忽然记起来。

「讲不动了。」明兰半死不活。

「你不是有件重要的事儿要说吗?」男人眉眼生春。

「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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