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_星汉灿烂小说

发了半天呆, 少商挠了挠腮, 然后缓缓走向长秋宫,看见上前来迎自己的宫婢宦官,她习惯性的摆起温煦可爱的笑容——熟悉的殿宇, 不一样的摆设, 少商这么多年还是不大适应, 不过看见皇帝一家三口以倒品字形坐在内殿正中, 左右不见宫婢与宦官, 连岑安知都没在, 她一下竖起了满身的汗毛, 严阵以待。

皇老伯坐在正中,大马金刀, 双手搭膝,左边耳垂有些奇怪的发红;越皇后坐在他右后方,斜倚著案几给自己补指甲上的蔻丹;三皇子, 哦不对, 是新任的太子殿下则坐在皇帝的左后方,手上翻著一卷竹简, 也不知是奏章还是典籍。

少商行完礼, 小心看向上首这压迫感极强的三口子, 最后目光落在越皇后身上——宣太后已如秋后落叶般衰老了,可是越皇后却如丰润如碧波春水,容色越发深浓。

她有点不大舒服。

皇帝笑眯眯的朝她招招手:「坐近点,朕有话要问你。」

少商觉得皇老伯笑的活像像狼外公, 愈发心中警惕,只敢往前挪半尺。

皇帝问:「这阵子淮安王太后身体如何啊?」

少商看了眼越皇后:「回禀陛下,比正旦前好些了,但还是气衰体虚,食不下咽……这些妾昨日已对皇后娘娘说过了呀。」

皇老伯虽然很关心前妻,但人家毕竟有正经工作的,不能处处关心到,是以这几年来少商不可避免的要向越皇后报备宣太后的状况。

这话说下,越皇后呵呵两声,太子冷哼一声,皇帝摸摸胡须:「宣太后是不是又说自己的身体像宣太公的话了?」

少商叹道:「每回生病都说的,还说当初宣太公也是这些症疾——都是妾无用,没有照料好太后。」不能化验没有西踢,连病灶是什么都弄不清,古代人从生病到去世利落的很。

「这不怪你,两年前那回那么凶险,若不是你,她差点没熬过去。」皇帝摆摆手。

少商很标准的拜倒:「妾谢过陛□□恤。」她看越觉得皇老伯的左耳垂红的很奇怪——她有个大胆的猜测,然而她不敢问。

皇帝一脸英明睿智的微笑。

越皇后再度呵呵两声,太子跟上冷哼一声,皇帝不去理他们,忽然换言道:「听说东海王自正旦后就没去永安宫看望太后了,这是怎么回事。」

少商貌似茫然状:「有这么久了么。对呀,东海王为何一个多月没来啊。」

皇帝吊著眼角:「依你看来,莫非东海王心绪不佳……」

「不会呀,东海王自从成为东海王之后,妾看倒比以前自在了,去年跟二公主夫妇去山里消暑,与一群闲士诗啊赋啊的云雾缭绕,回来时心宽体胖,娘娘给殿下做的衣裳还得再改。」少商的眼神很天真,继续拉扯。

越皇后不耐烦了:「陛下,这蔻丹我自己涂不好,您和少商慢慢说,我先退下了。」

新太子和亲妈同款表情:「父皇,要是没什么事,儿臣先告退了,还有好多事……」

「别闹!」皇帝跟赶苍蝇似的朝身后的妻儿挥挥手,「谁也不许走,都给朕老实听著!」

回过头来,皇帝虎著脸,对著少商拍腿道:「小丫头还想糊弄朕!说,一个多月前你跟东海王说了什么,吓的他从永安宫的阶陛上滚了下去,还摔破了脑门!」

太子感兴趣了,端著一碗酪浆看向女孩:「长兄头上的伤原来是你的缘故?」

「你推子昆了?」越皇后惊异道。

「不不不,妾哪敢啊!」少商吓的连连摆手,「借妾一百个胆子,妾也不能跟东海王殿下动手啊!」

「你是没动手,你动嘴了!」皇帝又拍了一下腿,「你还不说实话!」

少商无可奈何,只能扭捏著说出实情,「其实妾也没说什么,只是跟殿下说,说您现在也没王妃了,不若娶了妾罢……」她现在还记得东海王当时的脸上表情,便是遇见妖魔鬼怪也不过如此了——真忒么丢人!

话还没说完,越皇后已经咯的一声笑了出来,新太子险些喷了嘴里的酪浆。

越妃笑的前仰后伏,指著少商道:「是不是宣太后说自己身体不好了,想在走之前看你成婚嫁人?」

少商尴尬的点点头。

太子抹掉嘴角的酪浆,气急败坏:「你一个小小女子怎能说这种话!前脚宣太后叫你嫁人,后脚你就去向兄长提亲!你好啊你,真是果敢善断,一点也不迟疑!」

皇帝继续朝背后挥手:「你们俩都别说话,朕还没问完呢……少商,你说那话之后,子昆怎么说?」

少商的脸色好像刚吃剩的青蕉皮:「东海王殿下没来得及说话,当时就从阶陛上摔了下去,然后捂著额头跑了,都没和娘娘拜别,说是要回去裹伤。」

皇帝忍笑:「那你觉得子昆愿不愿意娶你啊。」

「看来,似乎,是不大愿意的。」少商难堪的承认,「……可这是为何啊?东海王殿下柔仁寡断,妾刚好给他拿主意。等成婚后,妾既能接著照料永安宫,又能叫王太后对殿下放心。妾以为这门亲事很合适啊!」

「合适什么合适!长兄若娶了你,还不被你欺压的连头也抬不起来!」新太子差点喷口水,「这门亲事孤不同意!」

「妾不会欺压东海王的!妾是心地很好的人,永安宫上下都这么说!」少商很愤慨。

「你比孙氏更不象话,到时长兄还能剩下几根骨头!」

「东海王每根骨头都会好好的!」

越皇后笑的趴倒在案几上。

「你们都给朕住嘴!」皇帝大喝一声——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自打有了程少商前妻的嗓门越来越大。

深深吸气后,皇帝正色道:「少商,这事袁善见知道了么?」

「知道的。」少商嗫嚅,「他听说东海王跌伤了额头,就来问我,我照实说了。」

「他倒不生气?善见什么都跟朕说了。」皇帝饶有兴味,「还说过几日要去你家提亲。」

「妾还没生气呢,他生什么气啊。」少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年妾打算悄没声息的在永安宫过几年,待风平浪静再做打算。谁知袁善见敲锣打鼓的一通闹腾,满都城都知道他要退婚。他虽没明著说出我,可他一天四趟的往我家跑,蔡家难道会不知道?!害的家父家母这几年看见姓蔡的就要绕著走。唉,可怜他们一生与人为善,却因为我差点与名门蔡氏结仇——这种情形下,我要是敢嫁他,就是明火执仗的抢了蔡家的婚事!」

总不能她自己快快活活的嫁进高门,让娘家结个大仇家吧。

皇帝笑道:「朕也曾责怪善见一天到晚往永安宫跑,然而善见说,是怕你不等他了结前事,就又要嫁别人了。」

少商辩解道:「如今袁公子是与蔡家尽释前嫌了,可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势同水火呢,妾,妾自然要另寻出路……」

「看来袁善见倒没忧虑错。」新太子见缝插针的嘲讽。

越皇后继续趴在案几上闷笑。

「妾真觉得这门亲事挺好的。」少商犹自挣扎,「东海王殿下也太伤人了!」

皇帝莞尔一笑:「少商啊,朕来告诉你。子昆头一个喜欢的是深明大义委曲求全的曲泠君,后一个是孙氏,你以为自己和她们哪个像了?」

「曲夫人也就罢了,妾比孙氏还是强一点的罢……」少商嘟囔。

「你错了!」皇帝道,「十年间,孙氏的所作所为哪能一点不露,子昆能容忍她十年,会没有一点情分在里头?」

少商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张大了嘴:「不会吧,孙氏她人品……」她说不下去了。

皇帝道:「不错。在世人看来,孙氏人品低劣,浅薄无知,可难保子昆对她没有怜惜之情啊。」

少商惊讶的久久无语,但细想想,彷佛也有道理。

「好了,言归正传……阿姮你别笑了,朕要说正事了!」皇帝不满的瞪了后面一眼,「少商,有件事得让你知道,子晟在边塞立下大功了……」

他有些难以措辞,新太子立刻接上:「这几年中,子晟在西北灭盗匪,拓商路,招降塞边数族,平定羁縻之乱,转战千里,不但为朝廷省下许多粮草兵马,更在上个月收复蜀地之战中从陇西出奇兵,辅佐诸将合围僭王,可谓功勋卓著!」

少商低头听著,一言不发。

「你若真的应了袁家的亲事,朕就立即将此事传至西北。」皇帝道,「子晟这些年累进军功,早就抵过前罪,朕必然要大大的封赏他。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霍家只剩他一人……届时,朕会严令子晟择妇成婚,开枝散叶。你可想清楚了!」

少商抬起头,微笑道:「原来蜀地已平,这消息还没传开呢,妾先恭贺陛下天下一统。」

她恭敬的磕了个头,再道,「霍大人是天上的雄鹰,只要挣脱了旧日恩怨,必能展翅高飞,将来位极人臣,子孙繁茂,也不在话下。也不知霍大人的婚仪在哪里办,若是在都城,说不得妾还会携郎婿一同赴宴呢。」

皇帝正正的看著女孩:「你真想清楚了?」

「陛下,妾五年前就想清楚了。」少商再度叩首。

「行,你这就退下吧。你这些年服侍淮安王太后十分用心,后日你父亲的寿宴,朕会赐下美酒与金帛。」皇帝发话。

少商恭身道谢,随后垂首告退。

越皇后总算止住了笑,望著女孩离去的门坎:「以前宣太后总说她看著狡黠凉薄,实则一片赤子之心,当时我还不明所以,如今才懂了。」

新太子赞同道:「母后说的是,自长兄辞去储位后,朝臣世族颇有忌惮,儿臣本想为长兄再说一门好亲事,谁知都在那推拖支吾,真正可恨!」

越皇后翻了儿子一个白眼:「那你适才还讥讽少商。」

太子难得叹了口气:「她为人纯挚不假,可行事实在离谱。袁善见那样一个生有七窍玲珑心之人,怎么会看上她的,也是奇了!」

「这话你五年前也说过,陈词滥调!」越皇后吐槽,随后又叹,「唉,真是个执拗的傻孩子,放著鲜花著锦的金光大道不走,非要另寻出路,真是……」她是过来人,怎么会想不通其中缘由。

太子嗤笑一声,哗啦啦的整理竹简卷筒,一脸通透的聪明样:「母后说的没错,程氏就是个不开窍的!子晟那样才貌双全的人才,西北诸城的高门女子趋之若鹜,都哭著喊著要为他牵马捧鞍!前年子晟主持边城的上巳节祓禊大礼,小女娘们差点把崔侯父子挤下河去。只要子晟点个头,要什么样美貌温柔贤惠的名门闺秀没有!」

「那子晟为何不找几个美貌温柔贤惠的呢?」皇帝冷不丁来了一句。

太子立刻泄气了,无奈的叹口气:「……因为子晟也是个不开窍的。」

帝后含笑对视一眼。

随即,不屈不服的太子殿下又兴然起来:「不过这下好了,今天我就军马传报西北,让子晟死了心,赶紧娶妻生子!真是的,这么多年还没折腾够么……父皇,您说子晟会挑哪家的女公子啊?」

皇帝语中带笑:「这些年你与崔侯信函来往,提及最多的不是那位骆氏么,就是以前给五公主做伴读的,叫什么来著?」

「叫骆济通,前长水校尉骆宾之女。」太子叹道:「要说呢,骆家也是名门世族,可惜这几年族中子弟平庸,至今我没听说一个出众的,霍家单薄,将来叫子晟如何仰赖妻族呢?好在那骆济通是出了名的大德贤妇,初嫁才一年就守了寡,却数年如一日的服侍重病卧床的舅姑,博得夫家一片赞誉。无论才干还是德行,俱是顶尖的——」

「总而言之,比少商贤惠百倍。」皇帝点点头,微笑的看著儿子,「这件事情,前前后后都是你的意思,你将来可不要后悔。」

太子想了想,坚定道:「程氏是个死心眼的,与其叫子晟一年年空耗下去,还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不论袁善见还是骆济通,都足以匹配程氏与子晟。有些事,就当快刀斩乱麻,越拖越坏事!」

「好!」皇帝微笑著一拍手,「就依你的意思,朕这就去信边塞,让崔佑给子晟赶紧定下亲事!当初朕给子晟定的处罚是戍边七年,待他回来时,朕要看见霍家的新妇与儿孙!」

太子喜道:「父皇英明!」

越皇后怜悯的看著儿子——她记得上一个皇帝这么对著笑的人,不出一年就被坑进坟头了。回头她得提醒下皇帝,到底是自己儿子,别坑的太狠。

太子正要告退,忽回头道:「父皇,儿臣这才发觉,您的左边耳朵怎么红了……」

皇帝摸著自己的耳垂,轻咳两声:「适才有些发痒,朕揉了几下。」

太子不疑有他,关怀道:「父皇还是传侍医来看看的好。」

待太子离开后,皇帝收敛笑容,摸著耳朵对越皇后瞪眼:「都是你,不知礼数,险些叫人看出来!」

越皇后婷婷袅袅的走到皇帝身旁半跪著,眉目含情的嗔怪道:「陛下现在倒爱讲礼数了,当年陛下二十三,我才十三,陛下怎么不知讲礼数啊。既然嫌弃我,不如也去找几个美貌温柔贤惠的名门女子?」

皇帝看著越皇后眼角眉梢的风情,心头一阵意动,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咬牙笑骂道:「朕就喜欢咬朕耳朵的!唉,子端这傻孩子,这辈子怕是遇不上会咬他耳朵的女子了!」

越皇后咯咯一笑,用力去推皇帝,皇帝山岳般高大的身躯就势往后倒下。

然后越皇后撩裙分腿跨坐其上,双手按住皇帝的胸膛,趾高气扬道:「某乃金角山女大王,今日巡山,不想碰见你这狂徒。虽说你胡须皱纹一大把,但还剩了几分姿色,待本大王试试你的身手,若是得力,就上山与本大王做个压寨郎婿罢!」

皇帝斜乜著眼:「大王想怎么试?」

越皇后娇媚一笑,嗷呜一口咬在皇帝的喉结上。

作者有话要说:  1、喉结算是脖子以上吧。

2、明天还有。

3、两汉的皇帝经常会将心腹重臣的儿孙当自家孩子疼爱,或是示恩,或是表达对这个臣子的亲近,比如野猪对金日磾的两个儿子就十分疼爱,其中长子仗著皇帝疼爱行为不端,金日磾就亲手杀掉了,以免给家族带来祸患。后来金氏家族七代不衰,直到王莽童鞋发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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