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桑榆非晚

作者: 白鹭成双

所属书籍:春闺梦里人小说

慕水晴吓了一跳,接著脸色难看起来:「你别乱说,谁要推你下去了!」

季曼微微一笑,伸手触碰著有些沁骨的凉水,狠了狠心道:「你不敢,那就我来好了。」

言毕,蹲著的身子往一滚,顺著有鹅卵石的池塘边儿,就滚进了透心凉心飞扬的秋水池塘。

慕水晴傻了,她是有想推她的冲动,甚至人都站在季曼身后了,可是她没敢真推啊,就算侯爷不喜欢聂桑榆,这个关头把她推下池塘,侯爷也是绝对会生气的,她冷静一点就知道这事做不得。

可是聂桑榆竟然自己下去了?她不知道万一生病,就不能伺候侯爷了么?还是她已经恨她恨到赔上侍寝的机会也要害她的份上了么?慕水晴咬牙,看著池塘里挣扎的聂桑榆,也没想著呼救,已经要被陷害了,那就让她呆在冷水里吧!

池塘的水只没过腰间,季曼可以站起来,但是脚却抽筋了,加上池里底部全是淤泥,只能坐著挣扎两下,表情很痛苦。

「聂桑榆,你以为你耍这样的把戏,侯爷就会怪罪于我?」慕水晴底气有些虚地道:「我会告诉侯爷是你自己下去的!」

季曼呛了口水,一个没坐稳滑进水里,又挣扎著坐起来,全身衣裳都湿透了,冷得脸色发青:「先让人来救我。」

「你觉得我会救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慕水晴气急败坏:「你淹死了最好!这院子里每个人的日子就都好过了!」

季曼牙齿开始打颤,只能死死扒拉著池塘边儿:「快快救我!」

「你休想!」慕水晴扭头就想走,这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休想扣在她脑袋上!

但是一转身,慕水晴就傻了。陌玉侯恰好从花园口子的地方过来,远远看见她,便朝这边走了来。

这可怎么办?侯爷万一过来看见池塘里的人和她们要走的样子,她就算是跳进黄河那也洗不清了。

慕水晴慌了,捏著帕子脚直跺,那头宁钰轩却是觉得奇怪,怎么晴儿站在这里,表情这样惊慌?

「怎么回事?」他走近了,开口问。

慕水晴身子都抖起来,勉强笑著想说没事,然后拉著侯爷离开,却不想后面的池塘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宁钰轩好奇地扬眉,越过慕水晴就往那池塘里看。

「侯爷」季曼无力地朝他挥了挥爪子。

宁钰轩脸色沉了,几步走过去,将聂桑榆亲自从池塘里拉起来。

水溅了他满身,陌玉侯一双眉又皱得死死的了:「怎么回事?」

面前的女人披头散发,全身湿透,嘴唇都有些发青了,倒是有几分可怜。

「不关奴婢的事情!」慕水晴连忙大叫:「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陌玉侯身子僵硬了一会儿,还是将聂桑榆给抱进怀里。这天气凉人,这么站著,该生一场大病了。

季曼睁大了眼,没想到这人会肯抱她。身子突然一暖,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不过混著水,也没人能发现。这聂桑榆的眼泪啊,在遇见宁钰轩的时候,就格外地多。

「大概是我自己想不开跳下去的吧。」季曼牙齿还在磕巴,抓著陌玉侯的衣裳说完这句话,被秋风一吹,整个脑子都开始昏沉起来。

「你!」慕水晴恶狠狠地看著季曼,身后的半夏也不甘心地道:「分明是桑主子自己跳下去想陷害我家主子,请侯爷明察!」

陌玉侯没说话,一双眼睛凌厉地看了慕水晴许久,看得她委屈得要命。

「传大夫去东边院子。」

丢下这么一句,宁钰轩将季曼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慕水晴捏著帕子站在原地,险些没哭出来,却还是咬紧牙关,让半夏去传大夫,自己也跟著往那小院子走。

季曼闭著眼睛靠在这男人的胸前,只觉得除开其他不谈,这怀抱倒是稳妥,即使走得很快,也没让她感觉到太大颠簸。抱得稳稳的,很让人安心。

不过今天宁钰轩会突然出现是她没想到的,而且从来避聂桑榆如蛇蝎的男人,竟然会对她这样好?有些不可思议。

身子被放在软榻上,耳边听见了苜蓿的惊呼。陌玉侯好像让人给她换了衣裳,接著又将她抱上床去,大夫也来了。

「桑主子落水受惊,加上身子骨弱,怕是要感染风寒了。」大夫一边开药一边道:「短期之内怕是不能侍寝。」

陌玉侯眉头松了松,又重新皱紧,看著一旁的慕水晴道:「晴儿,我以为你一向懂事。」

慕水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咬牙道:「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以自身性命起誓!」

宁钰轩看了她一会儿,又看看床上双眼紧闭的人:「罢了,你回你的飞月阁,将她未绣完的帕子一并绣了,这件事就算完了。」

「侯爷!」慕水晴不服。

「休要多说。」陌玉侯淡淡地摆手。

这摆明了是要偏袒聂桑榆啊,连经过都不问,就直接罚她?慕水晴气得直哭,却不敢吵闹,只能忍气吞声地退出去,回飞月阁大哭了一场,心里也更恨聂桑榆。

季曼听见大夫的话就松了口气,不侍寝就好,还有人帮她把剩下的帕子绣了,这池塘跳得值了。

苜蓿去煎药了,陌玉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眼睛就静静地看著季曼,看得她闭著眼睛都不太安稳,睫毛乱颤。

知她醒著,宁钰轩便轻声道:「晴儿不懂事,你也不必多计较。我知道你最近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你也该明白,你的身份在这里,做出不合身份的事情,自然就要受罚。」

这是在过了这么久之后,跑来和聂桑榆解释为何贬她么?都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可这甜枣是不是给得太晚了啊?

季曼心里直翻白眼,却还是微微睁开眼睛,看著床边的男人。

陌玉侯温柔起来,是很容易蛊惑人心的。就像现在,满眼柔情地看著她,伸手替她将还湿著的发梢拨弄开,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换做聂桑榆那没记性的,被这么一色诱,肯定就会马上忘记陌玉侯的种种不好,甚至还会在老夫人回来的时候替他开脱。

可是季曼是天蝎座,特别特别记仇,就算现在面前这人好看得不得了,温柔得不得了,她也不会忘记当初是谁给她赐了家法的。

「侯爷说的,桑榆都明白。」心里记恨,脸上却还是要一脸感动:「桑榆不怪侯爷。现在这样的下场,也不过是桑榆自作自受。」

嫁给这么个男人,当真是聂桑榆自作自受!

陌玉侯眼里有些疑惑的神色:「从婉儿嫁进来开始,你好像变了许多。」

变得一点不像以前的聂桑榆了。

季曼微微一笑:「桑榆是懂了,歇斯底里抢不回来什么,也不想再去抢了。桑榆只愿余生安稳,再也不会去奢求得不到的东西了。」

宁钰轩一怔,心里有个地方轻轻拧了一下。

聂桑榆对他的痴狂全京城都知道,那女人总是双眼热切地看著他,盼著他,等著他。使出无数可笑的手段,也想得他的青睐。

而现在,她说,再也不会去奢求得不到的东西了。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填满了他,宁钰轩有些狼狈地扭头,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你明白了就好,这两天我会在这里陪著你,院子还未挂匾,你想要什么名字?」

两天都陪著她?季曼眼珠子转了转,果然是掐著老夫人要回来的日子,搁这儿给甜枣呢。

「这院子清净,叫非晚阁吧。」季曼随口道:「桑榆非晚。」

宁钰轩又是一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为时非晚。聂桑榆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情怀?

时间越长,他反而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以前觉得她愚蠢得不可救药,现在又觉得她十分聪慧。

看著他的眼神,季曼笑了:「侯爷是不是在想奴婢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

陌玉侯深吸一口气,反倒笑了:「你能读心?」

季曼摇头:「是侯爷的神色太明显了。不知侯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爱恋中的女人,总是最愚蠢的。」季曼笑著道。

宁钰轩茫然,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聂桑榆,你可知你这句话,是犯了七出之条?」

是因为不爱他了,所以变聪明了是么?

季曼淡笑一声:「桑榆这一辈子只爱过侯爷一个人,侯爷呢?」

这是聂桑榆以后的台词,她提前说了,应该没关系吧?

陌玉侯一愣,接著沉默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季曼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侯爷,药煎好了。」苜蓿端著药进来,轻声道。

宁钰轩回过神,伸手将药接过来,拿汤匙搅拌吹冷:「先把药吃了再说吧。」

季曼点头,可是睁眼看见那黑漆漆的药喂到了嘴边,她还是不太淡定了:「侯爷,还是奴婢自己来吧,您不用这样客气,桑榆不会怨您什么的。」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