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师尊,我戒辣了

周围没人,墨燃拉著他,把他带到孟婆堂后头的巷子里,那巷子格外狭小,他进去了,再站一个墨燃,就不剩下更多空间。

楚晚宁揣著蜜桃,瞪著他。

大抵是连续的隐忍克制,终于让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有些躁动了,他胸膛略微急促的起伏著,黑眼睛明亮地凝视著楚晚宁,忽然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我的桃子——!”

说的还是太晚了,饱满水灵的果实被碰掉,骨碌碌地滚到角落里,不再动弹。

“师尊。”男人炽热的气息萦绕在他耳边,那么煎熬,那么热切,可是他的语气依旧是清明的,滚烫里浮沉著隐忍之意,他的嗓音被欲/火煎得微焦,但他依然没有更多的举动。

他只是拥抱著他,把他搂在怀里,低沉喑哑。

“我好难受。”

楚晚宁蓦地睁大了眼:“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墨燃先是一怔,而后失笑,他捉住楚晚宁想要探他额头温度的手,凑在唇边,吻下去。

楚晚宁蹙眉焦急道:“生病了要去找贪狼长老看。”

“看那个冬腌菜没用。”墨燃无奈道,“看小白菜才行。”

楚晚宁这才反应过来,面庞瞬间就绷住了,他恼羞成怒:“你说谁是白菜?”

墨燃就笑:“我错啦。”

顿了顿,又用那双湿润的漆黑眼睛凝视著楚晚宁。

“但是师尊,我想你了。”

楚晚宁被他搂著,又被这样一双眼睛望著,被叫“小白菜”的怒火便无处发泄,反而成了耳尖的薄红。半晌才道:“……我们方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这些都不算。”

“……”

“师尊,我就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你每次吃完饭,都自己走掉,走在人群里,我碰都不能碰到你……”

男人的声嗓里有些薄弱的委屈。

“和我在一起久一点,不要回去。”

楚晚宁被他念得脸颊愈发滚烫,心慌意乱,何况他身上的气息是那么炽烈,那么雄浑,那么热切,他被他紧紧抱著,到最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墨燃喃喃道:“师尊,让我再多抱你一会儿……”

对于他们两人而言,要在死生之巅自然而然的独处,其实并不那么容易。尤其这段日子各大门派前来拜访的次数明显增加,楚晚宁常常被薛正雍拖了去出谋划策,因此能聚首的时间就更少。

好不容易吃饭的时候能坐得近一些,却总要担心周遭熙熙攘攘的人群,怕稍有不慎,就会让眼尖的弟子看出什么异样,所以自表白以来,他们连牵个手的机会都极是难得。

克制了那么久,也无怪墨燃会忍受不了。

暮色渐深,从孟婆堂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群嘻嘻哈哈打闹著的女修从巷子旁边走过去,还不慎碰到了璇玑长老养的火光鼠,那尾巴尖燃著灵火的小老鼠吱呀乱窜,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楚晚宁在这样的热闹里不安起来,他推了推墨燃。

“出去吧。”

“再一会儿……”

“一会儿该来人了,出去。”

楚晚宁到底是清修惯了的人,不给他一点真正的颜色看,他哪怕意乱,也不会神迷。墨燃叹了口气,如他所愿,松开了紧抱著他的胳膊,楚晚宁立刻走出了那条阴暗窄小的巷子,然后回头望了他一眼。

“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墨燃轻咳一声,似是有些尴尬,他说:“师尊先走吧,我再站一会儿。”

楚晚宁困惑不解,刚想说什么,却瞥见墨燃麦色的英俊脸庞似乎有些红了,黑亮的眼神也有些闪烁,像是晴朗夜空里忐忑的繁星。

他忽地明白过来了什么,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移,在看到某个部位的时候,耳中嗡得作响,顿时像被蝎子蛰了一般,面红耳赤道:“你……你简直……”他话都没有说完,就蓦地一甩衣袖,愤然离去,头顶仿佛还冒著青烟。

这样躲躲闪闪的日子一连过了十来天,哪怕墨燃这只被驯服了的狼再是温顺,骨子里的血气也是愈积愈烈,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在里面。每日晨修,暮省,他盯著高台之上的玉衡长老,眼神里的欲念都是按捺不住的,且一天比一天明显。

痴恋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使出浑身解数来隐藏爱意,也是藏不住。

有时候薛蒙无意扫见墨燃的眼神,都会吓一跳,他看看墨燃,再看看楚晚宁,凤凰儿一根筋的,就没有往歧路上想,所以越看越茫然,并不知道墨燃眼睛里闪动著的是什么情绪。

薛蒙只下意识觉得不舒服,可是哪里不舒服,他又说不上来。

有一天晨修,薛蒙趁著周围没人,就压低声音喊住墨燃:“喂,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师尊是不是生病了?”

墨燃一惊:“怎么这么说?师尊哪里有恙?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薛蒙摸了摸自己下巴,“奇怪了,那你怎么最近总是看他,还总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

“……”听薛蒙这样一说,墨燃算是明白过来了,他轻咳一声,垂眸道,“你想什么呢,别咒师尊。”

“我没有咒他啊。”顿了顿,又喃喃道,“那你老盯著他做什么?”

“你看错了。”

“我又不瞎。”

“你瞎。”

“我瞎?那你是狗!”

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正幼稚不堪的争执著,高台上楚晚宁听到这边有异动,清清冷冷看了下来,两人便蓦地闭嘴了,各自低头誊抄背诵著手下的草药卷宗,只是胳膊肘还抵在一处暗暗相互较劲。墨燃和他抵了一会儿,倏忽放松了力道,毫无征兆的把手抽开。

薛蒙用力过猛,陡然失去了墨燃那边的阻碍,居然直接就哐当一声栽倒在了墨燃身上。

墨燃拍腿大笑:“哈哈哈哈。”

薛蒙怒极,也没管周遭安静氛围,大著嗓门道:“你不要脸!你阴我!”

“墨微雨,薛子明。”眼见著自己徒弟又要丢人现眼,楚晚宁有些薄怒,抬起凤眼,蹙著剑眉,低沉道,“要吵架外头去,别在这里扰众人清修。”

“是,师尊。”墨燃立刻稳重了。

薛蒙也不情不愿地住了口。但他还是有些气呼呼的,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摔有点跌面子,想了想,嘶啦裁了一小片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团巴起来,朝墨燃桌上丢去。

“啪嗒。”

没想到纸团丢过了头,一只纤细白腻的手将它从摊开的书页上拾起来,师昧疑惑不解地将这皱巴巴的纸张展开,看了一眼上头写的字。

——

“你就是盯著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是不是想要师尊传你独门心法!”

下面还画了一只狗,重重打了个黑色的叉。

师昧:“…………”

待晨修散后,薛正雍找到了楚晚宁,说是临沂那边几经查探,确定因劫火一事,五年之内都不能再住人了,所以从上修界带来的那批流民,如今都需要安置于死生之巅的领辖村镇内。

“我带回的那一些,已经著手让人帮忙在无常镇,丰禾镇,白水村安顿了。还有你和阿燃带回来的那些。”薛正雍说,“无常镇塞不下那么多人常驻,还是带一半去玉凉村吧,那里也缺年轻人。”

楚晚宁道:“确实是放在玉凉村比较合适。”

薛正雍点了点头:“玉凉离得不远,你们早些去,要安置的人有点多,这些柴米油盐的,蒙儿弄不清楚,我让师昧跟你们一同前往,他能帮些忙。”

楚晚宁道:“……好。”

对于玉凉村的村民而言,楚晚宁与墨燃已算是旧识了,村长两天前得了薛正雍的消息,因此一早就等在村门口,等著死生之巅的仙君们到来。那位菱儿姑娘也在,许久不见,她出落的愈发水灵标致,见到墨燃,就忙和他去打招呼。

墨燃有些意外,但还是笑了笑:“姑娘没有去上修界?”

“不去了,幸好没去,要是跑到临沂,怕连命都没有了。”菱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饱满的胸脯,“我还是先在下修界待著,村里这段时日也越来越好了……从前是我们巴望著往上修界去,这还是头一回,瞧见上修界的人往咱们这里来。不走了,不走了。”

“是啊。”有人听到她的话,也跟著附和道,“凡事都是山不转水转,有薛尊主在,说不准再过十年二十年,上修界的人都眼巴巴地往我们这边跑呢。”

师昧温柔道:“下修界清苦百年,但所谓江有对岸,海有彼端,总不会只有我们这边在一直受苦,如今也该过上好日子了。”

他一边说著,一边把王夫人吩咐他带来的草药膏分与众人,墨燃也拿了一罐细看,发现上头居然有孤月夜的蛇形纹章,不由惊讶:“这是……寒鳞圣手制的药品?”

“嗯,前些日子,姜掌门派人送来的。”

楚晚宁听了,说道:“姜曦比火煌阁会送东西,蜀中多鬼魅邪祟,最缺的就是灵丹妙药,送来这些,尊主都是笑纳的。”

“可不是么。”墨燃喃喃道,“还都是寒鳞圣手炼制的丹药,说夸张些,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唉……”

“唉”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唉,姜曦真的好富啊。

当年在轩辕阁,楚晚宁买的貘香露才那么几瓶,要价就是两百五十万,结果姜掌门挥挥手,一送就是一马车。

墨燃默默地把药罐子放回了褡裢里,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儒风门确实是完了,但是下一个冒头的显然是孤月夜,轮不到死生之巅什么事,下修界要崛起,恐怕还需百年岁月。

忙碌了大半天,到了傍晚,那些临沂旧民的吃穿用度都被安排好了,屋舍也都收拾干净,师徒三人准备动身离开,但村长却执意要留他们一块儿吃饭,盛情之下,却之不恭,于是他们就跟著村长,到了玉凉村的宗祠里。

村中祖祠总是会办一些重要的红白大事,除夕吃年夜饭,元宵看大戏,也都是在这宗祠里头,或者在宗祠外的大院里。这一天,由于来了许多上修界的旧民,从今以后要在玉凉村长住,所以村人准备了三十余桌酒席,烹羊宰牛,蒸米煮面,来款待众人。

村长居然记得楚晚宁不吃辣的,特意安排了一桌清淡的菜色,请玉衡长老和临沂一些吃不惯辣子的人落座。

那些人都是墨燃和楚晚宁救出来的,飞花岛的时候就已经识得了这位冷冰冰的仙君,但识得归识得,跟他坐在一起吃饭,一桌子人都十分紧张。出于礼节,他们不能起身换位置,于是一顿饭吃的十分尴尬,其他桌都在说笑喝酒,这一桌就是各自闷头默默动筷子,谁都不吭声。

墨燃手艺好,在伙房帮忙,等最后一道菜上来了,他才从后厨出来,蜜色的脸膛上洇著细细的汗,眼神很亮,鼻梁很挺,人群里拔尖抢眼的英俊模样。

“灌汤包子来啦——!”大娘举著大托盏,上面堆满小蒸笼,嗓门吼的洪亮,“每桌都有,每桌都有,每桌十二只,六只荠菜鲜肉,六只香菇鲜肉,要趁热吃!”

墨燃就笑著,帮大娘挨桌把小笼汤包递过去。

“谢谢墨仙君!”

“谢谢仙君!”

更有熟悉墨燃的小孩子脆生生嚷道:“谢谢微雨哥哥!”

菱儿的目光绕著他,也挪不开,尽管知道这人并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喜欢自己,却仍克制不住地想要看著他——

哼,反正看看总没关系。

“谢谢墨仙君。”送到她这一桌,她朱唇如点绛,柔声谢过。

墨燃朝她笑了笑,那是一个不躲闪,也不带任何模糊暧昧的灿烂笑容,反倒把方才想趁机偷眼的菱儿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赧然地低下了头来。

还剩最后两桌没送到,一桌有楚晚宁,一桌有师昧,他二人口味不同,因此并没有坐在一起,墨燃先给楚晚宁那桌送去,楚晚宁蹙眉道:“别再忙了,饭都冷了。”

再给师昧那桌送时,师昧则笑道:“阿燃到底是巧手,多谢。”

“哈哈,还好,帮大婶打了点下手而已。”

墨燃说著,转身折返,师昧以为他要去拿碗,便腾出些长凳的空座,说道:“坐这里吧,这桌我方才多要了一个碗,你不用去拿了。”

墨燃愣了一下,随即挠头笑道:“我坐师尊那桌。”

“……你什么时候不吃辣了?那边都是不吃辣的才去。”

“戒了。”墨燃说。

师昧沉默半晌,眸底深黑,却倏忽笑了:“听说过戒酒水,戒烟叶子的,没有听说过有人要戒辣椒。”

“其实也算不上戒,太久不吃,就不想吃了。”墨燃朝师昧挥了挥手,笑著往厨房跑,“拿碗去了,你乖乖坐著吃啊,再不吃汤包就冷了。”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