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劝说
作者: 猫尚书
所属书籍：月里青山淡如画(文物修复师)
左怀仁终于转过身，被收拾过的客厅视觉上看上去大了很多，邱媛给左怀仁倒了茶，邱奶奶扶著老花镜慢悠悠走出来道：「你说谁来了？」
说完，她就愣了，她带带看著左怀仁，好久后才有些不敢相信道：「小怀仁？」
「奶奶。」
左怀仁站起身来，笑著叫了一声。邱奶奶激动走了过来，抱著左怀仁狠狠拍打了几下：「你小子，终于从美国回来了啊？！」
听了这话，左怀仁转头看了邱媛一眼。
他已经从美国回来好几年了，邱奶奶还说这样的话，应该是不知道他从美国回来了。他也没有揭破，笑著道：「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探望您，今天特地来见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邱奶奶眼眶红了，拉著左怀仁道：「你……你长这么大了，老左看著，心里一定也高兴。」
左怀仁依旧含著笑，什么都没说，却在听到「老左」这个词的时候，目光暗了暗。
邱奶奶拉著左怀仁问了许多，他这些年的生活，在美国的经历，左怀仁答得不咸不淡，和一个普通学生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奶奶还在画年画呢？」
左怀仁看了邱奶奶手上的墨迹，邱奶奶听到他问，高兴极了：「是啊。」
老人家眼里带著笑：「你不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年画都是艺术品了咧，一幅能卖好几百，好多人求著我画。」
左怀仁听著，面色不动，目光却是看向了邱媛。邱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著头削著苹果。
她刀工很好，苹果上的皮都是一样的厚度，都削得极薄，从头到尾连城整的一条果皮，没有半个断点。
左怀仁目光落到她的手上，听著邱奶奶说著现在的人多尊重她，求她做这些。左怀仁静静听了一会儿后，终于道：「我记得媛媛小时候喜欢做跟著我父亲修护文物，后面有考相关专业吗？」
邱奶奶愣了愣，随后就听见邱媛道：「现在不喜欢了，只喜欢画年画。」
「是啊，」邱奶奶叹了口气：「她小时候挺喜欢修文物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不喜欢了，现在反而画年画画得多一点。怀仁现在在做什么啊？」
「哦，我做点小生意，」左怀仁回应著邱奶奶的话道：「主要做艺术品相关的，你们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把年画交给我，我拿出去卖，卖了之后我们分成。」
「哎呀，」邱奶奶高兴道：「那可真的太麻烦你了！」
「应该的。」
左怀仁喝了口茶：「一起长大的，本来就该帮忙。」
和邱奶奶聊了一会儿后，左怀仁提出要参观年画，邱奶奶便让邱媛领著左怀仁进了画室，自己去给他们切水果。
邱媛和奶奶住的地方并不算大，却还是开辟了一间「画室」出来，专门用来画年画。左怀仁看著那些挂在空中还在晾干的年画，平静道：「邱奶奶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
邱媛媛靠在一边，低声道：「嗯。」
「不过，」左怀仁转过头去，看著邱媛道：「她的技艺，你这辈子怕是达不到了。」
邱媛微微一愣，左怀仁靠在一边，从兜里摸出了一包香烟。他靠在桌边，在暗夜里点了烟。邱媛家的等是很老实的灯泡，灯光有些昏暗，她就看著香烟在灯光下婷婷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边上年画上抱著鱼的胖娃娃。
「你以前就不适合画年画，邱叔叔看不开。你学一辈子，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邱媛低头没说话，左怀仁抬手触碰在画上：「人都有个喜欢，喜欢的东西，才能赋予它该有的灵魂。写小说的要有那份灵感才能把故事写得好看，画画的要有那份热爱才能给予画面该有的神采，我们做文物修复的，也得怀著对那份文物的喜爱，才能给它最好的还原。」
「你小时候就老喜欢追问我爸，那个东西是什么，这个东西是什么，有时候你还会蹲在文物面前说话，就像它活了一样。修一个东西，该用什么颜色，有哪些细节，选用什么材料，你十六岁时候，我爸就已经觉得你很不错。」
「你说这些，」邱媛艰难笑起来：「是做什么呀？我们现在都长大了，老提以前的事儿没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意思。」
左怀仁抬眼看她，目光里不辨别喜怒：「我这个人，念旧。」
邱媛抿紧了唇，她觉得自己彷佛是一个在被审讯的犯人，他有愤怒，有不甘，有执著，他其实有诸多情绪，她不知道此刻他为什么会来，但是他愿意站在这里，她就觉得已经是一个进步。
所以她没说话，静静听著他道：「过去发生的我会统统记得，一分一秒都不会忘。邱媛，我希望，你也记得。」
「我……记得。」
邱媛干涩开口，左怀仁抬头看了看年画，平静道：「年画已经没有人买了，换条出路吧，你这么一直骗著邱奶奶，也不是事儿。你去学文物修复，没赚钱的时候，我帮你养著邱奶奶……」
「不用……」邱媛连忙开口，左怀仁接著道：「学好了，来帮我做事儿。我的古玩店里要有人打理。」
邱媛愣了愣，左怀仁抬眼看她：「你总不能这样一辈子，邱媛。」
这话像利刃一样，扎进了她心里。
谁想一辈子住在胡衕里，守著个小破屋子，开个杂货铺，每天在屋里做点纪念品，让人骑著小三轮去卖？
哪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不想著能有一份事业，有一个梦想，有一技之长，在自己的领域里呼风唤雨，人称女王？
尤其是在，年少仰慕那个人越来越优秀，明明同样的出身，差距却越来越大，只能看著他走得越来越远的时候，那种无力感涌上来，几乎让人崩溃。
她抿著唇，没有说话，左怀仁静静看著她，深深吸了一口烟。
「还是说，邱媛你觉得，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