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阳阳第五

第19章 阳阳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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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趴了一整夜,前半夜都在思考这些年来在蓝忘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第二日清晨,睁开眼睛,蓝忘机人已走得不知所踪,他则规规矩矩躺在榻上,双手放在身侧,被摆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姿势。

  

  魏无羡一把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右手五指埋入头发中,心头那股荒谬又悚然的莫名感仍然挥之不去。

  

  这时,静室的木门轻轻叩了两下,蓝思追的声音在外响起:「莫公子?你醒了吗?」

  

  魏无羡:「这么早叫我干什么?!」

  

  蓝思追:「早、早?……可是,已经巳时了呀。」

  

  蓝家人都是卯时作亥时息,极其规律,魏无羡则是巳时作丑时息,也很规律,整整比他家晚了两个时辰。他趴了半夜,腰酸背痛,耿直地道:「我起不来。」

  

  蓝思追道:「呃,你又怎么啦?」

  

  魏无羡道:「我怎么了。我被你们家含光君睡了!」

  

  蓝景仪的声音也气势汹汹地响了起来:「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可饶不了你。出来!」

  

  魏无羡冤枉道:「真的!他睡了我一整夜!我不出去,我没脸见人!」

  

  几名小辈在门外面面相觑。含光君的住所旁人不能随意踏入,他们哭笑不得,又没法直接进去把人拖出来。蓝景仪怒道:「真是没羞没臊!含光君又不是断袖,他睡你?!你别去睡他就感恩苍天了。起来!把你那头驴子牵走,好好治治它,喧哗死了!」

  

  提到他的坐骑,魏无羡忙一骨碌爬起:「你对我的小苹果怎么了?!你不要碰它,它可会尥蹶子了。」

  

  蓝景仪道:「小苹果是什么?」

  

  魏无羡道:「我的驴啊!」他出了静室,轰著几名小辈带他去找坐骑,被人领到一片青草地上,那头花驴子果然在大叫不止,喧哗不已。大叫的原因是因为它要吃草,但是那片草地上聚集著几十团滚滚的白绒球,让它无法下嘴。

  

  魏无羡喜道:「好多兔子!来来来,叉起叉起,烤了!」

  

  蓝景仪七窍生烟:「云深不知处禁止杀生!赶紧让它闭嘴,早读的都来问过好几次了!再这样我们要被骂死了!」

  

  魏无羡把拿给他的早饭里的苹果给它吃了,果然,花驴子一啃苹果就顾不上叫,咔擦咔擦嚼动嘴皮子。魏无羡一边摸著它的后颈,一边打这几名小辈身上通行玉令的主意,一边还指著满地圆滚滚的白兔子,道:「真的不能烤?是不是烤了就要被赶下山去?」

  

  蓝景仪如临大敌,连忙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道:「这是含光君养的,我们只是偶尔帮忙照看而已,你敢烤!」

  

  魏无羡听了,险些笑倒在地,心想:「蓝湛这人真是!以前送他他都不要,现在自己偷偷摸摸地养了一大群。还说不要,哄谁?饶命,其实他暗地里是喜欢这种白乎乎毛乎乎的小东西吧!含光君板著脸抱著个兔子,哎哟我的妈,我要不行了……」

  

  可再一想起昨晚他趴在蓝忘机身上时的那个光景,他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从云深不知处的西面,传来了阵阵钟声。

  

  这钟声和报时辰的钟声截然不同,急促又激烈,彷佛有个害了失心疯的狂人在敲打。蓝景仪与蓝思追脸色大变,顾不得再跟他插科打诨,甩下他就跑。魏无羡心知有异,连忙跟上。

  

  钟声是从一座角楼上传来的。

  

  这座角楼叫做「冥室」,四周墙壁皆是以特殊材料制成,篆有咒文,是蓝家招魂专用的建筑。当角楼上钟声自发大作之时,便说明发生了一件事:在里面进行招魂仪式的人,出了意外。

  

  角楼之外,围过来的蓝家子弟与门生越来越多,可没有一个人敢贸然进入。冥室的门是一扇漆黑的木门,牢牢锁住,只能从里面打开。从外部暴力破坏不仅困难,也违反禁忌。招魂仪式出了意外,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召来什么东西,冒冒失失闯入又会发生什么。而自从冥室建立以来,几乎从来没出现过招魂失败的情况,这就更让人心中惴惴了。

  

  魏无羡见蓝忘机没有出现,预感不妙。若是蓝忘机还在云深不知处,听到警钟鸣响应该立刻赶过来才对,除非……突然,黑门砰地被撞开,一名白衣门生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他脚底不稳,一冲出来便滚下了台阶。冥室的门旋即自动关上,彷佛被谁愤怒地摔了上去。

  

  旁人连忙七手八脚将这名门生扶起。他被扶起后立刻又倒下,不受控制地涕泪满面,抓著人道:「不该的……不该招的……」

  

  魏无羡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你们在招什么东西的魂?还有谁在里面?含光君呢?!」

  

  这名门生似乎呼吸十分困难,张嘴道:「含光君,让我逃……」

  

  话没说完,殷红的鲜血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一涌而出。魏无羡将人推进蓝思追怀里,那支草草制成的竹笛还插在腰间,他两步迈上数级的台阶,踹了一脚冥室的大门,厉声喝道:「开!」

  

  冥室大门张嘴狂笑一般,霍然开启。魏无羡旋即闪身入内。大门紧跟在他身后合上。几名门生大惊,也跟著冲上去,那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一名客卿扑在门上,又惊又怒,脱口而出:「刚才这个究竟是什么人?!」

  

  蓝思追扶著那名门生,咬牙道:「……先来帮我。他七窍流血了!」

  

  一进入冥室,魏无羡便感觉一阵压抑的黑气逼面而来。

  

  这黑气彷佛是怨气、怒气和狂气的混合体,几乎肉眼可见,被它包围其中,人的胸口被压迫得隐隐闷痛。冥室内部长宽都是三丈有余,四个角落东倒西歪昏著几个人。地面中央的阵法上,竖立著这次招魂的对象。

  

  没有别的,只有一条手臂。正是从莫家庄带回来的那只!

  

  它一根棍子般直挺挺地站立著,截面向地,四指成拳,食指指天,似乎在愤怒地指著某个人。充斥了整个冥室的源源不绝的黑气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参与招魂仪式的人逃的逃、倒的倒,只有东首主席之方位上的蓝忘机还正襟危坐。

  

  他身侧横著一张古琴,手并未放在弦上,琴弦却兀自震颤嗡鸣不止。原本他似乎正在沉思,又或是在凝神倾听什么东西,觉察有人闯入,这才抬首。

  

  蓝忘机脸上一向波澜不惊,魏无羡看不出他什么心思。原本坐镇一方的蓝启仁此刻已经歪倒在一旁,和那名逃出冥室的门生一样,七窍流血,神智尽失。魏无羡顶替了他的位置,旋身踩在了西首的方位上,将竹笛从腰间拔出,举到唇边,与蓝忘机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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