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二次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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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之后,明兰便似鼓足了一口气,也不管外头关于张顾兵败身死的消息传的如何绘声绘色,她只日日好睡饱食,坚持散步活动;约过了四日,屠家兄弟从外头回来,马车上押下一对风尘仆仆的母。

屠龙站在廊下,拱手道:「禀夫人,咱们从刘大人那儿回了,照夫人的吩咐,拿到人的那几位兄弟都各给了二十两。现下人已带到,适才交予崔妈妈手上了。」

明兰笔挺站在门内堂上,一手撑后腰,「有劳屠爷了。」

屠家兄弟目不斜视的笼手躬一躬身,齐声道告退。

小桃扶著明兰缓缓出门,绿枝等人随后,众人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穿过侧边的垂花门,四周顷刻寂静下来,不闻半声嬉笑说话,只窸窣阵阵的虫鸣鸟啼。

来到一间偏僻的屋,明兰抬脚进去,只见里头光秃秃的,只上首一把师椅,旁设一几,余下再无任何摆设。崔妈妈领几个粗壮婆侍立四周,恨恨瞪著屋中立著的母。

明兰稳稳坐下,双臂轻搭扶手,笑笑道:「本想说『别来无恙』,可今日一见,你比当初老了十岁不止。都说绵州水土养人,你怎么愈发不成样了。」

曼娘缓缓抬起头,头发凌乱,容颜憔悴,加上刻意打扮粗陋的衣装,满身老态遮挡不住,她低低道:「咱们是下贱人,不比夫人尊贵,年轻美貌更胜往昔。」

明兰挑挑眉,侧头朝她身边的男孩道:「昌哥儿罢,你认识我么?」

那男孩约**岁模样,样倒白凈,就是骨架瘦弱,他双手紧拽母亲的袖,低低垂头,闻言迅速抬下头,脸上满是戒备和憎恶,一触及明兰望下来的目光,赶紧再次低头。

明兰自没错过他眼中的神气,只轻轻叹气,道:「崔妈妈,叫人把昌哥儿送到西边厢房去吃点心,再叫蓉姐儿也过去,他们姐弟也多年未见了。」

不等那男孩挣扎反抗,两边四个健妇已一扑而上,两个扣住曼娘不让动,另两个一把抱起昌哥儿挟住,迅速走出门去。

明兰对曼娘笑笑道:「你放心,为著我自己,也不会叫哥儿在府里出事的;打发孩出去,不过想和你好好说话罢了。」

曼娘心中不甘,却也知明兰说的是实话,便停了挣扎;这时两个掌刑婆进了来,一个抬著把高脚椅,一个捧著一捆布条。

明兰轻拍掌下,两个婆迅速动手,另有几个健妇协力,或抱腿扳手,或压头抵腹,须臾便将曼娘牢牢捆在椅上;随后众婆鱼贯出去,屋里只留下崔妈妈和小桃绿枝个。

曼娘的双臂,后背,乃至两腿都如被铁焊般固定在上,脚尖离地寸,周身动弹不得,她哭叫道:「适才进来时,我们母已被过了身,身上什么也没有,夫人还待如何?」

明兰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怕你练得铜头铁骨功,回头磕起头来,将我家地砖磕坏了。」

曼娘知明兰意指当年那事,不窒了下,哀哀哭道:「……夫人,上回是我错了,都怪我胡涂,听信了夫人的花言巧语,居然敢冲撞夫人。事后想起来,夫人那会儿怀著身孕,若是有个什么不好,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她说的涕泪横流,动情之处,只恨不能磕上几个响头,叫额头出些血丝才好。

明兰面无表情,打断她道:「我说你省点儿力气,哭的再楚楚可怜,我会吃你这套么?往事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外头守著的婆,俱离此屋十步开外,而屋内只我们几人。」

她指了指崔妈妈几个,戏谑道:「便是我叫她们说你在屋里光著身跳舞,她们也会说的。是以……」她笑笑,「咱们摊开来说说话罢,出了这屋,你尽可以赖个干净。」

曼娘收起眼泪,慢慢敛去眼中水汽,冷硬道,「好,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母甫进了京城麒麟门,就叫拿下;夫人真是好手段,连差役也能随意差遣。」

明兰微微而笑:「你弄错了两件事。其一,那不是寻常的差役,而是守城的卫戍;其二,我哪儿差的动呀,那是侯爷临出门前,特意嘱咐刘正杰大人的。」

曼娘倏然变了脸色,颤抖道:「……你是说,二郎他,他叫人捉拿我的……?」

「当初侯爷说过,倘若你再敢闹毛病,便要不客气了;你却不肯信。」明兰看她那副痴情且不敢置信的模样十分腻味。

「不过你也是个能耐的。前方消息传至不过数日,你就得了信,随即日夜赶进京……你当日被侯爷送回绵州时,应是在京中留了通风报信的人罢。」一边哭天抢地被解送出去,一边居然还能预先留下耳目,这等本事胆识,明兰确有几分佩服。

曼娘冷冷道:「夫人别忙著夸奴家了,乡下地界上怕也少不了夫人的耳目罢。」

明兰笑道:「你又错了。的确有人时常来报你们母的情形,不过不是我吩咐叫盯的,而是侯爷的意思。报信的人比你早到几日,其后我按侯爷的吩咐告与刘大人,再其后……」

「再其后,城门口便有官兵等著我们母了。」曼娘冷笑,瞬即又道,「现在夫人打算怎么发落我们母?」

明兰一挑眉:「又又错了,该是我问你上京来有何贵干才是?」

曼娘仰起脖大笑,直笑得脖颈上青筋暴起,毕了才冷声道:「还是夫妻呢!二郎在前边生死未卜,你却好端端的坐在这儿!二郎待你何等好,你到底有心肝没有!」

明兰用心想了想,道:「那我该当如何?」

曼娘大声道:「这还用我说?赶紧去官场上寻些助力,看著能否救二郎性命;再或者打听西北可有熟识之人;还有……进宫面圣,披发跣足,求皇上看在二郎往日功绩上,千万赦免了这回兵败呀!」

明兰再也忍不住,捂嘴大笑,直笑的腰也直不起来,:「你还把戏里教的当真了?!还披发跣足,姬救夫么?!」

好半天才止住,她笑著喘道:「其一,如今大军倾巢而出,哪里还有旁的军队?难道请刘大人将拱卫京师的卫戍带去西北不成?其二,西北重镇,军国大事,轻易连官也打听不得,何况我一个妇道人家?别是没祸惹祸罢!其,迄今为止,圣上并未有任何旨意下来,连御史都未开口,我求哪门的情!」

曼娘被她笑的脸色铁青,咬著牙槽疼,尖利道:「夫人水晶心肝,聪明绝顶;可也不及我对二郎一片痴心,方寸大乱!」

「痴心?别逗了,你当侯爷预备怎么发落你?」

曼娘脸色骤变:「他,他……」

明兰静静道:「当初侯爷说过,你再敢来啰嗦,此生都不叫你在见昌哥儿了?」

曼娘尖叫:「你休想分开我们母!」

「不是我,侯爷根本不打算叫我脏了手。」明兰缓缓摇头,「照侯爷的意思,刘大人一拿住你们,即刻将昌哥儿送走,择一厚道殷实人家抚养。是我叫刘大人送你们过来,叫蓉姐儿再见亲弟弟一面。」

「……那……我呢?」曼娘怔怔的。

明兰冷漠道:「还瞧不出来么?若侯爷有心,你们母哪里离得了绵州?可侯爷只叫人看顾昌哥儿周全,于你,从不曾阻拦分毫,这是为何?侯爷压根不在乎你做什么!待送走昌哥儿,你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咦?这算钓鱼执法么。

曼娘拚命摇头,嚎啕大哭,连声道:「二郎不会这么待我的!不会的!不会的……」直至此时她才怕起来,哭了半天,忽抬头直勾勾盯著明兰,哀声求著,「夫人,都是我胡涂蠢笨,不知好歹,求夫人把昌哥儿领进府里罢!夫人待蓉姐儿这么好,也能好好教养他的!」

「用不著我教他。当初你不是说,没了儿就去死么?现下却又肯了。」明兰淡淡看著她,嘴角挑起一抹轻嘲,「看来这几年,你教得昌哥儿好。」

教他仇恨,教他报复,教他跟顾廷烨时时提及生母,教他怎么跟嫡出弟弟们『相处』。

曼娘眼神瑟缩一下,很快又是一脸哀恸:「没了亲娘在身边,好歹要在爹跟前呀!他是老实的孩,将来孝敬夫人……」

「昌哥儿是断断不能进府归宗的。」明兰道,「这是侯爷的原话。」

曼娘满眼怨毒,低低嘶吼:「你这刁毒之人,全是胡说!一定是你撺掇挑拨,二郎怎会对我们母这么心狠!」

明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你以为当初侯爷为何想领昌哥儿进府?因那时尚无人知侯爷要娶谁,昌哥儿又小,想来你还不及调教儿些什么。待孩进府慢慢教化,兴许还有救——可叫你一口否了不是。后来侯爷与我说,有你这种娘教著,旁的也就罢了,想你不至于会害亲生儿,却绝不能放心昌哥儿与我所生孩儿一道了。所谓防不胜防,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曼娘像被狠狠扎了一刀在心口,脸色惨白如素,嘴里喃喃著『我不信我不信,是你特特来气我的,二郎一定还念著我们母』云云。

明兰也不讥笑,看著曼娘自欺欺人,半响才低沉道:「今日,我多回事,叫你再为昌哥儿选条罢。」叹口气,「只要你答应,此生此世不离开绵州,再不纠缠作耗,我就去求侯爷,将昌哥儿送到常家去教养。」

曼娘愣愣的抬起头:「……常嬷嬷?」

明兰点点头:「几日前,我跟常嬷嬷说了,她说,与其叫素不相识的人来抚养昌哥儿,还不如她来养,横竖燕姐儿已嫁了人,年哥儿又忙著日夜读书,她老来闲暇,岂不正好。」

好一个厚道的老人,不忍心孩受罪,明兰心中轻叹,接著道:「常嬷嬷的为人,你也清楚,再正道没有的了;且看她教养出来的孙儿何等上进,昌哥儿将来必能有出息。」

曼娘半响才道:「倘若我食言了呢?」

明兰眨了下眼睛,微笑道:「老天作证,只要你应下了,我就不会叫你食言。」

曼娘心头一紧,看著明兰温和的笑脸,无端生出一股寒意——她知道这话中意思,一旦自己答应了,就会被立刻被押回绵州,依宁远侯府的势力,只消跟地方官吏提点几句,自己便如坐牢一般,永生不能离开那山沟沟半步了。

明兰看曼娘面上阴晴不定,似是心中交战颇剧,笑道:「怎么样?可想好了。」

曼娘不屑的啐了一口,冷哼道:「你舌灿莲花,我却不信你!我要见二郎,他一定不会负了我们母的!」

明兰微微失望,叹道:「昌哥儿……唉,罢了,他是你生的,还是依侯爷的意思罢。」

她缓缓站起,扶著小桃离去,再也不愿看这自私凉薄的女人一眼。

回到房里,只见团哥儿盘著肉肉的小胖腿,苦苦扯著一副锃亮黄铜打的九连环,见母亲回来,立刻丢下九连环,摇晃著从炕上站起来,奶声奶气的张开手臂——「……娘……」

这次没喊错,明兰满心柔软温暖,揽著儿抱了好一会儿,眼看小胖有攀著母亲往上爬的迹象,崔妈妈赶紧过去抱开他。

明兰躺坐在炕上,含笑看著小胖在柔软的垫上翻来滚去,疯顽得累了,便四肢一摊,挺著小肚皮呼呼睡去。

明兰望著儿甜甜的睡颜,莫名伤感——其实,将昌哥儿送去那无人知晓的地方,由可靠人家抚养,也许更保险些;再说了,抚养孩童何等耗费心力,真叫常嬷嬷替顾家来收拾这个烂摊,她也于心不忍。唉,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呢。

只是……这世上,并非所有女都有资格为人母的。

稍事歇息,绿枝匆匆进来,低声报道:「夫人,已将昌哥儿……和他娘,都交予刘大人了。」崔妈妈在旁听了,叹道:「刘大人可真费心了,只……却是家丑外扬了。」

明兰忍不住噗嗤,暗想干刘正杰那行的,武官谁家的私事他不知道呀。

「蓉姐儿呢?」

绿枝难掩兴奋,因怕明兰说她,只好努力做出稳重样来:「昌哥儿早认不出蓉姑娘了,咱们大姑娘哄了半天也不成。姐弟俩一声不响坐著,后来……那女人来了……母女俩关上门说话,谁知后来吵了起来,蓉姑娘哭著奔回屋的,听说,这会儿还在哭呢。」

明兰默然。

绿枝只好继续自说自话,「照侯爷的吩咐,昌哥儿一送走,那女人另一,赶出京城。刘大人差来的那亲兵跟郝管事吃酒时,稍稍透了几句,说若再见那女人,立刻发去漠边为役。」

明兰继续沉默。顾廷烨曾说,昔日几个知情的兄弟多为大,只刘正杰常奚落他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将来烦扰不尽。旁人兴许还会对曼娘手下留情,可刘正杰却断然不会客气——他偏偏托付了他。

正怏怏不快,外头忽有人报屠龙求见,明兰微微一愣,忙道:「请到外间说话。」只听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屠龙站在外间,低声道:「打搅夫人歇息了,小的有件事要禀。」

明兰轻轻挥手,崔妈妈小心抱起小胖进里屋,绿枝站到门旁,隔著帘脆声道:「屠爷请说,夫人听著呢。」

屠龙道:「这阵在市井间查探,俺觉著有些不妥。前方军国大事,亦无明邸报,怎么就传开了?往绵州报信的那厮,也不见得如何消息灵通,怎么……这么快……?」

他说的很婉转,但明兰立刻明白了,一转念间,心头大震,哎呀一声,失声道:「屠爷说的有理!我这是身在此山中了,竟不曾想到这处!」

她也曾疑惑过兵败消息的来源,却不曾反向思过。

要知古代社会消息闭塞,尤其怕以讹传讹,激起人心不稳;像这回用兵,哪怕前方真吃了大败仗,也要粉饰一二;可这次,怎么才丁点传闻就传的沸沸扬扬?!

「屠爷的意思是……?」明兰迟疑道。

屠龙道:「俺也瞧不出来。不过,近来京中似有不稳,今早刘大人也说来了好些逃荒的,大多身份不明;俺想著,总是夫人安危要紧,不如从庄上调些会功夫的壮丁来看家护院……」

明兰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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