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明月几时有(二)

作者:海飘雪

所属书籍:( 长相守 / 木槿花西月锦绣 ) 小说

第二十四章 明月几时有(二)

小厨房里,我无精打彩地捋起袖管,揉著面粉团,时而无力地拍打著。

“三爷最喜欢吃这鸡心饼了,夫人的手艺是咱们府里的一绝,三爷小时候,夫人经常亲自下厨给三爷做,那味儿啊,就连清大爷和二也过来吃,有一回三爷吃得太多,肚子难过了一晚上,把候爷给急坏了,把夫人狠狠训了一顿,三爷以后便再不敢多吃了。”谢三娘在厨房里一边教我心饼,一边絮絮地说著。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脱口而出:“三爷真是个孝子啊!”

谢三娘见一直沉默的我开了口,便兴奋地说:“那是,夫人在世的时候,总是背著人哭,三爷从小就不爱说话,可一见他娘亲哭啊,就总是打开话匣子,逗他娘笑,可懂事了,所以木姑娘,你可是个有福的人,一定要好好伺候三爷……。”

话题忽然一饶,又变成原非白个人崇拜主义思想教育课,我在那里讪讪笑著,硬著头皮听著。

忽然门外一阵动,一个冷面护卫进来说是解往京都的朝庭钦犯齐伯天越狱了,可能是逃进咱们苑子里来了,锦姑娘带人来瞧瞧可有什么动静,我擦著双手的面粉,想著那可是东庭皇朝历史上最大的农民起义军的领袖人物啊,千年之后便是要进历史教科书的,便问那个护卫:“三爷也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锦绣银铃般的笑声就传来:“现在可真是紧著三爷,才刚分开多久,就想得不行了吧。”

我无奈地说道:“你个小蹄子越来越不正经了,是三娘刚做完鸡心饼,想让三爷尝尝而已。”

锦绣笑著从背后抱住我,顺手捞了一块鸡心饼往嘴里一塞,臻首的下巴靠在我的肩上,嘻嘻笑道:“三娘,您说我多矫情,明明就是想三爷了,还装!看,小媳都亲自下厨了。”

三娘知道锦绣是原青江身边的红人,恭敬地给她福了一福,唤著“锦姑娘好”,听到她这么说,便暖昧地看著我,掩嘴而笑,我急著辩解,看著她们,结结巴巴说道:“你,你莫,莫要胡说,你再说,不给你吃了。”

我拍掉她伸向鸡心饼的小魔爪,她的武功却恁得高强,左躲右闪,我怎么也碰不到她的手。

“嗯,真好吃,果然充满爱的味道,,还记得吗,你以前给我做烙饼,可老这么说,来,挑一块小样儿的,我尝尝。”她在那里咯咯娇笑,男装佳人的脸庞更是动人,外面的侍卫都不有些眼神发直,甚至包括我们西枫苑那两个新调来的,俱说是很professional的冷面护卫。

正笑闹间,侍卫搜查完毕,前来复命,锦绣点了一下头,拉我到僻静处:“木槿,明儿个是我们的生辰,你要什么礼物?”

我摇摇头笑著点她的俏鼻:“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这个小蹄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那你要送你什么礼物呢?”

她敛了笑,凝视著我:“木槿,其时我也是和你想得一样,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了……。”

我的心中一阵心酸,眼中落下泪来:“锦绣,没有本事,让你,受苦了……。”

锦绣慌张了起来:“木槿,你不要哭,锦绣从来没有怪过木槿的,锦绣也从没有忘记,锦绣要永远和木槿在一起,你不会孤独终老,所以,你不要哭啊。”

我却哭得更凶了,锦绣替我拭著泪,自己的眼中也溢出了眼泪:“你这个大傻子,总是为别人著想,真气人……。”

我和锦绣相视破涕而笑了,互相拭著对方的眼泪,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互相扭纽扣,互相梳辫子,互相洗脸,互相拭眼泪,互相醒鼻子…….

锦绣临走前,替我拉拉衣服:“天凉了,多加些衣服,现在也是个姑娘了,可别让人笑话,明儿个我差人送些好东西给你。”

“放心吧,三娘都给我预备著了,我这儿什么都有哪,自个儿留著用吧,锦姑娘您就别操心啦!”谢三娘硬让她给在紫园中赏月的众位贵宾带了些鸡心饼,说是家常做的,刚出炉的好吃,我便给锦绣也包了一些,笑著送她到门口中。

她向我无奈地撇撇嘴,忽地凑近我的身边,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看样子三爷的功夫是不错,不过你们也得节制些。”

我一开始没明白,还傻嗬嗬地看著她捉狭的笑脸,回首醒悟过来,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抖著手,指著她明动人却可恶无比的笑颜:“你个小屁孩,不正劲的坏蹄子,你又,又要胡说些什么。”

她在那厢里状似无辜地大声说道:“谁是小屁孩了,你们都做了,还怕我说,看看你那樱桃小嘴儿,我倒奇怪,是哪只猫儿了腥啦。”

所有的侍卫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眼中尽是暖昧,好,这回我跳进黄河也匣清了,我气恼地跺脚转身就走,锦锈在背后肆无忌掸地娇笑著。

我转身进了自己屋里,脸上还烧得慌,看著铜镜里因红肿而分外丽的嘴唇,自己也有些怔忡,锦绣今天为什么故意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调笑我,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得,锦绣这一闹,紫园更会传遍了我和原非白亲亲我我,如何如何,如果传到非珏耳中,非珏会怎么想呢?

正烦恼间,一个黑影窜过,我的鸡皮疙瘩竖了起来,所谓“艺高人胆大”,我摸到了酬情,就出壳刺去,事实证明,我太高估了我的三脚猫武功,而且绝对属于“盲目大胆”,几招以后,我张口结舌地发现,我的酬情已成功地帮对方斩断了铁链,然后顺利地落到了对方的手上,直指我的咽喉:“你若出声,俺便杀了你。”

一灯如豆,错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人乌黑的头发披散,和污泥一起纠结,胡子拉渣,衣衫破烂,四肢带著沉沉的手拷脚镣,唯有双目精光毕显,嘴边闪著一丝嘲笑,我想起了锦绣刚刚说要搜捕的囚犯,那此人便是齐伯天喽!?

我看著这位日后将在农民起义史上zhan有重要地位的人物,飞快地转动著脑筋,慢慢地对他点著头,他绕到我的身后:“你带我出去,俺便放了你,不然,俺便让你一生一世也见不到你的情郎。”

我的手指触碰到右手腕上的珠弩,可巧是张德茂帮我找人打制的珠弩,前天才刚刚送来,比原非白的那长相守看上去更精巧,而且里面的精刚小箭弩都染了巨毒,我将它取名“护锦”。

昨天我则将宋明磊送我的右耳坠内的雪灵珠取出,放入了我珠弩的独门解药。

我正打算悄悄转动珠弩,对准他的大腿,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看样子他听了我和锦绣的所有对话,我心中灵光一闪,这是一个多的机会,出去见非珏啊!恋爱中的人果然胆大包天,盲目无比!

我浮出一丝不可见的笑意,对他说道:“好说,齐壮士,我一定带你出去,请你莫杀我。”

他阴狠地看著我:“你莫要耍样,不然让你立刻人头落地,荣华富贵烟消云散。”

这小子说话还挺有意思,不过这么出去,那两护卫肯定会怀疑,而且他们也不会放我出去啊?

我侧脸看著他说:“齐壮士,你这副尊容,一出去就被人认出来了,我建议你稍微修整一下,换件衣服再走吧!你带我翻出苑子,我带你出西角门,逃进山里躲一宿,明天披金带银地出来,必定无人认得出你来。”

我说得唾沫横飞,他呆呆地看了我一阵,然后开始认真得想了想,点头道:“此计甚好,你为何要帮俺?莫非是耍诈?”

咦!?这人真得是那位农民起义军的首领,很单纯嘛,你这么问,我肯定会说没有的,于是我竭力诚恳道:“不满你说,齐壮士,我和我子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为了给爹爹治病,才买给原家的,你为咱们穷人出头,所以一直在心中很是仰慕,苍天在上,我断不敢欺瞒齐壮士。”我在那里发誓赌咒,手在背后打著叉叉,心说,老天爷,这个不算,这个不算。

他在那里,半信半疑地看著我,慢慢放下了酬情,我对他说:“你赶紧用我的匕首剃了须发,我的柜子里有一件三爷的替换衣服,你快快换上,然后在三爷没回来以前,我送你出紫栖山庄吧。”

我指著柜子,他让我去拿,我尽可能地慢慢地移动双脚,拿出那套衣服,这齐伯天的运气还真不错,正好原非白有件团福字白缎褂子破了一道口子,谢三娘一定要我亲自为他缝,我不得不拿回来,前几天才让碧莹帮我缝好的,还没来得及拿回给原非白呢,要不然,凭我的手艺,原非白是绝对不会穿著一件前襟上爬著一条蜈蚣的衣服,今天就送给这位农民起义领袖吧。

他见我还算顺从老实,眼中放下些戒心,慢慢对著铜镜地刮著胡须,一边从镜中谨慎地看著我,一会儿,一个棱角分明,长相不俗,颇有男子汉味道的青年出现在面前,还真炕出来,刚刚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似的,这会儿也就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小青年罢了。

他穿上原非白衣服,我实在忍俊不,轻笑了出来,人果然还是气质更重要些,原非白穿这件衣服明明一身贵气,飘然若仙,这位同志穿上却恁得像……像个附庸风雅的暴发户。

他在那里看了我一眼,脸上红了一红,出现了庄稼人特有的老实八交的局促不安:“你莫笑,俺还从来没穿过这样好的衣服呢。”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当下给他躬了躬身,歉然道:“对不起啊,齐壮士,我不该笑你,这厢给你赔不是了。”

他举著酬情就要来扶我,我吓得赶紧躲开了,他在那里扭捏地脸红了,我则更怀疑这位仁兄是不是赏银一千两纹银张榜捉拿,俱说是阴狠狡诈的朝廷钦犯了。

他的轻功很不错,带著我轻轻巧巧地翻过了西枫苑的高墙,我们穿过恐怖的西林,一时片刻,便出了紫栖山庄的大院,我看著天上光彩四射的玉盘,吁了一口气,拱拱手:“好了齐壮士,我已送你出得山庄,你但在这山里躲一宿明日便可出去了。”

我从头上拔下了二根银簪子,脱下两只玉镯,塞在他的手里:“咱们出来得急,身上没带银票,这些首饰,你拿去当了,买几件新衣逃出生天,好好过日子吧。”

那齐伯天虎目含泪,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这,这,俺强迫姑娘送俺出来,已是过分,若被人撞见,亦是连累姑娘,怎好再受姑娘的东西?”

我赶紧扶他起来,笑著摇摇头:“我平生最敬壮士,实在令人敬?,而且我看齐壮士也不像是那作奸犯科的亡命之徒,齐壮士为何要反朝廷呢?”

齐伯天咬牙切齿道:“不瞒姑娘,俺们家乡虫子闹得太厉害了,而县太爷那里又不准灭蝗,俺们这些庄稼人,收成就是命啊,眼看没有收成了,俺的爹娘,三个都饿死了,俺那幺的尸体还未下葬,就被那些蝗虫给啃干净了,那地主儿子齐子雄称火打劫,把俺的媳强抢去抵债,俺跑到地主家中去要人,他们便硬说俺要反朝廷。”说著说著,血泪相和著流了出来。

我在心中暗叹一声,自古以来,农民果然是处在生活的最低层,难怪古代帝王总是重农抑商,而那些鱼肉乡里的狗靠著吸食这些贫苦百姓的血肉,还要光天化日之下无情压榨,欺压善良。所谓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很多恶霸地主狗,就跟土皇帝无二,真真是恶贯满盈,天诛地灭。

我暗中记下了那个地主的名字齐子雄,又问那齐伯天,他可知他的媳现在如何了,他的泪流得更凶了:“秀兰被抢进去齐府后,受不了折磨,悬梁自尽了,听说那齐子雄一怒之下将秀兰的尸身给喂狗了,俺便一气之下真格反了。”

我沉重地点了一点头:“齐壮士,莫急,不出一年,定会有人为你报得大仇,让你回归故里的,现在天不早了,您赶路要紧,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他向我感动地拱拱手道别,正要转身,我这才想起酬情在他的手上,而我实在喜欢于飞燕的礼物,便唤住他:“齐壮士,此匕首乃是家兄所赠,可否还给我?”

齐伯天刚想把匕首递给我,一个声音冷冷传来:“大哥,住手,莫要上当了。”一把冰冷的利刃搁在我的脖子上,我的汗水慢慢流了下来,不过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

齐伯天赶紧说道:“小弟快放下剑,这位姑娘乃是俺的救命恩人,快来替大哥谢过她才是。”

那声音又传来:“大哥真是胡涂,无论如何,她看了你的真面目,放了她,后患无穷,而且你确才以武力相协,她必记恨在心,带你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脱身不得就范罢了,你还了这把绝世兵刃,她必找机会杀你,不如让我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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