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 章 寄幽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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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该顺杆子爬,音楼也经过深思熟虑,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们之间阻碍太大,中间横梗著皇帝,他再能翻云覆雨,也跳不出皇帝的手掌心。天威难测,一御极便迫不及待削他的权,那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自己也知道利害,否则不会多次试探后才来案上散落著画纸,彤云拢起来一张张翻看,有步步高升案前剪牛皮纸,边剪边道:「我和她换了个个儿,原先我父亲就有意和南苑王府结亲,嫡女过门,料著一个侧妃的衔儿跑不掉,可后来她摇身变成了庶女,听说只能做个姨娘。宇文鲜卑是锡伯族的旁支,他们管王妃叫福晋,管侧妃叫侧福晋。音阁这样的只能做庶福晋,才比婢女好一点儿,因为我父亲没有功名在身,闺女也就不值钱了。」

他听了哂笑,「令尊虽然辞了官,朝中风向把得倒挺准。和南苑王府结亲,真是个好买卖!不过他算错了,没想到你有这际遇。要是早知道他的女儿能叫皇上看中,必定后悔送进南苑王府做婢妾的不是你。」

他捅人心窝子不是头一回,话锋虽犀利,说的也都是实情。她怨怼地瞥他一眼,「别这么说我爹,全家就他疼爱我。」

他似笑非笑看著她,「是吗?」

她语塞,坐在那里嘟起了嘴。有时她也问自己,到底那个家里有没有人把她当回事?人总需要寄托,所以宁愿相信父亲舍不得她。她逢人就说进京那天父亲送出去五里地,其实并没有,是她自己骗自己。父亲和她的辇车一道出巷子,狗尾巴那么长的一段路,不是相送,不过是顺道。过了门楼就各走各的了,父亲甚至没有交代她一句话。

可是揪著做什么呢?那些伤囤在心里会变成坏疽的,倒不如忘了的好。

肖铎越发觉得这丫头可怜,他前几天命人去查过步驭鲁的根底,步太傅当初辞官的真正原因可不是身子不济。玩弄权术不得法,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辞官能留个好名声,不辞官性命难保,这才离京回乡做起了闲云野鹤。她一直尊敬她父亲,那些话他就不说了,说了伤她的心,回头反过头来怨他,何必呢!

各怀心事的当口司礼监随堂裘安隔帘通传,说宝船停在渡口,沧州的都转运使得了消息,带著底下从四品以上官员来给督主请安。在岸上酒肆订好了席面,千万请督主赏光。

肖铎看样子很厌烦,皱著眉头对她抱怨,「这些狗官,正经事不办,一个个脑满肠肥光知道吃喝,还要老子费心敷衍他们。做什么找了来?我又不大爱喝酒,凭什么要卖他们这个脸?」

他嘀嘀咕咕的样子居然有些孩子气,音楼笑道:「都转运使是从三品,官职虽不高,却是个肥缺。再说人家巴巴儿来请你,你当真不去么?」

他磨蹭了会儿,无奈把那乌纱描金曲脚帽戴好,转到镜前仔细查验帽正,这才捋了捋袖口褶皱道:「我也没那精神头儿,敷衍两句就回来。听说沧州的驴肉火烧好吃,你等著,我打发人先给你送几个尝尝。」

音楼送他到门口,突然生出促狭的小心思来,眼波从他眉眼间滑过,曼声调侃道:「督主今儿是怎么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冷不丁待我这么和煦,真叫我浑身起栗吶!」

肖铎分明怔了下,像被戳中了要害,脸上腾地红起来。也不搭她话,匆匆转过身,大步流星朝跳板那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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