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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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明兰立即跟老坦白了泥巴事件,老侧卧在罗汉床上,并不发一言,明兰有些惴惴,道:「祖母可是觉著孙女做错了?」

老摇摇头,摸摸明兰柔软的头发,缓缓道:「你并没有做错,四丫头也不会敲锣打鼓去告状,不过……」明兰提了一口气,等著老继续道,「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明兰略略一忖,便明白了,抬头道:「后天爹爹沐休,我便把新做好的矮跻鞋送去,这件事老祖宗只作不知道罢。」

老点点头。

这一日,盛纮沐休,早上训完了长枫长栋好好读书后,便穿了一身常服,在内宅书房里写几笔字吟几句诗,表示自己做官这许多年还未忘记人根本。

这时明兰便堆著满脸可爱的笑容来了,盛纮眉头一皱,脸色有些冷淡,明兰却似毫不知晓,拿出自己新做好的鞋递到父亲面前,叫丫鬟服侍盛纮穿上,然后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等著夸奖。

盛纮一穿上这厚绒鞋,只觉得脚掌触觉柔软舒适,伸展妥帖,不由得心头一暖,想起明兰自稚龄起便年年为自己做这做那,甚是孝顺,便道:「我儿甚是乖巧。」

小明兰乐颠颠的跑过去,扯著盛纮的袖说这说那,叽叽呱呱的挑了些小女儿的趣事说了些许,明兰口才本就不错,说到有趣处,盛纮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明兰苦著脸道:「……这绣花针可不比笔好伺候,女儿好好捏著它,它左右不听话,若是后头顶上个硬气的顶针,它便老实了!哼,女儿总算知道了,它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然后摊开一双白胖的小手给盛纮看,只见几个手指之上有不少针眼。

盛纮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有些感动,指著明兰说笑了几句,明兰撒娇卖乖很是讨人喜欢,看著小女儿乖顺可爱的模样,盛纮嘴唇动了几动,终忍不住道:「前日你们去广济寺,你为何拿泥巴丢你四姐姐?」

明兰心头一沉,来了!

然后睁大一双懵懂的眸,看著盛纮呆呆道:「这是……四姐姐说的?」

盛纮一时无语,那晚他去林姨娘处歇息,墨兰便来哭著告状,林姨娘也伤心的哭了一场,盛纮很是生气,便要去训斥明兰,却被林姨娘苦苦劝住:「……老爷,六姑娘是老的心头肉,今日若为了墨丫头老爷去罚了她,以后墨儿便更不受老待见了!叫咱们娘儿俩的日怎么过?老爷,只要您知道咱们的委屈,妾身便知足了,这事便不要说了。」

说著还连连磕头,恳求盛纮不要提起这件事儿了,还不住的说明兰仗著老宠爱,如何瞧不起墨兰等等,上足了眼药。当时盛纮生著气答应了,心里对明兰十分不满,只一口气憋著,越想越气;可今日瞧著明兰天真孝顺的样,又心里喜欢,忍不住便倒了出来。

「别管是谁说的!你只说有没有?」盛纮好生劝道,「不过是姊妹间闹口角,若是你错了,与你四姐姐道个歉便是了。」

谁知明兰也不言语,只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咬著嘴唇却不出声,濡湿著一对大大的眼睛,只哽咽道:「爹爹真觉著女儿是那般无理之人?」

盛纮想起这几年明兰的行为举止著实稳妥可心,也迟疑道:「莫非有别情?」

明兰就怕墨兰告黑状,叫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如今都摊开了,她反倒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一脸孺慕的看著盛纮,道:「父亲,请去把四姐姐唤来吧;不计是怎样的,总要她在女儿才好说话。」

盛纮想了想,便挥手叫丫鬟去请墨兰,不一会儿墨兰来了;她正在山月居写字,听到盛纮唤她,便挑了几幅自己得意的字拿著,打算叫父亲瞧瞧,谁知一进书房便瞧见两眼通红的明兰和不住劝慰她的盛纮,盛纮看明兰哭的可怜,心里早已不气她了,只当她是小孩不懂事,还劝道:「傻孩哭什么,一块泥巴罢了,便是错了,你姐姐也会见谅的……」

墨兰一听,心头猛的一冷。

不论盛纮如何劝说,明兰却不言语,只低低哭泣,她一见墨兰来了,立刻站起身来,含著泪,张口就问:「爹爹说,前日我扔了泥巴在姐姐身上,可是姐姐说的?」

墨兰立刻抬眼去看盛纮,似乎在说『父亲为何食言』,盛纮老脸一窘,便摆出老的派头道:「今日你们姊妹俩都在,有什么话便说清楚吧!」

明兰上前扯住墨兰的袖,柔弱无力的轻轻摇晃,边哭边道:「你说呀,你说呀,有什么过不去,你是姐姐,便来训妹妹好了,为何去找爹爹告状,这会儿却又不说了!」

墨兰被盛纮的目光逼迫,便咬牙道:「没错,是你扔的,难道不是?」

明兰轻轻抹去泪水,问:「那好!姐姐倒是说说,咱们究竟招了什么口角,我才如此蛮横,竟拿泥巴扔在姐姐身上?」

墨兰脸上一红,含糊道:「不过一些口角。」问及究竟什么口角,她又说不出来。

明兰转头去看盛纮,委屈道:「我与四姐姐这些年,从未吵过嘴,便是有些什么,第二日也好了,爹爹想想,有什么要紧的事,女儿非得在外头给姐姐难堪?」

盛纮见墨兰如此忸怩,已心中起疑,想起墨兰如兰天两头的争吵,便瞪向墨兰喝道:「莫非你污蔑你妹妹!」

墨兰被父亲一吼,心中更加虚了,便急著抹眼睛,却什么也不说,打算用眼泪换时间,谁知明兰却反道:「不是的,父亲,女儿的的确确拿泥巴扔了姐姐,可女儿问心无愧。」

盛纮一听便胡涂了,明兰一脸镇定淡然,言两语便把那日的情景说明了,言语清楚,语音清脆,墨兰越听越脸红,盛纮却越听越气,忍不住一拍案几,骂道:「你个不知规矩的东西!那默林里聚了多少男,你也敢往里头冲!如此不知廉耻,是何道理?!」

墨兰膝盖一软,立刻跪下了,嘤嘤哭了起来,声声道:「……女儿怎敢?不过是瞧著那九龙壁雅致,便想一气瞧完了,妹妹们说话又冲,女儿生气,便顶著气要走下去!」

明兰看著墨兰哭的梨花带雨,赶紧也在一旁跪下了,拉著墨兰的袖,一脸难过的委屈,道:「姐姐真胡涂了,不论那九龙壁再好看,难不成比爹爹的名声还要紧?爹爹为官做人何等谨慎,咱们做女儿的不能为父亲分忧,难道还要给家里抹黑吗?!那默林里大多是京里有头脸的公少爷,姐姐若被他们瞧见了,那,那……」

明兰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难言,转头掩面而哭,盛纮气,一掌打翻了一个茶碗,粉碎的瓷片四溅在地上,他脸色铁青,镇不住的手腕发抖,冲著墨兰呵斥道:「哭什么哭?白长了这几岁,还不如你妹妹懂事!也不知哪里来的歪心思,你当别人都是傻么?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好意思告你妹妹的状!」

墨兰头一次被盛纮骂的这么难听,哭的更起劲了。

明兰也没歇著,她膝行几步到盛纮跟前,扯著父亲的衣角,眼中泪花一片,凄凄切切道:「我只当姐姐是一时胡涂,怕张扬出去,祖母会怪罪姐姐,女儿便把这件事严严实实的捂在心里,连祖母也没告诉,心想咱们到底是亲骨肉,便是闹了不快,第二日也好了,谁知,谁知……姐姐居然还在背后告我?!」

明兰一脸伤心欲绝,哭的肝肠欲断,一转头看向墨兰,哀柔的质问道:「四姐姐,四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一副被至亲骨肉背叛的痛心模样。

墨兰有些傻眼,说实话,在比哭和比可怜这两个项目上,她们母女俩还未逢败绩,正在盛府独孤求败之时,忽然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明兰一头哭倒在盛纮脚边,哀哀凄凄,盛纮心里疼惜,一把扶起明兰坐到一边的椅上,回头便指著墨兰,疾言厉色的骂道:「你这孽障!为父平日里何等怜你疼你,你竟如此下作!你妹妹为著全家脸面劝阻了你,便便嫉恨在心,伺机报复,小小年纪,待自家姊妹也这般心肠歹毒,我留你何用!来人呀,去请来!」

王氏正在教如兰看鱼鳞账,如兰没耐性,两次错过便要撂挑,王氏急了正要骂女儿,谁知喜讯从天而降,她急急赶去书房,只见自家老公铁青著脸,发了狠的痛骂墨兰,一旁还跪著嘤嘤哭泣的林姨娘。

言两语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王氏喜不自禁,再看萎到在一旁的明兰已经哭的有些气喘脱力,立刻摆出慈爱嫡母的架势,叫人扶明兰回去歇息。

后来的事情明兰没机会目击,因为她实在是『伤心』了,晚上如兰兴奋的赶来爆料,说墨兰左右两手各被打了十戒尺,手掌肿的半天高,还被罚禁足半年,然后不许再看那些诗呀词呀的,要把《女诫》和《女则》各抄一遍。

本来王氏想搞株连,不过墨兰还算硬气,咬死了说林姨娘也是被蒙蔽了,并不知情,所以林姨娘只被罚了五十戒尺,禁足个月。

……

「这事你早知道?」好容易休息一天,盛纮被气了个半死,只躺在床上哼哼。

王氏坐在菱花镜前,小心的涂抹著香蜜,轻松道:「知道,如兰当日便与我说了。」

「你为何不说我听?!」盛纮怒著捶了捶床板。

王氏心情大好,特意换上一身全新的绮罗纱衣,水红的苏杭绫罗上绣著葱黄的荷叶蛐蛐,是精致,她回头一笑道:「我哪敢说那屋里的事儿?老爷可得怨我心眼小,不待见四丫头;我哪敢再自寻没趣!不止我不说,连如儿我也不让说的,免得又叫老爷怪罪。」

语音拖的长长的,似在戏谑。

盛纮被噎了一口气,王氏款款起身,坐到床边,笑道:「这回你该知道那四丫头不简单了吧?不是我说,若论心眼,十个如儿加起来也顶不上半个四丫头,可惜喽,心眼不用在正道上!」

盛纮心里也十分恼怒,转念间道:「老也不知道?」

王氏嗤笑一声,道:「老是眼里揉不进沙的,若是知道了,还能好好的到现在?……啧啧,六丫头倒是个好的,为著怕四丫头面上不好,连老也瞒了;可惜呀,好心当作了驴肝肺,反被咬一口!」

王氏说著风凉话,心里痛快了。

盛纮也叹气了,摇头道:「这是老教养的好,那孩孝顺懂事,厚道淳朴,还知道手足和睦。」说到这里,他忽然坐起身来,恨声道,「不可再叫四丫头与林氏见了,没的了许多鬼祟伎俩。」

他不是不知道林姨娘的小动作,碍著恋爱一场,能忍的便容忍些,不能忍的便狠狠斥责一顿,不叫她逾越就是了,一个妾室在内宅扑腾几下,盛纮认为无伤大雅,但是看见自家女儿也这样,他却不乐意了,当下决定要隔开她们母女。

……

「你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都是四姐姐不好,咱们以后不理她了!」

如兰一分力气没花,白看了一场梦寐以求的白戏,瞧著墨兰被打的哎哎而叫,被盛纮用嫌恶的口气大骂了一顿,开心之余便生出分耐心,好生劝解此番大功臣,劝了半天,却见明兰还止不住的哭,她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还哭呀!」

明兰低著头,不住用湿帕抹眼睛:丫的,兰寄来的桂花油给力了!真是不看广告看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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