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影庄焚悲歌(四)

作者:海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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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影庄焚悲歌(四)

我无惧地回视著他,想起非白最经典的一句话,于是立刻改编出版:“庄主为了报仇,要杀光这原家的人,木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或许这原家的人都是一群疯子,都该死,都该杀,连我这条命,你也尽可以拿去,然而”我轻叹一声:“谢夫人何其无辜呢,您已经残害她的孩子坐在轮椅上整整七年了,她自己也死了,你真得忍心让她死不瞑目吗。”

我话未说完,司马莲的眼中忽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恨意来:“谁叫她负了我,”他大声叫了起来,那种残酷的冷静瞬时全消:“她说要给我绣一幅西番莲,她说好要为我生儿育,她说要等我去接她的,可是我去了,却是原青江在那里打断了我的双腿,是她骗锡去,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废人?”

“她为何要骗我?她说过她一心只想同我离开这个紫栖山庄,可是她却跟了原青江,后来还要勾引明风扬,”他的声音是如此冰冷,真如魔鬼一样残酷可怕,可是那声音到最后却有了一丝伤痛的哽咽:“我梦见她拿著西番莲,对我笑得样子,她对我说她喜欢西番莲,于是我冒险一次又一次潜进紫栖山庄,就为了给她送刚刚盛开的西番莲。”

我猛然想起谢夫人的那个梦来,心中豁然开朗,对著司马莲轻叹一声:“司马先生,其实从头到尾,谢夫人都没有骗您。”

司马莲收了泪容,对我又儒雅地笑著:“木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能揣度到司马莲的旧事,那小孽丈难怪如此宠爱你啊。”

我摇摇头,往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司马先生,你看看,你可认得此物?”

司马莲敲敲轮椅,“素槐立刻接过我的帕子,递给司马莲,司马莲的双手如秋风中的枯叶剧烈地抖了起来。

“这西番莲是谢夫人最后的绣品,你们说好私奔的那一天,谢夫人那天没于屋里等你,是因为原青江无意见发现了她了你而不爱他,所以强行zhan有了她。”我长叹一声:“然后原青江给她下了生生不离,将她囚了起来。”

“木槿太过年轻,所以不知道您同谢夫人的渊源,”我终于弄懂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从嫁给原候爷开始,谢夫人就再也没有开心的笑过。”

“人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明风扬,其实她真正喜欢的是这幅西番莲的主人,”我看著司马莲的恍惚的脸:“白三爷是对我说过,她的母亲总是拿著这幅绣品哭,”这是事实,不过我把这幅绣朴进去作为道具,我现在也总算弄明白了,谢夫人为何要谢我,而那可怜的明风扬真是一场单相思。

我不确定司马莲是否知道明风扬同谢夫人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还是向司马莲解释明风扬武功尽废真正的原因,司马莲怔怔地听著,眼中流下泪来,他果然不知道的。

我无法不叹息:“司马先生,是您派人在白三爷的马上作手脚的吧。”

他看著我,并没有回答我,可是我的心中却生出一股愤怒:“司马先生,白三爷是无辜的,你何苦要这样折磨一个孩子呢,他是谢夫人这凄苦的一生,唯一的寄托啊。”

我难掩一股幸酸,泪水流了下来:“您可知道,原候爷信了原青舞的诬陷,暴怒莫名,可怜的谢夫人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原候爷一掌将谢夫人的心脉震断了,落下了病根,后来那几年,几乎一大半时间躺在上,遇到阴雨天气,常常就缓不过气来了,白三爷那几年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从此他就失去了真心微笑的权利,后来您还要伤了他的双腿,谢夫人一定知道是您做的,所以她才会伤心过度而死的,可怜的白三爷,失去了娘亲,饱受世态炎谅,在轮椅上一呆就是七年啊,司马先生,我不了解你和原青舞都怎么了?”

“梅。”他喃喃地说著:“梅,你为什么从阑对我说呢。”

“您给过她机会吗?”我大声说道:“司马先生,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他过得好吗?”

“你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天天看到他笑,看到他吃得,睡得好吗?就算你的心上人有一天不爱你了,忘记你了,可是只要能看到他的笑,不也是比看到他难爱要开心得多吗?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人借著爱的名义来这样伤害别人呢?”

段月容的紫瞳看著我,眼中忽然焕发著我从来没有的深思,那样深深的凝睇著我,而司马莲却如遭电击。

我抹著眼泪,大声道:“原青江,也许他妈得不是个东西,可是谢夫人多可怜啊,还有白三爷,他更不能选择他的父母,他因为谢夫人是丫头出生,一直就被人炕起,一天被人说是丫头生的,丫头生的怎么了,他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你们为什么一个一个得不肯放过他呢。”

唉?!我好像说跑题了,干吗要为原非白辨护?

不过好在在场所有人除了那个明明只有半条命却还是一脸讽意的段月容以外,都把头埋得深深得,“说穿了,不就是要利用他们来欺辱原青江吗?可是人家还是活得好好的,娶了一房又一房,根本不会为可怜的谢夫人难受,谢夫人根本是白受罪了,你若是真心爱谢夫人,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受罪啊,司马先生。”

司马莲抬起头来,满脸的清明平静:“难怪青舞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其实是你们将她杀了吧。”

我摇摇头,轻声道:“没有,司马先生,她放不下明风扬,是她自己一定要进情冢的,她去的时候很平静。”

司马莲沉默了一会,脸上又绽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木姑娘,真是能言会道。”

“你不相信我说得吗?”我不敢相信这个人,可是看著他眼中的绝望,却再也说不也话来了,这分明只是一个靠仇恨支撑才活下去的人,他的爱也被他扭屈得畸形,好化成另外一种恨,让他更强烈地活下去,如果现在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孽,他亲手逼死了他的所爱,无疑是让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他的眼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阴狠,拿起竹笛,吹了一声,这间屋子里,所有的死人骨都站了起来,其中两个将我架起来,挂在段月容身边,段月容微弱地嘲笑著:“你可来了啊,爱。“

“你个头,”我大声叫著:“鲁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吧。”

鲁元猛然醒过来,本能地一抬手,司马莲的胸前中了十支银钉,竹笛掉了下来,他惨然道:“真没想到,你这个鲁家废人,竟然暗中藏著这个护腕。”

架著我的两人人偶立时摊了下来,我重重地掉了下来。

“不过,你也走不了了。”司马莲轻敲轮椅,“素槐向我冲来,我拔出酬情保卫自己。

鲁元身边的童和人向鲁元攻过来,鲁元大惊:“阿囡,秀兰,是我啊,我是阿元啊。”

那个素辉武功很好,我根本打不过他,就在我支持不下时,那本紫的手扎掉了出来,碰倒烛台,燃到火油,立刻燃烧了起来,那个杀手的衣角被点染了,鲁元再一次发了护腕,那个杀手痛苦地号叫著,倒在火堆中。

火势开始大了起来,那童一下打断了鲁元的腿,鲁元然愿还手,只是吐著血,满面痛苦地看著他心中最爱的人,我爬过去,拿起胸中藏著的酬情,一挥将一大一小两人偶腰斩四段,鲁元立时眼中渗著血泪,嘶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的再一次死在他的眼前,而且这一次她们的腹中满是钢钉。

这时司马莲头发披散,布满伤疤的脸像恶鬼一样,他在那里大笑著:“梅,你看看,你的儿媳将我的苦心建立的梅影山庄全毁了,眼看我就要成功了,我马上就可以造一个你来陪我了,你快出来啊。”

他的大笑声中,所有的人偶已经焚烧起来,火焰卷滚著能燃著的一切东西,一股的焦味,漫延著,许多未及死去的人无法逃开,嘶声惨叫,我几逼疯,司马莲在大火中笑著:“梅,是你先负我的,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曾经爱过我吗?”他忽然眼中看到了什么,定在那里,眼中滚下混浊的泪来,他哽咽著:“梅!”

然后他的身姿就一直维持著那样,他的眼珠突了出来,仿佛是在化不开的仇恨和热爱中,他扭曲的灵魂永远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鲁元呆呆的坐在木偶当中,无法从破碎的梦境中醒来,我使劲地摇著他,他连火苗烧著他的衣角也全然不闻,怎么办呢,对面挂著像刺猬似的段月容,他的紫眸一闪,气息微弱地说道:“把竹笛给我。”

火苗越烧越旺,我把他放了下来,拔出钢钉,他全身血流如注。

我抢出竹笛,不顾手上已是烫伤一大片,跑过去,递给他,他极虚弱,连举都举不起来,我只好放在他的嘴上,他嘲弄地笑了一下,紫眼睛却慢慢闭上了,我以为他要挂了,可是他忽地睁开精光毕现的眼睛,举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吹起一首曲调,竟然亦是那首长相守。

火光冲天中,扛著断龙石机关的两个玩偶动了起来,段月容继续吹著,眼神却示意我出去。

我飞奔过去,想把痴痴呆呆的鲁元拖出去,行至一半,一块巨石滚下,鲁元双腿被压住了,巨烈的疼痛让他醒了过来,他在那里惨叫著,直冲我的耳膜,我心如刀绞,大声说道:“鲁先生,忍著点,我们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鲁元惨然笑道:“木姑娘,我不成了。”

“胡说,鲁先生,”我跑过去推那块石头,鲁元一把抓住我的手,摇头道:“姑娘,我就算逃出这个梅影山庄,却逃不过心魔,我原以为跟著白三爷,就不再有那杀戮之苦,可如今,”他吐出一口鲜血:“如今还不是四处血流成河,就让我在这里陪著我的儿,永远永远不再受那乱世之苦。”

他往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我的手里,将我推向那门口,我复要奔过去,有人已向我扑来,拖著析出了那可怕的石室,我一回头,却是混身是血的段月容,笛声一断,那断龙石慢慢地随著巨大的齿轮往下降著,我咬著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狂地哭泣,我视线所及,却见火舌已将司马莲满头的白发吞没了,他的手中紧紧握著那幅未完成的西番莲绣帕,火焰滚卷中,鲁元坐起来平静地整了整著火的衣衫,不哭也不闹,微笑地抱著一大一小两个人偶,在我面前变成了火人,我泪如泉涌,嘶声狂呼:“鲁先生,鲁先生。”

我的声音仿佛引起了人偶的共鸣,那个已被烧焦的小人偶,忽然转动著身体,双手摸上鲁元的烧黑的身子,发出变调的声音:“阿爹,阿囡乖,来陪阿囡玩。”

一股深重的悲鸣从山庄发出来,不知是鲁元的,抑或是一挣扎在疑惑和仇恨中的司马莲,还是这个梅影山庄里埋著的无数苦难的灵魂。

火光冲天,我拉著半死不活的段月容走向暗庄的路,果然,这里也同紫栖山庄一样,然而眼看到尽头,却见一堵墙显在眼前,墙上留有一眼,我推不动,正绝望间,想起鲁元给我的东西,我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三棱锥,我把三棱锥插进墙眼中,一扭,墙咯咯作响了起来,门打开了,黑挟带著幽密森林的气息,向我们扑来,我正要拖出段月容,忽然后面一个烧焦的人偶抓住了段月容的脚:“阿元,你不能走。”

我往外拉,可是那个人偶然肯放,段月容看著我笑著说:“你果然我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拚死救我呢。”

我心中大怒,对啊,我救这个作什么?

我脑子一定是进水了,为何还不放手,扔下他,赶紧逃命才对啊。

正待放手,却见他黯淡的紫瞳满是绝望自嘲,一片萧瑟之意,哪里还有任何半点枭雄的味道来。

我忽然醒悟过来,现在的他可能武功尽废,身体被严重地摧残,不过是靠著那一点点自尊活著,他情愿我现在放下他,也绝不愿向我求饶,让我对他施舍怜悯。

我挥出酬情,将人偶的脑子砍了一半,一把将段月容拉了出来,那大墙一下子关闭了,犹将那人偶的手臂夹断了一半,露在外边,我背起段月容一路施轻功狂奔,也不知道逃出多少里,回头再看,星月无光,浓烟密雾中,远远的一处山庄里依旧火光冲天,然后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我终于跑不动了,把个段月容像死猪似得扔到地上,刚刚一屁股坐下,手边摸到一处柔软,我低头望去,只见一株紫静静地在暗淡的月光下绽放,语还休。

我望向段月容,他也是一脸茫然,万般迷惑,立时一种浓郁的无力感爬满我的全身每一个细胞。

西番莲,英文名字叫做passionflower,翻译出来便是之,有人说西番莲的意是圣洁的爱,但也有人说其另一则意叫做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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