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两桩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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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正聚精会神的描著花样,借著明亮的日光,把几只蛐蛐头上的触角描的栩栩如生,丹橘端著茶碗过来,瞧著明兰不敢霎眼的样,心疼道:「姑娘歇一歇吧,别熬坏了眼睛。」

明兰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动也没动:「就是怕熬坏了眼睛,我才忍著白日做。」描下最后一笔,明兰才长长出了口气,搁下笔杆,「描好了,你和燕草一道把样剪出来罢。」

丹橘试了试碗壁的热,把茶碗放进明兰手里,才去案前看,笑道:「姑娘描的真好,这指甲盖大的小蛐蛐儿和小知了就跟会动似的。」

在梢间整理衣物的小桃听见了,放下手中的活儿,出来抱怨道:「还不若捉几只活的来轻省呢,姑娘,回头您但凡把活儿做差些,也不会揽上这事儿了;怪道外头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她惊觉道自己说错话,连忙捂住嘴。

明兰指著小桃摇头叹气,丹橘也扑哧笑了出来,随即板起脸道:「都多大了,还这般胡说八道,若换了旁的主,定揭了你的皮去!」

小桃不好意思得低下头,道:「下回不敢了。」又钻回去收拾了。

这时,竹帘响动,绿枝笑著进来,却还客气的侧身扶著竹帘,让后面一个面庞发福的婆进来。

「六姑娘好。」那婆身著一件银红色对襟暗妆花褙,里头一件墨绿刻丝长袄,怀里还捧著个扁长锦盒,半蹲了下身给明兰行礼;她也是王氏的陪房,刘昆家的没来之前颇受王氏信重,如今倒退了一射之地,应是在和林姨娘的斗争中不够给力吧。

明兰笑道:「钱妈妈客气了。绿枝,还不看座上茶。」一斜脸,给丹橘打了眼色,丹橘明白,立刻进了里屋去。

钱妈妈含笑坐下,朝明兰侧著身道:「今儿我带了几个针在线的媳妇来,给姑娘院里的丫头们量身材,好做夏秋衣裳了。」

「这种小事何劳妈妈亲来。」明兰指著面前一盘玫瑰松瓤蜂糕,叫绿枝送到钱妈妈跟前,「这还是房妈妈教了我做的,配料麻烦,工序又多,我觉著甜软,可老偏喜欢,妈妈尝尝。」

钱妈妈捡了一小块尝,只觉得入口清甜软糯,绿枝又殷勤的递上新沏的云岚瓜片,钱妈妈再呷一口茶,更觉得齿颊留香,连声夸赞。

「妈妈若喜欢,便把这点心和茶带些回去,闲了消磨罢。」明兰温婉道。

钱妈妈心里喜欢,不怎么坚决道:「这怎么好,又吃又拿的。」

绿枝嘴巴最巧,连忙轻摇著钱妈妈的胳膊,撒娇道:「妈妈,快别与我们姑娘客气了,若妈妈觉著不好意思呀,回头给咱们姐妹偷著多做两身衣裳就是了。」

明兰莞尔道:「瞧这丫头,别是贪心鬼投的胎罢,妈妈别理她。」

这时丹橘从里屋出来,手里捧著个小包,送到钱妈妈手里,明兰对著她,温和关切道:「听闻妈妈前几日感了风寒,都说这倒春寒最是厉害,妈妈也有年纪了,平日辛苦,更要小心身,这是上回老做褂剩下褐金丝芦花绒的边角料,拼缀出来这么一件坎肩,妈妈若不嫌弃便拿去穿在里头罢;又暖和又透气的。」

钱妈妈忙不迭的接过来,连声道谢,还叹气道:「都说六姑娘最是体恤人的,满院的丫头都养的又白又胖,哎……还是刘妈妈的九儿有福气,不似我那丫头,进不来这里。」

明兰也不界面,只笑著谦虚了几句,众人玩笑一阵,钱妈妈把身旁的那锦盒递给绿枝,道:「这里头有几支宫花儿,叫来送给姑娘的。」明兰忙道:「四姐姐和五姐姐可有?」钱妈妈道:「已有了。」明兰释然道:「这就好。」

这才打开锦盒,只见里头分别有浅粉,豆绿,雨过天青蓝,玫瑰紫和海棠红五支宫花,绢纱为瓣,丝绒为蕊,颜色鲜亮,形状精致。

钱妈妈凑过去悄声道:「这是我给姑娘预先留下的,可不是挑剩的。」

明兰赞道:「这花儿真好看,谢过妈妈了,哪儿得来的?」

钱妈妈放下茶碗,笑著解释道:「前几日发榜,平宁郡主的公中了二甲头几名,昨儿齐国公府便开了几桌筵席,受邀去了,便得了这个,与姑娘们分了。」

明兰神色未变,也笑道:「这可真是恭喜了,素与郡主交好,定是很高兴的;怪道今早我去请安时,脸上还泛著红,没准昨日吃了几杯?」

「正是。」钱妈妈抚掌笑道:「我是跟著去的,亲眼瞧见的,那郡主娘娘待我们可亲热了,便如姊妹一般,还在里屋说了好一会话。」

明兰眼神微动了下,继而关切道:「昨夜我听说五姐姐颇晚从屋里回来,怕是醉的厉害,别是五姐姐一人照料的罢?哎呀,我都不知道,真真不孝。」一脸忧心状。

钱妈妈忙摇手:「不碍事的,吃了解酒汤便好多了,只是委实高兴,便叫五姑娘去说说话。」明兰似松了口气,宛然微笑:「这我便放心了。」

钱妈妈离去前,又凑到明兰耳边轻道:「昨日筵席之上,还与永昌侯夫人说了半天话,我依稀听见,似乎提及了府里的姑娘。」

明兰心头一惊。

送钱妈妈走后,过了半响,绿枝才嘟著嘴进来,抱怨道:「燕草那没用的,连几个小蹄也震不住,由著她们抢著量……如今钱妈妈也不得重用了,姑娘何必这么著?」

明兰静静的看了她一眼,绿枝立刻缩回嘴巴,垂首而立,丹橘过来拧了她鼻一把:「不许混说,姑娘自有道理,你且好好办差就是。」

「一草一木皆有用。」明兰缓缓道:「不起眼的人,也有是有用的。」说著,看向绿枝,道,「燕草性软和,可她究竟比你早进府,办事又老了的,你不可轻慢她。」

绿枝惶恐著应是,屏脚跟握手指,不敢出大气,过了会儿,明兰又放缓了口气,道:「但凡待我真心的,我总念著她的好,燕草……终归比你大几岁,你且收一收嘴巴和性才是。」

绿枝把话在心里咀嚼了半刻,似听出了什么,眼睛一亮,抬头道:「姑娘,绿枝知道了。」

待几个丫头退出去后,明兰沉思片刻,自己取出几张信笺,放在案上铺平了,略略思了下,提笔便写起来。

当晚,盛纮在香姨娘处用了饭,因连日应酬多有疲累,本想歇下算了,谁知却被王氏硬叫了回去,到了正房,看见端正坐在炕沿上的发妻,徐娘半老,脸带红晕,眉梢还有几分喜色,盛纮决定和她谈一谈关于『雨露和茶杯』的问题,不能每个晚上都和她睡呀,也得照顾下群众情绪,谁知他还没开口,王氏就赶紧关上房门,噼里啪啦一顿述说,顿时把他惊呆了。

「你说什么?把如儿许配齐衡?郡主真这么说的?」盛纮呆了半响,才惊道,「那……你娘家怎办?如儿不是要与舅兄做亲的么?只差来下定了。」

王氏犹豫了下,但想起嫂看著如兰那副不满意的神情,梗声道:「这不是还没下定么?就不兴我给闺女寻个更好的地儿呀。」

「齐衡很好么?」作为男人,盛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齐府上空绿油油的颜色。

王氏压低声音,热切道:「我仔细盘算了,是门好亲。不论那爵位有没有衡哥儿的份儿,他这点儿年纪就有了功名,将来自有前途,又有公府靠著,旱涝保收!还有,襄阳侯无嗣,他那爵位是要给嗣的,可除了祖产之外襄阳侯这几十年的产业有多厚呀,都已陆续给了郡主了,哦,还有齐大人,盐政那差事有多肥,老爷比我更清楚罢,他当了多少年都检使,那银还不堆成山了?将来这些,还不是都是衡哥儿的!那日能差的了?」

盛纮被王氏满眼逼人的金光给晃傻了,似乎看见无数银在王氏眼睛里飞,此刻,王氏头脑异常清楚,说的头头是道:「年前齐府出了那么件丢人的事儿,衡哥儿面上不好过,不好立刻提亲,郡主边私下与我说的。」

王氏把声音再压低些,神秘道:「郡主说,皇上的身……就在这两月了,到时候咱们这种人家都得守一年,过个一两年,谁还记得先帝时的污糟事呀!反正如兰还有一年才及笄,咱们可慢慢瞧著呢。」

盛纮慢慢恢复了精明,细细思下,道:「这回恩科发榜,圣上迟迟没有殿试,说是等八王爷进京后再行论名,明摆著是把这拨中榜的新秀,留给新皇上用了,没准……衡儿真有些前途,这亲事也未尝不可?……可是,舅兄那儿怎么办?」

王氏迟疑道:「皇上若……,兄长也是官身,也得守孝,再瞧瞧吧。」

盛纮想了想,点点头。

王氏见丈夫首肯自己的打算,愈发得意,又丢了颗重磅炸弹下去:「昨日吃酒,我还遇上了永昌侯夫人呢。」

盛纮嗯了一声,微打著哈欠靠在床头,散开外衣叫王氏给拾掇,王氏一边收拾衣裳,一边笑嘻嘻道:「梁夫人与我示意,她瞧上咱家明兰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盛纮不瞌睡了,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脑袋又胡涂了,才低吼道,「老才走开两个月,你就敢打明丫头主意?她不是定了贺家嘛!」

「瞧你慌的,难不成我还会坑了明丫头?且听我说。」王氏用力把丈夫按了下去,脸上笑意满盈,道:「实哥儿做满月那日,在亲家府上宴饮,梁夫人一眼就相中了明兰,也不嫌明兰是庶出的,直说女孩儿貌好。永昌侯梁家,那是什么人家,那哥儿虽是老幺,却也是嫡,如今正想著要补五成兵马司分副指挥使的缺儿,便是补不上,也在禁卫军里有个七营卫的差事在。怎么样?这门亲事不委屈了明丫头吧,比贺家强多了!」

盛纮很想坚持老的决定,可想著梁家的根基和势力,又犹豫了。

王氏瞧著丈夫动摇的脸色,又添上一把柴,道:「你也想想,明丫头生的这样好,配了贺家岂不委屈?若能与齐家梁家做亲,柏哥儿几个将来也有靠呀。」其实最要紧的是,明兰没有同胞兄弟,除了自己儿,还能依靠什么娘家。

盛纮被说动了,轻咬著牙,问道:「那后生人如何?若老不愿意,说什么也白搭。」

王氏知道事已成了一半,便放缓了语气,故作委屈道:「瞧老爷说的,像是我要卖女求荣似的,明丫头这些年在我跟前也乖巧孝顺,兄没友爱,姑嫂和睦,又疼全哥儿,我自是为了她著想的。那后生叫梁晗,人如何老爷自己去打听吧,免得回头叫人说我的不是。」

说著嘟起嘴,一脸生气的不说话了,盛纮忙好言相劝,又搂著说了几句耳边话,直说的王氏又见了笑容。

「这样罢。」王氏把自己的盘算全部亮了出来,「老爷且慢慢打听,也想好了说辞,待老回来好劝道;老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若是那梁晗人能过关,想必老也不会咬死了贺家。」

盛纮虽心动梁家亲事,但想起要劝服盛老,不免觉得头痛,这些年来他几乎事事顺著老,再无半点违抗,这会儿又……他忍不住道:「咱们到京城这么多日了,就没人瞧上墨兰的?」

要是梁家相中的是墨兰,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他也不用头痛了。

王氏正羞羞答答的解著盛纮的腰带,听到这句话,立刻变了脸色,抑制不住冷哼了几声:「老爷!说句您不爱听的,墨丫头好的不,偏和那位一个样儿,爷儿们兴许喜欢,正头的夫人们可最不待见那模样。」

盛纮这次倒没有反驳,只能叹气。王氏斜看著盛纮的侧脸,心里冷笑,再宠爱的妾室,天长日久,也会爱淡情驰,只有名分和嗣才是牢靠的,时至今日,这道理她才悟过来。

可不知为何,痛快过后,心里却一片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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