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墓地中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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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退开五步:「原来是你啊……」

蜡烛又被点了起来。唐周慢慢支起身,看著她:「过来。」

颜淡可怜巴巴地摇头:「不要生气嘛,我真的不是有意把你当垫子用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发毒誓也可以。」

唐周还是看著她:「过来。」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不要把我关到法器里去嘛……」

唐周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开口:「你刚才撞了我的那一下,正好撞在穴道上,我站不起来,你过来帮我一把。」

颜淡一下子安心了:「你不早说。」

唐周语气不善:「谁教你自作聪明?在背上……往上两寸,偏右边一点,用力多敲几次就行了。」颜淡一分不差地按他说的做了,然后乖乖地站到一边。

唐周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你要是时常这样,我就不会把你收到法器里。」

颜淡忍不住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他还没回答,就听见那个甬道口传来凌虚子的声音:「唐贤侄,你还好罢?」

唐周走过去,扬声道:「底下也是墓室,石道里很滑,下来的时候小心些。」

颜淡被打断了话头,心里恼火,只恨不得那牛鼻子老道在里面摔个七荤八素。她只得再问了一遍:「你什么时候会放我走?」

唐周淡淡道:「我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虽然不把她收进法器,却不代表可以放她走,弄不好她一出青石镇就要被炼成一颗丹药了。

颜淡只好继续安慰自己,只要还有时间,她还是有希望逃出升天的。

只一会儿功夫,凌虚子已经从甬道中滑下来了。紧接著,是翟商和吴老三。

翟商脸色难看:「这石道如此滑,只怕往上爬不容易。」

凌虚子道:「这墓地机关做得如此巧妙,一定还有别的出路。」

他们进来时有八人,转眼间便只剩下五个人。

凌虚子语声凝重:「这墓地中机关甚多,暗中还有敌人窥探,我们必须同心协力,决不能再自相残杀,不然一个人都回不去。」

翟商立刻道:「当是如此。」

众人推开这间墓室的石门,只见石门后面的,也是一间同样的墓室。

墓室中央,摆著一具棺木。棺木的盖子已经被移到地上,棺木中有一双手举得直直的,像是托著什么东西。

吴老三后退一步,牙齿格格作响:「殭尸,那是殭尸!」

凌虚子往前走了一步,舒了一口气:「不是殭尸,只是娘娘的尸首罢了。」

「那她的手为什么还举著?!」

唐周将蜡烛放在脚边,低声道:「她是活著被人塞进棺材里的,死前一定拚命挣扎,想把棺木打开。」

翟商走到棺木前面,眼中一亮:「有陪葬的宝物!」

吴老三一听有宝物,立刻就冲上前去,探身进去从里面抓了一把,凑到蜡烛下仔细看。只见他手中握著的是一把东珠,幽幽地泛著光泽,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他手指颤抖,捏起其中一颗。那颗东珠突然碎裂,喷出一股黑色的毒水来,尽数喷在他的脸上。他捂著脸在地上滚了两下,马上不动了。

唐周抽剑出鞘,架在翟商颈边,微微眯起眼:「你是谁?」

凌虚子吃了一惊:「唐贤侄,你这是干什么?!」

「他已经不是翟商了。」唐周看著对方的手,手指修长,指尖柔韧,手上没有茧,也没有陈旧伤痕,练武多年的人是不会有这样文弱的一双手。

那人轻轻笑了,声音低低地入耳舒适:「发我丘者诛。你们还要往里走么?」墓室里的烛火突然熄灭,周遭又完全陷入一片黑暗。唐周长剑一划,将周身破绽护住,然后将火折晃亮了。

火折亮起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颜淡只觉得身边有人轻轻掠过,手指轻弹,一道淡淡的白光在两人之间漾开。只听那人说了句:「原来我们是一样的……」倏忽间,又不知去向。

颜淡想著那句「原来我们是一样的」,若有所思。

他们最终在墓室的石门后面找到翟商的尸首,依旧是眉心一点伤痕,面容平静,似乎没有半分痛苦。

唐周默默地看了一阵,忽听身边的凌虚子发出一阵痛哭声,紧接著,哭声变成笑声,他就在那里又哭又笑,捶胸顿足。

颜淡低声道:「他骇疯了。」

凌虚子的师弟会在这墓地变成失心疯,只怕也是因为经历过和他们相似的事情。

是绝望的感觉。

暗中有这样厉害的对手,不知什么时候会变成自己的同伴出现,墓地中有各种各样歹毒的机关,仅剩的那一种感觉,便是绝望。

唐周转过头看著她:「你怕么?」

颜淡微微笑了:「我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了。他不是凡人,也不是妖,更不是魔,游离于三界之外,什么都不是。他不会真的杀了我们,只是试探。」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人影突然闪进墓室。那人身形挺拔,发丝如墨玉一般,清华万端,丰姿雍容,只是一张脸生得极为丑陋,说话之间,却又能让人忘记了他的容貌,只记得他的风采之盛:「在下确然不会出手,若两位活得够长,日后还当相见。」

他说完话,身形如轻烟一般从石门间穿了出去。唐周立刻追出去,只一会儿,连那人的一片衣摆都看不见了。

唐周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颜淡看著他:「他若是要动手,就有的是机会。可若是说没有恶意,这倒也未必。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神霄宫主?那神霄宫主就是他了。」她语气一顿,又接著道:「那人的行事一向是亦正亦邪,有时候杀人如麻,有时候心地又很好,完全是凭他自己高兴。若不是他今日的心绪很不坏,那就是还有别的图谋,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唐周微微苦笑:「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人。」他想起凌虚子还留在后面的墓室之中,正要回头去找,忽听颜淡道:「不如先找出口,带著一个疯子,只会碍手碍脚。」

唐周点点头:「也只好如此。」

两人并肩在墓地中越走越深,很快就走到尽头。那墓地的尽头,还有一扇石门。

唐周抬手按在石门上,还没用力,石门突然旋开,将两人推入里面,然后吱嘎一声又合上了。

眼前的,已经不是墓室,简直如同皇宫一般华丽。

水蓝色琉璃铺地,墙面上镶嵌著如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幽幽的珠光和琉璃相映衬,华美奢侈,却又鬼气森森。

颜淡一指前方:「那边似乎还有一道门。」

唐周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握住了剑柄,步履沉稳,慢慢往前走。他忽然停住脚步,盯著那道门边:「有人。」

颜淡闻言,立刻走过去,讶然道:「真的有人。」

门边的阴影中,倚墙坐著一个紫衣女子,脸色煞白,细长的睫毛正轻轻颤动。那紫衣女子听见响动,慢慢睁开眼,如水的眼眸定定地看著站在面前的两个陌生人。

这个女子怎么会孤身处于墓地之中?

颜淡后退一步,微微笑问:「姑娘,你怎的会在这里?」

那紫衣女子看著他们,没有动弹,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颜淡会读唇语:「你是被人带进这里来的?你不会说话,是哑巴?」

紫衣女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颜淡奇道:「你不是哑巴,那为什么不会说话?」

唐周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她被点了哑穴。」

颜淡往旁边一让:「穴道这门学问,师父没教,师兄博学多才,想必是会的。」唐周不客气地把她往前一推:「你照我说的做。」

颜淡觉得更奇怪了:「为什么?」

唐周冷著脸:「你做是不做?」

东风压不住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颜淡只得走上前,听著唐周师兄的命令:「腰往上三寸,太多了再往下,向右……你这是往左边了……」颜淡将人翻来倒去,总算推宫过血了一遍,那紫衣女子满脸红晕,闭著眼不敢睁开,睫毛轻轻颤抖。颜淡微微笑道:「你不要害羞嘛。」她动手都是如此,要是换了唐周来,只怕那位姑娘当场就要为保名节而自尽了。

紫衣女子站起身来,脚步还有些不稳,敛衽行礼:「多谢公子和姑娘相救。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她抬起眼,看了唐周一眼,脸又红了。

只见唐周一反常态,温文有礼地应答:「在下姓唐,唐周,草字慎思。不知姑娘芳名?」

那紫衣女子脸上微红,轻声道:「小女子姓陶,名紫炁。」

颜淡想了想,约莫记得九曜星之一便叫紫炁,这位陶姑娘的父母真是奇怪,竟然会取这么一个名字。

陶姑娘和唐周在前面走,时不时说几句话,颜淡识趣地走在五步之外,在心中默念,苍天保佑,快让唐天师觉得她跟在后面很碍眼,立刻将她驱逐,她便可重获自由,保佑保佑。可是念了半天,只听唐周回头道了一句:「你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

竟然还敢嫌她磨蹭?她已经那么识相了。颜淡微微一笑,一脸天真无邪,语气温软:「师兄,人家走得太久了,脚疼。」

唐周看著她,语气凉冷:「师妹,你又在顽皮了。」然后转头向著陶姑娘说:「我师妹她健壮得很,连一头老虎都打得死。你若是累了就说一声,我们歇歇再走。」

颜淡柔入春风地一笑,明眸皓齿:「师兄,瞧你说的,真是。」背过身将牙咬得格格响,这个混账,竟然敢这样说她!就算是再豪爽的女子,被人说成「健壮连一头老虎都打得死」都不会高兴吧?区别待遇也不用这么明显!

她嘟著嘴,敢怒不敢言,只好别过脸去瞪过道的墙。陶姑娘正说起她被掳来的经过,是一个容貌极为丑陋、丰姿清华的男子将她带到这里来的。颜淡想,大概就是那位神霄宫主了。正这样想,脚下没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得很重。更该死的是唐周还往前走了一步,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超过了五步,害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在地上向前硬生生拖了一步。

唐周听见动静,大步走过来,长眉微皱:「你在做什么?好好地走路也会摔?」

颜淡在地上摸索了一阵,似乎是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便拿了起来:「我是被这个东西绊到的。」

陶姑娘看见她手中那个东西,立刻发出一声惊叫,踉踉跄跄后退。而颜淡也看清了,自己手中举著的竟是一颗骷髅头骨。

陶姑娘后退的时候也被绊倒了,她摸到的是一根长长的肋骨,脸色煞白,怕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唐周走过去扶她,颜淡立刻又被拖出好几步,简直像受了车裂之刑,愤愤道:「唐周,你这个混账!还不快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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