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渡 第一百二十章

所属书籍:长风渡小说

柳玉茹一路狂奔著冲向花船, 刚到花船停靠的岸边,便看到周边布满了守卫, 似乎已经开始排查。柳玉茹擦了把眼泪,她走上前去, 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道:「这位大人,我……我……」

她说不出话来, 她让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 可是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扑簌而落, 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娇弱可怜得不行。

守卫看著这样的柳玉茹,顿时心软下来, 忙道:「这位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柳玉茹从怀里拿出顾思给她的令牌, 她捏紧了拳头,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许久后, 深吸一口气,才哽咽道:「我要……我要见顾大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守卫接过令牌, 随后赶紧安排了人, 护送著她进去。

此刻整个花船上到处都是士兵, 似乎已经经过了一番厮杀, 柳玉茹被带到内舱,而后便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他被白布盖著,整个人孤零零躺在船舱里。

周边没有一个人,柳玉茹看著那尸体,便忍不住退了一步,差点摔下去。还是身后跟著过来的奴婢忙扶住了她,提醒道:「夫人小心。」

柳玉茹身子微微颤动,她用手帕子捂住自己嘴,让自己不要太过失态。

奴婢扶住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忙道:「夫人,若你太不舒服,奴婢扶著到门口去站著。」

「不……不必。」柳玉茹喘息著,她朝著那地面上的男子走过去,她慢慢蹲下来,沙哑道,「他……走得可还痛苦?」

「没什么痛苦的。」那奴婢立刻道,「抬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凉透了。」

柳玉茹听著这话,觉得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想掀开那盖著他的布,却又不敢,她就蹲在那尸体边上,沙哑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会儿。」

「顾夫人……」

奴婢犹豫了一下,柳玉茹流著泪,猛地大吼出声:「我让你出去!」

那奴婢愣了愣,忙行礼退了下去。

人一走,柳玉茹整个人就瘫了下去,她跪在尸体边上,低低摸著眼泪。

「你倒是好了……」

她哭著出声:「人一走,什么都留给我。平日同你说过多少次要小心谨慎,你惯来不听我的,就觉得全天下就你最聪明,就你最厉害……」

柳玉茹数落著,便停不下来,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彷佛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这时候顾思刚刚从船舱下面回来,他正在下面审问抓来的凶手,听到柳玉茹来了,他本来转身就想上上面的船舱,但他身上染了血,只能先去换了套衣服,又洗过了手,这才回来,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见柳玉茹在里面哭。

他顿了顿步子,听著柳玉茹在里面继续哭著数落:「你这个人,若是要死,怎么不早点死,你如今死了,又要我怎么办?」

顾思有些闹不明白,他弯了腰,在纸糊窗户上戳了个洞,就看著柳玉茹在里面哭,她哭得十分动情,特别委屈,哭著哭著,她抬手狠狠拍了那尸体两下,怒道:「顾思,你给我起来!」

那两下拍得扎实,顾思瞧著就觉得疼,他不由得缩了缩,他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想著应当进去和柳玉茹说清楚他没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生出一种好奇,想知道若是他死了,柳玉茹会怎么办。

好奇心终究压过了理智,他决定继续看下去。

柳玉茹坐在屋里,她打完了尸体,又不再动了,她静静看著那尸体,好久后,她哑声道:「罢了,你都去了,我和你计较什么呢?」

说著,她颤抖著手,慢慢伸向那尸体面上盖著的白布,低哑著声道:「你放心,我会让洛子商去给你陪葬。你……」

话没说完,她拿著手里的白布,呆呆看著地上躺著的陌生人,整个人就愣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江河的声音,调笑道:「哟,小思,你撅著屁股在这儿看什么呢?」

顾思原本正看得专心,冷不防被江河一扇子抽在屁股上,当场跳起来,吸了一口凉气道:「你打我做什么!」

话刚说完,他整个人就僵了,他才意识到,柳玉茹必然是听到了。

他一回头,便看见门轰然大开,柳玉茹捏著门,站在门口,冷冷看著门前捂著屁股的顾思。

她哭花了妆,脸色很冷,眼睛里像是淬了冰,死死看著顾思。

顾思保持著捂著屁股的姿势不敢动弹,看著面前明显是盛怒的柳玉茹,他聪明的小脑瓜疯狂转动,好久后,他艰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玉茹,你在这儿啊……」

「听了多久?」

柳玉茹直戳重点。

顾思怎敢说实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道:「什么听了多久?我刚到门口……」

「他听了快一刻钟啦。」江河在旁边立刻补充,「我在他后面站了快有这么长时间。」

「江河!」

顾思愤怒瞪向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河,江河靠在柱子上,用扇子敲著肩膀,高兴道:「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你……」

「顾思。」

柳玉茹冷冷开口,顾思立刻转过头,堆砌出笑容,往柳玉茹面前走去,讨好道:「玉茹,怎么了?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想做的?」

柳玉茹伸出手,盯著顾思,顾思有些不理解,就听柳玉茹道:「手。」

顾思伸出手去,柳玉茹拉过他的手,撩起袖子,看见上面白嫩无痕的皮肤,她又去拉另一只,最后她还想去拉他胸口,顾思吓得赶紧一只手捂住衣服,另一只手握住她作乱的手,小声道:「这里人多,回家去脱。」

「你……」柳玉茹眼里又带了眼泪,「你没事吧?」

顾思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柳玉茹这是吓坏了。他心里又暖又高兴,还带了几分心疼,他赶紧道:「没事,我还没上好妆呢,杨大人突然就同我说让我先别上,说怕我体力撑不下全场,先让替身上。我还在上妆,这替身一上去,人就没了。」

说著,顾思眼里冷了几分,但立刻又想起柳玉茹在身边,怕吓著柳玉茹,忙把人拉进了怀里,抱著她,用手顺著她的背和头发,诳哄道:「你被吓著了吧?别害怕,我没事儿的。」

「都处理完了吗?」

柳玉茹抓紧了他胸口的衣服,顾思想著,她必然是害怕极了,他赶紧道:「都审完抓完了,我现在让人下去端了他们老巢,玉茹,你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家。」

柳玉茹抽噎著点头,顾思抬头看向江河,江河正看著天边明月,对上顾思目光后,片刻,他领悟了,随后立刻道:「关我什么事?我还佳人有约,再会。」

「舅舅!」

顾思立刻叫住江河,片刻后,他哀怨道:「我娘她说……」

「住嘴。」

江河立刻打断他的话,随后道:「你回去吧,我去处理。」

顾思点点头,赶紧道:「谢谢舅舅,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

「滚!」

得了这个「滚」字,顾思兴高采烈护著柳玉茹下了船,到岸边上了马车。

柳玉茹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路上都依偎著他,顾思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空前膨胀,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小鸟依人的柳玉茹,一路又哄又劝,想让柳玉茹放心。

「真的,我给你发誓,这一切都在我意料之。」

「你说谎,」柳玉茹哭哭啼啼,「你说在你意料之,那那个替身怎么会死?你是会让人白白送死的性子?今日若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了!」

「不……不是,」顾思赶紧道,「以我的身手,怎么可能被暗箭射?这个替身真的是意外,那时候我刚听说你们那边出事,把人送过去了,想著洛子商应该没有多余人手在这边,不会在一开场就动手。」

「那不是动手了?」

「他十个人就敢动手埋伏我,他艺高人胆大是意外啊。」

「那你说,」柳玉茹坐正了身子,擦著眼泪道,「替身是意外,那我和叶韵出事呢?你总不会说,你连我也算计在内。」

「这个……」顾思艰难开口,「也,也是意外……」

「不是全在你意料之吗?」

柳玉茹立刻反问,泪眼汪汪看著顾思:「你意料里有这么多意外?」

「所以我让沈明叶世安跟著你们,而且我舅舅那个人肯定跟著,他在你们绝对不会出事。玉茹,我都是做了安排的。」

顾思信誓旦旦。

这时候马车到了顾府。柳玉茹也不同他争吵,她吸了吸鼻子,和顾思下了车,顾思扶著她,同她一起进了屋子。

柳玉茹似乎是哭到脱力了,进屋便坐在床上,靠著床头不说话,顾思赶紧忙前忙后让人去打水,柳玉茹看见印红进来,朝她招了招手,小声道:「将搓衣用的砧板拿来。」

印红愣了愣,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去拿了。

等印红把搓衣板拿回来时,柳玉茹已经洗过脸,卸了妆。她只穿了一身单衣靠在床头,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顾思在一旁忐忑的拧著帕子,时不时偷瞟一眼柳玉茹。

柳玉茹朝著印红点点自己身前,印红便将搓衣板放了下去,柳玉茹挥了挥手,印红便走了。

房门关上后,屋里就剩下了柳玉茹和顾思,顾思看著面前的搓衣板,有些不大明白:「玉茹,这个板子拿过来是做什么?」

柳玉茹靠在床头,声音哀切:「今日我以为郎君去了,心里也是快跟著去了,郎君可知玉茹心苦?」

「知……知道。」顾思总觉得有什么不好,说话都有些结巴。柳玉茹坐直了身子,吸了吸鼻子,看著顾思道,「但玉茹也想明白了,成婚时玉茹就想著,郎君性情张扬,虽然聪明,但做事不够谨慎,玉茹应当时刻提醒郎君。可后来郎君让玉茹太过放心,玉茹便没有干涉太多,但今日看,郎君做事,还是太过冒失,今夜好好悔过,明日路上,睡得也好。」

顾思心里明白了,他看著面前的搓衣板,感觉膝盖有点疼。

柳玉茹看著他,温和道:「郎君可要上来睡?」

「不了,」顾思沉痛出声,「夫人说得对,我太冒失,让夫人受惊了,我这就跪板自省,痛思己过,感激夫人提醒。」

说完,顾思便立刻跪在搓衣板上,一脸严肃看著柳玉茹道:「夫人,我跪这个姿势可还英俊?要不要我再往前两步,还能给你挡光?」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