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棺 五、虚无的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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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坑底下再度鸦雀无声,方才说要上去的光头少年纵身而起,在土坑壁上一借力,居然是南少林「九座听风」身法,这果然是个和尚。

然而坑顶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漫长的铁链,贴地轻轻的往前拖著。

那拖著铁链的人竟然并不在坑顶上。

光头少年呆呆的看著那幽灵般往前移动的铁链,拔刀砍了它一刀,那铁链却是丝毫不损,依然慢慢向前而去。这条极长的铁链自东而来,向西而去,消失在古怪的通道之中。他浑然不解,跃回坑底,向白玿和傅衡阳将上边的情形讲了。

「没有人?」傅衡阳也是颇为意外,「只有一条铁链?」光头少年点头。方多病莫名其妙,「只有铁链?」李莲花抬起头来,喃喃的道,「铁链?」他看著坑道里那飘摇的灯火,火把的火焰很直,插在洞壁上照得人眉目俱明。随著空空荡荡的铁链声过去,隐隐约约在极远的地方,有毂辘转动之声,彷佛有轮椅之类的东西在移动,却又似是而非。

正在这个时候,「当」的一声,白玿的手下有人在墙上挖到了东西,顿时欣喜若狂,「少爷!我找到了!我找到了!龙王棺!」

傅衡阳几人一起望去,只见瞬间众人已经挤在一起,拚命向著那藏有异物的一角挖去。有刀有剑的纷纷向那坚硬的异物砍落,心下均盼这龙王棺就是被自己一刀劈开,那其中的宝藏和貌美如花的角丽谯可都是自己的了。一时间只见剑气如虹刀光似雪,光芒万丈瑞气千条向那异物直击而去,众人连手骤见竟有这等威势,情不自禁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且慢!」

剑气刀光之中人影一闪,有人道,「砍不得!」

谁也没想到在这要命的时候会有人突然冲了进去,大吃一惊,然而手上功夫不到,一刀砍下却收不回来,眼见这人就要被数十把刀剑瞬间分尸的时候,三道人影闪入,但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间杂呜呼哀哉之声,那数十把刀剑突地脱手飞出,把整个坑洞钉了个满墙。

白玿的细刀还在手里,一刀受阻,自觉受了奇耻大辱,瞪著那挡在前面的人,整个人都愤怒得快要烧了起来。

那闯入人群大叫「且慢」的人正是李莲花。

那三个为他挡刀挡剑的自然便是方多病、展云飞、傅衡阳三人。李莲花突然闯入阵中,他们三人莫名其妙,不及细想便跟著冲了进去,施展浑身解数将砍落的兵器一一架开,等挡完之后,三人一起看向李莲花,都是一脸疑惑。

李莲花挡在那泥土中露出的那块异物前面,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异物旁的黄土剥了一块下来,随后又是一块。

那埋在土里的东西渐渐显了形状,火光之下光芒闪烁,却并不是口棺材,而是一根铁条。

铁条?

众人面面相觑,李莲花从地上拾了把刀起来,在铁条旁挖了两下,「当」的一声刀尖碰到硬物,居然在铁条之旁还有一块铁板。

「这是……」傅衡阳抄起另一把刀,快速刮去铁板旁的黄泥,在明亮的火光之中,众人眼前赫然出现的是一块巨大的铁板,铁板之外十二铁棍整齐罗列,那阵势宛若铁板之中封住了什么妖魔邪兽。白玿茫然看著这被人从深达十数丈的地下挖出来的钢板,「这是什么东西?」

傅衡阳笑道,「不论它是什么,总之它不是龙王棺。」他盯著李莲花,从容的微笑,彷佛方才李莲花窜出去的时候大吃一惊的不是他一样,「李先生如何知晓这黄土中的并不是龙王棺?又是为何砍不得?」他问得轻松,那眼中的神色便如逮了老鼠的猫儿,那老鼠已万万不能逃脱。

李莲花缩了缩脖子,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抵赖也无从赖起,只得干笑一声,「因为……龙王棺不在这里。」

白玿变了脸色,厉声道,「你知道龙王棺在哪里?你——」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骤然那铁板之内碰的一声巨响,那坚若盘石的钢板上居然凸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凸起,一阵如狮吼虎啸的声音从钢板内传来,沙哑阴邪的嘶吼,彷佛自地狱中传来。白玿的话顿住,众人从头到脚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钢板里面竟然有活物?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妖……妖魔鬼怪吗?

碰的一声之后,那钢板上碰碰之声不断,很快凸起一片,众人茫然相顾,按照这样下去,这钢板再坚韧也会被打穿,怎么办?

「贾兄!」白玿忍不住叫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傅衡阳怔了一怔,答不出来,他怎知这地下挖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见嘶吼之声越来越强,他素来胆大,此时眼见钢板岌岌可危,里面不知要钻出什么怪物,一股寒气自心底涌出,头脑竟有些乱了。李莲花从钢板前远远逃开,溜到他身后低声道,「贾兄!上坑顶,拉铁链!快!」

傅衡阳悚然一惊,方寸已乱之下,不假思索纵身而起,李莲花随他跃起,两人奔上坑顶,那铁链还在移动,李莲花抓住铁链,向著它移去的方向用力扯动。傅衡阳学他拉住,两人发力一扯,只听毂辘之声大作,几块沙砾自远方滚来,格拉格拉一个巨物自一处通道滚了出来,来势甚快,轰然自坑中落下!

巨物落下,疾风刮过,傅衡阳大吃一惊,这坑下许多人命,这东西如此巨大,落了下去,下面还有人活命么?低头一看,却见一个宽达丈许的铁球摇摇晃晃悬在半空,被铁链挂在半空。坑底的少年面无人色,毕竟骤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铁球从天而降,对谁都是莫大的冲击。傅衡阳全身汗出如浆,心跳异常的快,抓著铁链的双手都在颤抖,李莲花却对著坑底大喊,「贾兄有令:底下的铁笼再有动静,马上将它埋了!」

埋了?包括「贾兄」在内,坑上坑下数十人都很茫然,这从天而降的是一颗铁球,如何能把那钢板「埋了」?

却听铁笼中咯咯咯传来一阵沙哑遥远的怪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琵公子,算你又赢了一次,老子落在你手里,不辱炎帝白王之名……哈哈哈哈……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出去,我会亲手剥你的皮断你的骨,将你的人头放在火中慢慢的烤……」这话声之狂妄魔邪,让人闻之色变,白玿一听「炎帝白王」之名,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全身竟忍不住瑟瑟发抖。方多病大吃一惊,展云飞足尖一挑,自地上挑了柄剑握在手中,全身戒备。

「炎帝白王」是金鸾盟座下三王之一,武功之高据传不在笛飞声之下,只是他在四顾门攻破金鸾盟的第一战中就败于李相夷与肖紫衿连手,很快销声匿迹,却不知竟然是被禁锢在此。这人乃是一代魔头,若是让他脱困而出,大家势必一起死在他手下。但他口中所称的「琵公子」大家却都不知是谁,这位「琵公子」竟能将炎帝白王困在地底十来年,不知又是怎样了不得的人物。

傅衡阳全身衣裳为冷汗湿透,炎帝白王……这十数丈土坑之中的钢板之后,竟然是炎帝白王,方才若不是李莲花阻拦,众人将钢板砍断,后果不堪设想。他看了李莲花一眼,却见李莲花趴在坑边看那大铁球,双手对著坑下喊,「开铁球,开铁球!」

坑底众人惊魂未定,虽见一个大铁球在头顶摇晃,却不知要如何「开」,炎帝白王纵声狂笑,当的一声巨响,那钢板裂了条缝隙,已隐约可见钢板内中有灯火。危急之时,展云飞拔剑而起,人在半空对铁球一剑斩落,只听剑开铁器铮然一声,铁球中黄土轰然落下,又将钢板严严实实的埋了起来。展云飞落身黄泥之上,方多病抢身上去,大叫「夯实!压住,别让他出来了!」坑里众人一拥而上,拾起兵器又拍又打又踩,把那黄土压得犹如石块一般,隐约还可听见底下撞击之声,但要撞破钢板挖开夯土出来,已很困难了。

大家面面相觑,无不出了一身冷汗。

傅衡阳手里紧紧拽著铁链,眼见李莲花从坑边爬了起来,左拍右拍,忙著拍掉身上的尘土,他嘴角牵动了一下,「你怎知底下埋的是炎帝白王?你又怎知拉动铁链会引出藏土铁球?你……」

李莲花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我不知道。」傅衡阳眉头耸动,「你说什么?」李莲花歉然道,「我不知道这底下埋的是炎帝白王,也不知道拉动铁链会扯出一个大铁球,更不知道铁球里面藏著许多黄土……」傅衡阳冷哼一声,「胡说八道!你若不知道地下埋著炎帝白王,为何阻拦大家砍断钢板?」李莲花温和的道,「阻拦大家砍断钢板,是因为我知道龙王棺并不在地下。」傅衡阳沉默了一阵,脸上突的见了笑容,「李楼主果然非池中之物,傅衡阳甘拜下风,虚心求教。」

「不敢、不敢,惭愧、惭愧」李莲花对傅衡阳的「甘拜下风虚心求教」受宠若惊,「我只是不在局中,有些旁观者清而已。」傅衡阳何等机敏,「局?角丽谯布了个局,莫非她发帖传信邀请各地少侠前来寻找龙王棺,用心不止在收服面首,亦不在令这些少年自相残杀,而在其他?」李莲花咳了一声,「傅少……军师……」他想傅衡阳多半比较喜欢人家称呼他「军师」,果然傅衡阳的脸色不自觉的缓了,他继续道,「近来应在忙碌『佛彼白石』座下一百八十八牢被破之事,传闻许多大奸大恶之徒重见天日,这事出自角大帮主手笔,让百川院最近很受非议。」

傅衡阳道,「不错。」这事他不但知道,还知晓其中许多细节,但不知李莲花突然扯到这件事上是什么道理?李莲花道,「这事说明鱼龙牛马帮最近在针对百川院采取行动,顶风破牢的意图很明显。」傅衡阳又道,「不错。但这和龙王棺有何关系?」李莲花的语气越发温和,「角丽谯给诸位少侠发了信函,邀请他们到此地寻找龙王棺,画了地图,表示那宝藏就在此地。」傅衡阳颔首,李莲花却又道,「而我等三人却是因为迷路,从山林里兜兜转转,误入此地。」傅衡阳皱起眉头,「不错。」李莲花道,「那紫岚堂的主人见到你等英雄少年,只是避而不见,并没有下sha手;而见到我等三人非但狠下sha手,还赶尽杀绝,这是为什么?」傅衡阳道,「因为紫岚堂发生变故,他误以为你们和他的敌人是同伙。」李莲花微笑,「嗯……这说明两件事,其一,紫岚堂的主人不在乎你们寻找龙王棺,但他不许你们自紫岚堂的入口进入溶洞;其二,你们另寻他法进入溶洞以后,他受人袭击,被逼出了紫岚堂。这是为什么?」

傅衡阳并不笨,「如果这两件事真有联系,那就是说——有人不希望他干扰我们寻宝。」李莲花欣然道,「不错,紫岚堂是一处四处机关的庭院,这里是荒山野岭,除了一个据说藏有龙王棺的溶洞什么都没有,那紫岚堂的主人住在这里干什么?他将房子建在溶洞之上,溶洞的入口在他家院子里,这不能说只是巧合,很可能——他在看守这个溶洞。」傅衡阳却摇头,「这说不通,如果紫岚堂的主人是为了看守龙王棺而住在此地,那么我们为龙王棺而来,他却无动于衷。」李莲花柔声道,「那是因为他看守的并不是龙王棺。」

此言一出,傅衡阳心中骤然如白昼雪亮,他已明白他误了什么,他在何处被角丽谯的局圈住,至此再也看不清真相!「原来——」他突然纵声狂笑起来,「原来如此!角丽谯名不虚传,是我小看了她!是我的错!我错了!哈哈哈哈……」李莲花有些敬畏的看著他狂笑,「嗯……」傅衡阳狂笑一收,「但即使知道他只是看守溶洞,你又如何能猜到龙王棺不在地下?」李莲花呛了口气,差点噎死,他听这位军师一番狂笑,只当他已经全盘想通,原来……原来其实他并没有想通,只得继续循循善诱,「这个……龙王棺的事和这个全然……那个不相干。你想……他看守的是溶洞,说明溶洞里应当有些别的什么值得有人造了这么个庭院,长年累月住在这里看守的东西;角丽谯画了地图请你们来找一副棺材,然后在这个时候,是鱼龙牛马帮和百川院争斗得很激烈的时候,一方要破牢、一方要守牢,百川院把鱼龙牛马帮的行踪盯得很死,说不定其中也有军师你的功劳,所以……嗯……所以了……」他很期待的看著傅衡阳。

傅衡阳想了好一会儿,反问,「所以?」李莲花呆呆的看著他,傅衡阳等了一会,不见他继续「所以」,又问「所以?」,李莲花啊了一声如梦初醒,继续道,「她叫你们来寻宝挖棺材,自然是暗示你们在这溶洞里挖东西;紫岚堂的主人开始没有阻拦你们,是因为他对你们没有恶意,且他知道龙王棺在哪里,一旦他发现其实你们并不知道,他就会出手阻拦你们挖坑,这就是他遇袭的原因。龙王棺并不在地下,角丽谯却暗示你们到这里挖土,那土里的东西是什么?」他叹了口气,「鱼龙牛马帮现在想做的事是什么?是破那一百八十八牢,不是抛绣球出题目比武招亲啊……」傅衡阳失声道,「你是说——这下面不是龙王棺,而是百川院的一百八十八牢之一?」李莲花歉然看著他,「我本来只是这样猜,但既然下面有炎帝白王,那可能真的是……」傅衡阳越想越惊,「如此说来,紫岚堂主人是百川院的人,他和新四顾门是友非敌,和断璧一刀门也是盟友,难怪他不对我们下sha手;角丽谯挑拨大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开牢房,放出炎帝白王,事情一旦发生,纵然我们不死,百川院也无法苛责我们;而若是紫岚堂主人为守牢伤了我们,百川院就和江湖各路势力结下梁子,角丽谯这是一石二鸟之计,甚至事情不成她也没有半点损失。」李莲花欣然道,「军师真是聪明绝顶。」傅衡阳一怔,脑中思路骤然打断,过了一会儿道,「纵然猜到紫岚堂主人守卫此地,你又怎知拉动铁链就能阻止炎帝白王破牢而出?」

「从昨夜开始,我一直听到毂辘和铁链的声音,」李莲花道,「紫岚堂主人精于机关,他既然能一人守住一牢,必定倚仗机关之力。从昨天我们跳下溶洞到现在,他以为我们是死人的同道,是为了破牢而来,他却没有动静,唯一的动静就是这铁链之声。刚才事到临头,我只能冒险猜这唯一的铁链和毂辘之声,就是守牢的关键……」他干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会扯出个大铁球出来。」傅衡阳皱眉,「那黄土呢?你怎知铁球里有黄土?」李莲花指指地下,「这是个十几丈的深坑,就算十丈中有五丈是堆土堆出来的,实际挖下去的只有七八丈,但挖出来的全是黄土,只有黄土没有别的,甚至连石块都很少,没有虫蚁,泥土的质地也很均匀。既然炎帝白王在下面,这些黄土肯定不是天然生成,应该是后来推下去的,当年却是用什么东西运土的?那铁链扯出来一个铁球,这铁球要是实心,掉下去必然砸坏钢板,可能压住炎帝白王,也可能将钢板和铁条砸坏,反而放他出来;方才情况危急,我既然已经赌了一把没输,那不妨再赌一把——这铁球是个运送黄土的工具,球形是为了在弯曲的通道中滚动自如,它内有黄土可以埋住地牢,」他微微一笑,「结果赢了。」

傅衡阳很久没有说话,突的将手里的铁链往地下一掷,铁链发出当的一声巨响,他笑了起来,「你的运气真不错。」随即仰起头来,「琵公子,你都听见了吧?出来吧!在下四顾门傅衡阳,对先生绝无恶意,此间还有许多事要先生解释,请现身一见!」

他这句话运了真气,坑底白玿等人又变了脸色,原来那风流倜傥的「贾迎风」竟是四顾门的军师,莫怪一路上大家能逢凶化吉,但傅衡阳既然接了信函,却为何要假冒他人身份?地下埋的是炎帝白王,那龙王棺又在哪里?

铁链之声又轻轻的响了起来,挂住铁球的铁链慢慢移动,轱辘声响,随著铁链的移动,一座轮椅慢慢移了过来,轮椅上坐著一位黑衣书生,远远看去眉目俊秀,年纪虽然不小,却仍有潇洒飘逸之态。只听他咳了两声,缓缓的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年轻人,你很会猜,也确实……咳咳……运气很好……」李莲花温和的看著他,「前辈伤得如何?」琵公子笑了笑,「你知道我受了伤?」李莲花道,「前辈用以撞破墙壁,攻击我们的铁器是咸日辇的残骸吧?那四个人拥有一座咸日辇,故而能攻入紫岚堂中……咸日辇的车轮受一式剑招所伤,再难移动,那剑招为剑走八方,挽起的剑花能将咸日辇的两个车轮一起削成八角之形,前辈剑气纵横开阔,非常惊人,那一场打斗必然激烈。」琵公子微笑,「哦?」李莲花又道,「前辈毁了咸日辇,却身受重伤,不得不撤出紫岚堂。恰逢外面大雾迷离,前辈伤后不忿,便在雾中下毒,将那四个恶徒困在屋内。结果在这个时候,我等三人误打误撞进了紫岚堂,前辈以为我们乃是援兵,于是下了sha手。」李莲花看著琵公子,「前辈启动机关,毒死了四名恶徒,但是我所住的客房却是为了掩饰溶洞入口而另外搭建的,墙壁无砖,只有一层泥灰,并没有毒气孔道,所以我们侥幸未死。前辈心急地牢安危,只当我们知道溶洞入口就在房中,于是推落院后假山上的咸日辇,打开它全部机关,让它撞墙而入,但咸日辇虽然暗器厉害,我们却依然未死,前辈只得以强弩射箭杀人,最终却把我们逼入了溶洞之中。」他给琵公子行了一礼,「一切皆是误会,前辈孤身守牢,浴血尽责,可敬可佩。」

琵公子笑了笑,咳了两声,「后生可畏。」他看了傅衡阳一眼,「此地乃是天下第六牢,溶洞之中囚禁有九名绝顶高手,炎帝白王不过其中之一。咳咳……这些人武功太高,要关押住他们只能将他们封入铁牢,埋于土中,否则他们总能想出办法破牢而出;所有的地牢都埋在地下深达数丈之处,但留有递送食物和饮水的通风暗道,暗道极小,他们绝无可能爬出。十几年来,此牢平安无事,咳咳……你们是第一批差一点破牢的人。」傅衡阳一笑,「何不封住他们的武功?任他们天大的本事也爬不出来。」琵公子道,「地牢无事可做,日夜相同,实是练功的绝妙之地,他们被关进去的时候大都武功被封,或经脉全废,但经过十几年的修炼,早已复原或更胜从前。」他长长的吐出口气,「一百八十八牢绝不可破,否则必将天下大乱。」他说得简单,却自然而然有股浩然之气,李莲花自然是连连点头,傅衡阳不禁也微微颔首,他想起一事,「此地为天下第六牢,只有先生一人看守,何等隐秘,角丽谯却怎么知道?」

琵公子道,「这个……你若有心做一件事,那件事你必会做成,这并不奇怪。」傅衡阳扬起眉头,「何解?」琵公子莞尔一笑,「如果角丽谯这十几年来一直暗中收集情报,她自然能知道江湖上哪些地方有古怪,就如我这里……十几年前我就知道此地必会泄露,在竹林中建这处房屋委实太不自然,我一个人居住,却消耗了十倍的粮食和什物……又如幕阜山那里……」他缓缓的道,「幕阜山那里虽然只有五人,但那『天外魔星』不吃米饭,他以红豆为主食,这也是个易查的线索。只要对被困地牢的人有足够的了解,寻找到地牢下落,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傅衡阳哈哈一笑,「不错,但这也不能说明角丽谯没有得到一百八十八牢的地形图。」琵公子颔首,抬头看了李莲花一眼,「但在我心中,地形图是永远不会泄露的。」

李莲花报以微笑,「在我心中,那地形图也是永远不会泄露的。」琵公子莞尔,「那些误中毒菇的少年,已在紫岚堂休息,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可在山外接人。」言罢,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机关,铁链一路牵动轮椅,慢慢的转身远去。

「琵公子,江湖从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傅衡阳眯眼看著黑衣书生的背影,「这绝不是他的真名,他的脸上戴著人皮面具,他甚至不肯站立起来,让我们看见他的身形。」李莲花温和的道,「他孤身苦守在此十几年,若是碌碌无为也就罢了,他偏偏是惊才绝艳……那是何等寂寞。」傅衡阳微微一懔,只听李莲花道,「你不该怀疑他。」

此言入耳,他本觉自己该发怒,心头却是陡然苍凉。

琵公子的声音听来并不苍老,遥想十几年前,他以青春之年,惊世之才,就此自闭青竹山,只为江湖顾守这九名囚徒。十几年光阴似水,天下不知有琵公子,不知深山碧水中的精妙机关、绝世剑招,不知有人为江湖之义,可将一生轻掷之。

赴汤蹈火易。

而苦守很难。

李莲花望著琵公子离去的背影,目中充满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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