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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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盘上盖著一方厚实的麻布,遮住了下面的东西。可是一股刺鼻的恶臭直冲上脑,息辕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心里知道廷尉把什么弄了上来。息衍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把麻布揭开。托盘上赫然是半截残肢,表面被烧得漆黑,只在裂开的缝隙里透出血肉的颜色。

  「这是?」

  「是手,」廷尉看将军并无太多的反感,松了一口气,指点著残肢,「将军看,这里本来是手指的,现在四根手指都被烧掉了,剩下这根是拇指。」

  息衍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倒确实像是一只手。」

  「你把死人的手拿过来干什么?」息辕受不了那股焦臭。

  「你不要急,」息衍阻止了侄儿,「听他说。廷尉们上阵未必是你的对手,可是要说擒贼断案,你一辈子也未必能比得过这些老狐狸。」

  廷尉躬腰行了个礼,「少将军想,这只手虽然在烈火里烧过,可是五根手指还只掉了四根。那么这只手怎么会被烧掉下来的呢?人的胳膊比起手指,可粗了许多。」

  他把托盘转过来,指点著残肢的另一侧,「这是断口。虽然被烧过了,可是这断口还是显得太整齐了,属下斗胆猜测,这些斥候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起火之前被杀。」

  「这是废话了,」息衍笑,「整整一队的斥候被不明不白地烧死在南淮城外,瞎子也知道其中有问题。可是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又放了火,你们到底有没有线索?」

  「将军说得是!说得是!」廷尉点头哈腰,转身对著那些验尸的仵作喊了一声。

  为首的仵作整理衣衫,小步上来拜见,这次他捧过来的托盘比方才廷尉捧上的托盘还大 了几倍,更为浓重的恶臭味扑面而来,息辕几乎要呕吐出来。仵作揭开遮面的麻布,圆满满的一张笑脸。

  「你们怎么不怕臭?」息辕苦著脸。

  「芝兰之室,久坐不闻其香;鲍鱼之肆,长居不知其臭,」仵作满是得意,「小的一家九代都是仵作,这份本事也是祖业,早就不分香臭了。」

  「倒像是整个地被人切碎了?」息衍沉吟。

  仵作收去笑容,点点头,「回将军的话,正是如此。我们拼出的残骸共有十具,断肢倒有三十二件,这些人在被烧之前,必定是被人以一柄极利的快刀砍下了手脚,更有一具四分五裂,几乎辨不出人形了。下手的人刀术之强,心性之残忍,真是令人发指。」

  「一柄……极利的快刀?为何这么说?」

  「接近凌晨下了一场细雨,把火浇灭了,残肢没有烧尽,我们还能看到几个新鲜的断口。可是以我二十多年仵作的经验,真是看不出什么样的刀能把人身切成这样,断口异常的平滑,是同时切断了筋脉和骨头,连皮肉的翻卷也没有,就彷佛热刀割蜡一样。」

  「热刀割蜡?」息衍愣了一下。

  「是,将军。人身上筋脉韧实,骨骼坚硬,不说斩人,屠夫切肉的时候,切筋是用牛角细刀,劈骨用的是阔背板刀。要想一刀之内把人的肢体斩断,绝不是一般人的手法,偏偏断口还平滑,必定是刀劲凝聚,下刀又极快,而且凶手所用的刀,是一柄极薄的好刀。一般的刀,刀背稍微厚几分,斩切的力量就无法凝聚如此……」

  仵作讪讪地收嘴了。他说著的时候,息衍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开,漫步在废墟中,目光扫过断梁残瓦。最后他停在一根未烧完的椽子边,蹲下来吹去了火灰,原本肉眼难以分辨的一枚乌铁小环暴露出来。它被牢牢地钉在椽子里,以息衍的手力也费了些功夫才拔了下来。息衍眯著眼睛,对光打量那枚铁环,面无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息辕凑上来。

  「这是那种武器的一部分,仵作说得不错,但凡是刀,杀人就难以做到伤口不卷,可世上真的有一种武器,是只有刀刃没有刀身的。」

  「没有刀身?」

  息衍对他摆了摆手,转身直视廷尉和仵作,「这些不要写进宗卷里去,派人仔细地清扫周围,看见这样的铁环都收集起来送到我那里去。尸体尽快烧了,不要留下任何东西。」

  他的声音不高,可是廷尉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隐然有股威势随著息衍的注视逼迫了他,静静的彷佛大山的压力。

  「是!」他低下头去避开了将军的目光。

  「息辕,我们走。」息衍牵过了自己的黑马墨雪。

  息辕偷瞥了一眼,见廷尉们没有跟上来,才凑近了叔父的耳边,「叔叔,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息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要多问,你传我的令,立刻加派人手,跟著剩下的两队风虎斥候,一有什么动静即刻回报给我!」

  「是!」息辕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等一下!」息衍又低声喝住了侄儿,「从鬼蝠营里调人,人要多,要最敏捷的、刀术最好的。不怕被风虎发现,一定要盯死,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息辕吃了一惊。

  「我知道是谁动手的了。蜘蛛的网已经打开,如果她想要捕杀全部的猎物,就算是我们出动全部鬼蝠,也未必能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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