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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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枚拉弓用的扳指,宽大而沉重。女人迟疑了一刻,拈起来端详著。指套在灯下泛著青灰色的淡淡铁光,里圈环著古老晦涩的铭文,外面则是一头展开双翼的飞鹰。

  「因为他是一个天驱,」首领的笑声变得冷涩,「一个藏在廷尉府的天驱。这个愚蠢的人,居然一直想为天驱做些事情,可是他没有什么本事,没法像幽长吉那样当一个英雄,他就只有牺牲他自己去留下这个天驱的秘密。」

  女人玩弄著指套,带著些许轻蔑的笑意,「持有这个指套的人,都该是天驱的武士。你到底是眀昌县侯的属下,还是带著天驱的使命?」

  「天驱?」首领摇头,「我只知道那是我愚蠢的父亲。他为了那个团体的使命,让我和我的母亲一生颠沛流离,让我的母亲从一个尊贵的夫人沦落到为人洗衣做饭为生,让我在别人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这个破烂的指套值几个钱?就让他发疯发成那样?不过我一直都留著它,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对我有用。我这次来,就是奉了眀昌县侯的亲笔密令,只要带回苍云古齿剑,我可以封一个子爵,你要的一个诰命身份还不简单?」

  他唇边拉出一丝笑容,斜斜地瞥著女人,伸手压在她柔软的手上,揉著她指节上圆润的小窝,「其实何必那么麻烦呢?我看你生得也不错,你嫁给我,自然就有诰命的身份。你带我们取到剑,我保你一生。」

  女人并不避开,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捂著嘴笑,却遮不住莹白如玉的牙齿,「我?我都老了,将军正当盛年,还要娶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么?」

  首领忽地沉默。他再次去仔细地打量这个女人,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这个女人的年纪,看容貌,她像是十八九岁绝色的少女,可是看眼睛,却有太多的东西藏在里面,看进去就彷佛陷入了潭水。而她方才才说自己掌管国主的书札已有十五年。

  他克制著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我们的来意我已经说透了。大家同在一条船上,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去取剑的办法了吧?不过,如果你只是虚言诓骗我们……」

  「虚言?」女人笑,「整个南淮城,大概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柄剑的所在了。」

  她忽然甩脱了首领的手,摊开掌心,掌心里赫然是两枚指套,「将军给我看了你的指套,将军再看看我这枚,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首领迟疑著拈起两枚指套。就著灯火细细地打量。看起来它们全无差别,像是同一炉铁水铸造出来的,表面都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像是多年之前的古物。他翻来覆去地看,目光忽然落在指套内圈的铭文上。

  他的心跳得彷佛锤子在里面重重地轰击。

  他是天驱的后裔,知道这些指套的内圈都是古老的金文「铁甲依然在」五个字。可是女子递来的这枚却完全不同,那是一行十六个字:

  「北辰之神,穹隆之帝,万宗之主,无始无终。」

  他念到这里声音已经沙哑,一股血冲上头顶,他攥著那枚指套忍不住大喊起来:「星……星野之鹰的指套!这是……这是大宗主的指套!」

  「不错,这是幽长吉的那枚指套,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既然我可以取到这枚指套,我也能够带你们拿到那柄剑,」女人神色不变,悠然地玩弄著自己的一缕头发,「不过在我带你们去之前,我还要你们跟我猜一个谜。」

  「谜?」

  女人掩著嘴,吃吃笑著,「是啊,诸位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看出你们来自淳国,是名声赫赫的风虎铁骑?」

  武士们面面相觑。他们这才想起遗漏了这一环节,他们都是风虎骑军中最出色的斥候,却如此轻易地被看出了身份,不能说不是一种耻辱。

  女人没有理会他们的神色,而是默默地起身,缓步踱向门边。她的背影匀婷修长,裙裾拖曳在肮脏的地上,却自有一股宫妆的华艳,轻纱笼著她清秀的肩胛骨和修长的脖子,远远看著让人心里不由得一动。

  她忽地转头一笑,「因为昨夜有个人对我说他想和我一起远走高飞,然后跟我说了许多的事情。」

  武士们疑惑地看著首领。

  「你们不记得他么?他下巴上有一颗小痣,左手断了一个小指。」

  武士们惊悚得全部站了起来。那是他们的一个伙伴,今天早晨起,他们就再也没有找到这个伙伴,十一个人的小队只剩下了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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