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页_无忧渡小说_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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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著这种心思,他看向身边这个对他影响日益加深的人。

可能真的是心电感应,刘思齐也正好扭头看向他,然后朝他点点头。

钱小波要做毕业设计,要实习,还要回来关照乐队,教苏郁唱歌,足见其对六分之一的宝贝程度。对乐队来说他是个好主唱,但对苏郁而言他却不是一个好老师,并不是他不负责,而是他的教育方法跟苏郁不相适应。

他对苏郁的特训一周两次,地点是九号教学楼的天台。六分之一的大本营就在这栋楼的地下室,乐手们平时就在底下敲敲打打,偶尔也会爬十多层楼上来看他们两个,不用说,来得最勤快的自然是刘思齐。

“我知道你来乐队并不是因为喜欢唱歌,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想问你,但是既然来到这里,我教你唱歌,你就得好好地用心学了。”

钱小波并没有一上来就教苏郁怎么唱歌,而是想要纠正他的观念,把他对音乐的兴趣培养起来,这是有相当难度的,并且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两人第一次一起爬上九号楼天台的时候,他先给苏郁打了个预防针,接下来才开始做发声训练。

日复一日的发声训练是枯燥的,但是又是一天都不能落下的,苏郁很是无奈,但是钱小波说了,想要建成高楼大厦,必须先打好地基,如果原先已经有小平房了,那为了更高的楼宇,也要狠下心来全部推掉,重新打更深的地基。明显后者要花费的力气更多,还好他是前者。

另外配合发声训练,钱小波还给了他一大堆音乐网站的地址,让他空下来就多看多背。像“大小音阶各级音有什么名称?”“五线谱有哪两种唱法?”“什么叫巴哈涅拉舞曲?”……这些问题都有可能被钱小波拿来考察他。

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比他的法典容易,他平时懒散惯了,一下子被人念了紧箍咒,还真的头痛得受不了。最要命的是这个金箍是他自己同意带上去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主动摘下来的。

苏郁那段时间经常是一个人在九号楼顶上练习,王灿找不见他的人就给他不停地打电话,害他只能编了个谎,告诉王灿他在校外找了份兼职。王大当家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若是让他晓得苏郁跟著刘思齐玩上音乐了,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总之没了骚扰的电话之后,苏郁练习时总会觉得特别的烦闷,觉得自己在楼顶上这么“咿咿呀呀”地“怪叫”特别的傻,特别的二。如果说他的音乐心一点都没有动摇,那是骗人的,不过他也知道万事开头难,到底还是咬牙往前走下去了,为了刘思齐,也为了他自己。

唱歌发声基本功的练习一般可以分成三个阶段,循序渐进。

第一阶段以中声区训练为基础,掌握基本的发声方法,调节和锻炼肌肉以适应歌唱技术的需要。无论哪一个声部,都应该从中声区开始训练。所谓欲速则不达,练中声区的音相对巩固后才能再逐步扩大音域。要知道声乐学习要从基础入手,中声区是歌唱嗓音发展的基础,基础必须打得扎实。

苏郁这个门外汉在第一阶段停留了很久。说实话,钱小波每周两次的教他,让他当著楼下来来往往的同学傻兮兮地做发声练习,多多少少还是带著点刁难意味的。他前面说了,乐队需要和谐,所以他不想刘思齐真跟他闹出矛盾来,教苏郁唱歌也是给刘思齐面子;但是他打心底是不希望苏郁来接他的班的,所以在苏郁要求到人少点的地方去练习的时候他没有答应,说是练唱歌也是练胆子,将来上台演出也能更好地面对台下观众。其实说白了是希望苏郁能够知难而退,可惜苏郁坚持下来了,没能遂了他的意。

苏郁能坚持下来,也有刘思齐的一份功劳。

刘思齐会经常抱著吉他跑到天台上来陪苏郁练习,让苏郁跟著他拨出来的音发声,能让苏郁的练习轻松不少。

苏郁收了声,趴在栏杆上休息。

刘思齐弹了一首欢快的《小星星》给他缓解疲劳。“辛苦了。”

苏郁叹息一声,把肺腑里的浊气都吐了出来。已经第四周了,马上就一个月了,这二十多天对他来说就是煎熬,可惜还出不了成果,钱小波还是只让他做发声练习。

“钱小波不是说你气太短么,我问了下徐珊,她建议你练气,深吸慢呼,气沉丹田,放松胸肋。你就想象一下京剧好了,想象一下徐珊唱歌。”

想象徐珊唱歌,那是需要勇气的。不过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徐珊虽然唱歌不好,但是她的气是绝对够长的。那是京剧里非常独特的一种发声技巧,它像舞蹈里的弹跳,跳起来蹲下去又弹起来,也像体育里的掷铅球,转起来,缩回来,再掷出去,气息和声音推出形成一条抛物线,拉回来,再抛出去。但是这类双弧形气、声,如不好好练,是极容易出“岔音”,“转”或“呲花”,需要控制好气息、音量,选出最佳音色,一环扣一环,相得益彰。

苏郁这一练,又是一个礼拜,等到钱小波再次驾临,终于得以进入到了发声训练的第二阶段。

这比钱小波预计的要迟了很多时间,更加让他肯定了苏郁不适合唱歌这条路,但这样的结果其实跟他的教学方式是脱不了干系的。首先一点,他没让苏郁跟著乐器练习,这就够初学者呛的了,要不是苏郁五音俱全,这就白练了,也幸亏还有刘思齐这个吉他手。还有就是他只把发音方法教给了苏郁,却没有教授“吐纳”的方法,本意是让苏郁自行摸索,虽然这对以后形成自己的唱歌风格有益,但对初学者而言,却是要事倍功半了。

“你这是跟徐珊学的吧?”到底是钱小波,一听就听出来了,苏郁想著自己要是哪天也达到这种境界,也算是圆满了。

“跟她学也好。”钱小波睨他一眼,接下去说,“你别看徐珊唱歌不好,但是他身上还是有很多东西是你没有的,值得你去学习的。你知道我怎么跟他认识的么?那时候六分之一还没成立,我来九号楼上课,就听见这妮子在楼顶上唱《打虎上山》,惊为天人啊!”

苏郁完全能够想象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就想笑,但是看著钱小波的一张拽得二五八万的臭脸又有些笑不出来。这些日子以来,钱小波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过,活像自己拐了他的媳妇儿。有些委屈,有些惭愧,他是真不知道怎么样用心去唱歌,更不知道怎么去融入六分之一,所以不能体会钱小波的心情,可能这个乐队的主唱真的是吧乐队当媳妇儿去爱了,把歌当爱情去唱了。也许他苏郁只是把六分之一当做能够更加接近刘思齐的工具罢了,总之要像钱小波那么投入感情,他还做不到,或者说他的境界还没到。

钱小波感慨时光匆匆,叹一口气,“你还真别笑,她对音乐的那股执著劲儿就是你没有的,至少你现在还没有。不说她,就说把你带来的Ski,他歌唱的也不好,但是他喜欢音乐,我可以从他的曲子里听出来他对音乐的那种热爱,那种追求。那么你呢?我第一听你唱歌就没有听到你的感情,你没有把感情融入到音乐里去,现在也没有。”

这一番话,钱小波语重心长地跟苏郁说了,苏郁把它记在心里,没有跟刘思齐说起。

这发声练习的第二阶段是在中声区的基础上,适当扩展音域,加强气息与共鸣的配合训练,练好过渡声区,为进入头声区的训练打好基础。第二阶段的练习是关键的一环,本是需要花费的时间相对也比较长,但由于苏郁之前的练气很成功,所以反而花费的时间大大减少,没有多做停留,自然而然的就进入到了第三阶段。

第三阶段就是发声训练的最后一步了,主要是进一步扩大音域,做较复杂的发声练习,使各声种达到理想的音高范围。这个阶级的练习要特别注意高、中、低三个声区的统一,音的过渡不要发生裂痕和疙瘩,重点是加强头声区的训练,获取高位置的头腔共鸣,从而达到统一声区的目标。

等到苏郁真正掌握了发声的技巧,才算是窥到唱歌这一门艺术的门径了,之后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第二十六章

“苏郁,你说我们到地铁站去,我弹吉他你献声,一天下来能赚多少?”苏郁掌握发声技巧,开始试著唱整首的歌,并且加入从钱小波那儿学到的更高级的歌唱技巧。刘思齐配合他给他伴奏,各种各样的曲子,只要苏郁会唱的,刘思齐就一定能够弹出来。一段时间下来,把校园民谣唱了个遍,两个人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

“在美国这可是要交税的。不过在他们那儿,这算是街头艺术,在咱们这儿……呃……”苏郁朝他咧咧嘴,“不过我不介意跟你去试一下。”

刘思齐语噎。不过苏郁那唱歌水准,去地铁站倒是够了。

“怎么?后悔了?”苏郁揶揄他。

刘思齐看看苏郁,又看看手中的吉他,轻轻抚摩,淡笑著道:“咱兄弟情深,这又有什么?”

苏郁一时不知道他在说吉他还是在说自己。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家里不喜欢我玩音乐。我这还是偷偷玩的,虽然最后让他们勉强同意了。我这要是抱著吉他跟你去地铁站卖唱,第二天……不,说不定当天晚上我家里人就得了消息到学校里来把它给腰斩咯!”说著指了指自己的吉他,动作滑稽之极,但是带著深深的无奈,让苏郁笑不出来。

这是刘思齐第一次跟苏郁说起他就家里的事儿,苏郁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有些无措,有些欣喜,还有更多更多的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但是都让他感觉好的不得了。

如果说这件事已经让苏郁欣喜了,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件事,让苏郁整个人欣喜若狂。

劳动节前夕,钱小波给苏郁打了个电话。

“喂,接到你的电话还真让我意外。”

“恩。给你打电话我也很意外。”钱小波对苏郁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什么事?”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了。

“昨天我找大家商量了下,大家决定在没有找到更好地主唱前,由你担任乐队的主唱。你这段时间来的努力和进步,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随著时间的推移,苏郁对音乐的理解能力不断加强,终于从垃圾股变成了蓝筹股,几乎是钱小波教他什么,他就会什么,令钱小波对他刮目相看,而刘思齐在几个队友面前也倍儿有面子。

钱小波稍作停顿,话锋一转:“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唱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如果下定决心了,就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还有,咱这可不是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一味贪功冒进的后果你也知道。你的学习能力是很强,但是音乐是需要人静下心来体悟的,也许你现在可以说是略懂皮毛,前面我不来说你,但是往后我希望你能静得下心来,他们都看好你的。”

胡萝卜加大棒,钱小波的意思很明显。苏郁知道,自己虽然过了这一关,但是接下来的路更不好走,随时都可能被那个更好地主唱给挤下去。也许直到毕业那个主唱也不可能出现,但是这才无形之中给了苏郁莫大的压力。不过他能走到这一步,不可谓不努力,现下出了成效,当然还是那股高兴劲儿占了大头。

钱小波接下去又说道:“前面是大家的意思,接下去是我的意思。还是那句话,我并不支持你走音乐这条路,实话说,至今为止我还没看到你一丁点儿的音乐心。你这样的人多半是一时心血来潮,玩一会儿,热度下去了就不想继续了。”钱小波语中带刺,苏郁虽然一向把事情看得很淡,但这件事跟刘思齐有关,所以对他来说有著特殊的意义,这会儿听钱小波这样说,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忠言逆耳,你别嫌我话说的难听,音乐真不适合你,我也一直以来都不看好你。不过我刚才说了,还是有人看好你的。你知道么,你的外表就像一把双刃剑,可以吸引人来听你唱歌,也可能让人听不到你唱歌,就看你怎么做了。”钱小波撂下狠话就把电话挂了。

说这番话他有两个目的,随便哪个目的达到了,对乐队往后的发展都有利。一个目的是苏郁受不得他的鞭笞,主动退出了,这在他看来是很好,也很直接;另一个刚好相反,是苏郁倔得很,留下来了,但是受他刺激,越发努力了,终于有一天喜欢上了音乐。这两个目的,只可能有一个成为现实。当然,如果一个都没有成真,那就是他钱小波的悲哀,六分之一乐队的悲哀了。

如此这般,苏郁作为临时工,正式加盟六分之一,不再是在九号楼楼顶一个人唱歌了。不过他还来不及跟乐队进行一次磨合五一假期就到了,七天长假,乐队里的人看钱小波被公司奴役根本无假可放,感慨万分,决定趁著现在还有机会逍遥,出去旅游的一趟。

苏郁自然也是跟著去了,这下王灿那儿可瞒不住了。

王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两天520寝室的气压很低,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庄衍和不问世事的陶韬都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儿。

刘思齐!竟然又是这个刘思齐!这三个字如今已经成了王灿的心头刺,眼中钉,巴不得立马把它给和谐了。

但他至多也只能画个小人,上面写上刘思齐的名字,然后拿针扎了,不过这是庄衍会做的事。他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不能真的对苏郁大发脾气,毕竟这一切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虽然最初是苏郁粗心调错了校园卡,但是以苏郁那时候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跟刘思齐结识,当然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走得这么近了。

王灿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些年做得最错的事就是让苏郁去跟刘思齐要债,真是叫他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这债的确是要回来了,不过这人也送出去了。守了苏郁两年,到底还是没守住。

好么,这跟刘思齐走得近也就走得近了,但为啥偏要遮遮掩掩地不让他王灿知道?他又不会真拿了绳子把苏郁给栓在床柱上。

这一出真是像极了戏文里唱的,富家女携穷书生勇闯天涯,大老爷搥胸顿足无力乾坤。不过苏郁皮相虽好但明显是个男的,刘思齐只是贪了一次小便宜,也不见得真落魄,两人携没携手王灿不知道,只是他清楚自己心里很憋闷,很无力,学金刚那样在胸口捶打一通也不见得舒畅。

王灿只道是苏郁避著他,不如以前那般乖巧听话了,却不知是自己寒假里那一通作为惹得苏郁对他躲躲闪闪,毕竟他那时候那么明确地表现出了自己对刘思齐的不待见,苏郁再在他面前说起跟刘思齐有关的事情那就是真的不开眼,真的智商情商低下了。

“你非要去那个劳什子的乐队不可么?”王灿皱著眉头,眉心处一个“川”字。

“嗯。”苏郁把一件橘黄格子的衬衫放进旅行箱里。虽是暮春,北方的话还是有点凉,去那儿需要带上暖点的衣物。

“那乐队有什么好?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去跟刘思齐瞎掺和。他们根本就不待见你,你进去了有什么好处呢!还要受那份气!”

苏郁虽不说话,但是一脸的坚毅,这样的表情是王灿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

王灿收了声,苏郁明显下定了决心,他再说下去,纯粹是浪费口舌。过了会儿,又不甘心地道:“不考虑下去五一去我家玩?”

“不了。跟他们说好了,票都买了。”

“那不如我也一起去?”

“省省吧。我是趁著这次机会和他们拉近距离,你去了又是干嘛?”苏郁是有自己的思量的,这次如果王灿跟著去了,反而可能引起其他人的反感,说好了乐队里六个人去的,他这个新人要是再捎上一个不是显得太没规矩了么,就算跟其他人商量过同意了,难保那些人对他没有想法,毕竟他们现在是一个团队,这次名义上是团队活动。

“我去跟你拉近距离。”王灿腆笑著,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表情诡异的很。

苏郁伸手把他眉心的“川”字抹掉,“我跟你距离还不够近么?咱可是睡过一张床的。”

“啧啧!我听见了什么?!睡过一张床!”两人在这边讲悄悄话,旁边庄衍虽然眼睛看著电脑屏幕,可是耳朵却一直竖著听听他们讲话呢,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嘴里叼著的烟当即掉在了手背上,发出一声惨叫。

“瞎起哄!”王灿一脚踹到他凳子腿上。

庄衍坐没坐相,王灿这一脚的角度,好不刁钻,虽然没用大力,但差点让他连人带椅翻倒在地上。

“哇!你好狠毒!”

“你别忘了大一军训睡大通铺那会儿!我跟你也是挤在一起睡过的!”

“噗!”陶韬一口水喷到屏幕上。

王灿看看苏郁手腕上那块劳力士,时间不早了,苏郁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赶飞机。“那你去那么远的地方玩,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事儿妈,你还怕阿郁走丢了不成?咱可都是成年人了。”

“玩你的游戏去!”

五一前的最后一晚,520有人失眠了。

第二十七章

经过两小时的飞行,飞机稳稳的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一行人下了飞机,几乎人人都难掩兴奋之色,除了不是第一次来少了新鲜感的刘思齐,以及向来波澜不兴的苏郁。

他们订的是工人体育场东路的酒店,两人一间房,苏郁很自然地和刘思齐住到一间房里。

算起来,这是苏郁第一次和刘思齐同处一室。跟王灿倒是一个屋子里住了两年,该看的都看了,可他偏偏对王灿从没起过那种心思,所以说这一次出来旅游,他虽然表现得很淡定,但是其实早一个礼拜就开始考虑该往旅行箱里装些什么了,他心里到底有多期待只有他自己知道。

开门,进房。

酒店房间的装修简单而又温馨,但是这个房间给苏郁的感觉就是怪怪的,也说不上具体哪里怪。这种情况他以前没碰到过,也许是心理作用,毕竟他要跟刘思齐睡一个屋子了。

“怎么了?别杵在这儿啊!”苏郁就那么定在门口,刘思齐拿著两个人的行李空不出手来,就用脑袋顶顶他的背,把他顶进房里。

苏郁回过神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盯著看?”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屋子里真的有鬼怪,如果遇上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个房间,但是这个方法显然不太实际,碰上这种节日里酒店早没空房间了。苏郁对于这类东西的态度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这么想起来还真的有点毛毛的。

刘思齐放下东西,两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你以为皇城酒店里的摄像头都跟咱学校里的一样是装饰品么?你把门关上就拍不到里面了。哈哈,快整理一下去吃中饭。”

“不是,你说这房里可不可能曾经发生过什么……”话音刚落就被刘思齐一把推倒在床上,接著又被压了个严严实实,气儿都几乎透不过来。

“别那么迷信成么?都什么年代了,好歹你也是个大学生不是。那话怎么说的,崇尚科学,破除迷信!看,这被子多蓬松,睡著多舒服。”话是贴著苏郁耳根子讲的,热气全喷他耳朵上了。“哎,你耳朵会动啊!”

“我操!我的腰!嘶……我就迷信了,怎么著!你还别说,我们家特别信这个。”苏郁刚满周岁那天,家人就抱著他匆匆赶到老君庙找市里面被传得最神的老道士算命,那老道说他长大了会大富大贵但不会光耀门楣,至于另外还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反正他父母不喜欢他那道士多多少少都脱不了关系。

刘思齐在他身上蹭了几下,又在他肋下捏了两把,“以前光看没怎么觉得,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这家伙这么瘦。我这么躺著都被你磕到了。”

苏郁倒吸一口凉气,“嫌我磕到你了你就给我下去!”

“嘿,让你疑神疑鬼!”刘思齐两腿钳著他上下其手。

这样的肢体接触,虽说只是男生间的玩笑,朋友间的打闹,但让苏郁在抛开迷信思想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冒出了一些邪恶的念头,甚至身下那活儿已经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了。于是只好趴那儿任刘思齐揩油吃豆腐,一动都不敢动,有些害怕被对方发现,又有些享受此刻的亲密无间,身体里好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下午去□逛了一圈,看了降旗仪式。

用过晚饭,Van拿出两副牌提议打扑克,被否决。

难得来一趟北京,晚上这么宝贵的时间怎么可以浪费在打扑克上。刘思齐熟门熟路地把人带到酒店隔壁的工人体育场西路,这儿一到晚上可以说是另一番景象,灯红酒绿,一家家酒吧前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交相辉映。

“这些酒吧偶尔会有乐队来助兴演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到比较有名的地下乐队的演出,对咱们乐队水平的提升大有裨益。”刘思齐一边走一边介绍,在一家叫做“Destination”的酒吧前停住脚步,“就这家吧,名字挺好听的,进去看看先。”

刘思齐牵头,后边五人鱼贯而入。

酒吧内灯光暧昧,气氛暧昧,每个人的眼神也都很暧昧,似乎都在期待著能够在这样美妙的夜晚发生些什么。

苏郁甫一进去,就被一阵刺耳的口哨声吓著了。没错,那是冲著他来的,虽然灯光暗淡,但是不妨碍里面的人看清他的面貌。尤其是那一双双幽狼般的眼睛,让他很不自在。

六分之一的人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点了六杯最便宜的饮料就开始安静地看表演了。说实在的,他们这一桌人和周围这一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没有,台上!”刘思齐撞撞苏郁。

“什么?”苏郁还是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往他身上飘过来,所以全身心戒备著,压根没有注意台上精彩的表演。

“现在唱歌的那个,唱的不错。苏郁,你努力一把,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能超过他了。”

苏郁仔细听了一下,的确很有水准,把情歌唱得深情满满的。

“的确不错,长得也不错,不过还是咱家苏郁有看头。”Van和苏郁碰了一下杯子,“你发现没有,好多人都在看你。台上那个也看过来了哦。”

苏郁不语,低头看著自己手中的杯子,本是淡蓝色的酒水在灯光的映衬下变得缤纷绚烂,煞是好看。

正看得出神,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的杯子抽走了。

苏郁迷茫地抬起头,发现端著他的酒杯的正式刚才在台上唱歌的那个人。

“唱得不错。”原来这么快就唱完了。苏郁朝他微笑。

“你有在听?呵呵。”男生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口苏郁的饮料,“好淡。看你面生,第一次来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果果,常在这儿唱歌。”

果果的歌一唱完,场下就混乱了,特别是现在他走到苏郁面前了,尖叫声和口哨声就没有断过。

“我想请你上去唱一首歌,当然,大家也都是非常期待的。不知道可不可以?”果果讲话的声音不似唱歌时的清澈,带著淡淡的沙哑,听起来很性感。他趁著把未喝完的饮料放回桌面的当儿,弯下身子,贴著苏郁的耳朵低语,发出邀请之后利落地直起身子抱住双臂,好整以暇地看著苏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起身的时候嘴唇轻轻擦过苏郁的耳廓,让苏郁生生打了个激灵。

刘思齐一开始还只是觉得Destination里面的气氛有些怪,等他看到边上那桌俩个男的肆无忌惮地拥吻起来的时候就知道今晚来错地方了。再看到果果和苏郁咬耳朵的画面,心理面就哄的一下子炸开了。那是他以前经常会跟苏郁做的动作,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是现在看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也许是换了个人的缘故,反正他不喜欢这个果果。那么如果换了Van,换了钱小波,或者换成王灿跟苏郁咬耳朵呢?刘思齐摇摇头,还是觉得别扭。

此刻,有一种情愫从他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情绪中被提纯出来了,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莫明的,让他觉得惶恐,觉得紧张,让他觉得自己看苏郁的眼光有些不正常,有些变质了。当然,还没让他来得及多想,果果的下一个小动作就让刘思齐仿佛火烧屁股一般,腾地一下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苏郁在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地招惹了这个叫做果果的酒吧驻唱,又是郁闷又是不爽。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个看起来比刘思齐都要小的男生调戏了的时候,一个激灵,从位子上弹了起来。紧接著有些心虚地看向刘思齐,刚好看到刘思齐也从位子上站起并且朝他看来。四目相对。苏郁看出了他眼里的复杂,对他苦笑一下,不著痕迹地吧目光移开了。

本来最平静的一块地方,一下子成了整个酒吧里漩涡的中心,百分之九十的人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了过来。

Van朝自己这桌的几个队友看了看,惊讶的,无奈的,掩面的,装醉的,还有个给他的是后脑勺看不清表情。什么鸟酒吧!名字取这么有内涵,里面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本来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不过既然现在都乱成这样子了,当机立断,也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对苏郁说道:“唱就唱,怕他个同……不成!”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都是同性恋,硬生生把那那几个字咽了下去,“兄弟们!抄家伙上!”接著吼叫一声,率先朝台上走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郁也只好硬著头皮上了。

Van抢了贝斯手里的贝斯,刘思齐义不容辞地接手了吉他,赶紧试了试音。大金叹了口气,只能舍命陪君子,上去占了那套架子鼓。徐珊因为找不到钢琴,在下边陪著装醉的小九。

果果张著嘴看著上面又唱又跳的几个人,始作俑者的他也没有想到场面会会失控到这个地步。

四个人表演完,迅速地跳下台拉上徐珊小九逃出了酒吧,身后那一片杂乱的声音终于和他们无关了。

第二十八章

“今晚你跟Van睡一个房吧,和大金换一下……”好容易回了酒店,刘思齐突然叫住苏郁。

苏郁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最后才憋出一个“好”字。

从“Destination”回来,刘思齐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一路走一路想,思维却是越来越混乱,就跟当时酒吧里的场面一样混乱。

他不知道是不是苏郁的缘故,于是他提出换房,希望能排除苏郁这个偏差值,得到精确的结果。

看到苏郁被果果调戏的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生气,又凭什么生气?因为跟苏郁是朋友?是兄弟?还是……

是不想苏郁被人占了便宜?还是只有他刘思齐才能占苏郁便宜?

一直以来他都是顺其自然,跟苏郁相处让他感到轻松愉快,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伴生问题。

乱,很乱,非常乱。

或者说从他跟苏郁相识开始,他的人生就开始偏离了正常轨道,但都是他心甘情愿的,是他亲自要求的,是他亲手导演的。

那么换一个角度,如果不是苏郁,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

刘思齐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尽管如此,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心境的变化,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是正确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经历了今晚的一切,他对苏郁的认识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墙之隔的苏郁,也是辗转难眠。

今晚上发生这种事,把他跟刘思齐之间舒缓的节奏打乱了,他直觉刘思齐看出些什么了,但是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其实苏郁根本就无需应对,毕竟开始提出要了解他的就是刘思齐,他该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了。

话虽如此,但苏郁难得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若说要他放手的话,似乎不太可能,也不甘心。

想来想去,只好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谚语来安慰自己。

倒是Van半夜的时候起来解手,发现苏郁那双漆黑的眼睛睁得老大还没睡著, 便坐到他床头帮他顺了顺毛,“想什么呢?在酒吧被吓著了还没回过神来?早点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天还要爬长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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