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 章 两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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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楼睁著大眼睛看他,「宇文良时这回可算做了一桩好事!你如今是打算似的娓娓道来,「十一年前,在阳谷县,有个姓肖的人家。这家有哥儿俩,哥哥叫肖丞,弟弟叫肖铎,他们是一对儿双胞,长著一模一样的脸。有一年阳谷县遭了蝗灾,肖家大人都病死了,剩下哥儿俩没处安身,就随乡亲们上北京讨生活。」他转过脸来对她一笑,「那年哥儿俩十三岁,正是长个子变声儿的时候。他们白天讨饭,晚上住窝棚,合计著开了春就上铺子里找活儿干,哪怕是当苦力,给人扛米送水,也要靠自己一双手挣饭吃。可是冬天那么长,那么冷!有一天弟弟身上不大好,哥哥让他歇著,自己出去走街串巷。走了几步回头看,弟弟正和几个孩子一块儿蹲在牌坊底下晒太阳。哥哥放心走了,在豆汁铺子偷偷揭蒸笼盖儿顺了个窝头,叫人发现了,追出去一里地远。辛亏哥哥跑得快,否则腿都能给打残。哥哥兴匆匆回来,弟弟已经不在了。问边上人,说来了个肥头大耳的人找杂役干活儿,弟弟留了话,自己去挣钱,叫哥哥安心等他,回来一定带只烧鸡给哥哥打牙祭……」

他哽咽了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平复下来,顺了顺气,又接著道:「哥哥等了很久,个把月没有弟弟的消息,他著急,每天出去打听,都是无功而返。后来有一天弟弟回来了,是趁著师傅在茶馆歇脚的当口偷偷溜了号。兄弟俩见面,也没说什么,把半两银子交给哥哥,让哥哥收好。哥哥不明白哪儿来的钱,追著问他,他才说自己给骗进宫净了身,这是买他子孙根的封口钱。」他说到这里愤恨地捶打床铺,「谁稀罕这个钱!再苦再穷,没人想过要做太监!可是木已成舟,身子废了,不进宫还能怎么样?弟弟又走了,幸好是在酒醋面局供职,偶尔也能回窝棚看看……就这么过了几年,宫里的日子不好糊弄,他地位太低,经常挨打,哥哥总能发现他衣裳底下大片的瘀青。终于有一天他回来,捧著头说头疼,原来他发现节慎库里有人倒卖字画器皿,那几个大太监给他下马威,一顿拳脚之后告诫他,敢透露半个字就要他的命。他被打伤了脑子,打碎了心肝,半夜在窝棚里咽了气。哥哥横了心找仇家讨命,于是换上弟弟的衣裳,两个人对调了身份,没有人看得出来。哥哥咬碎了牙,小心翼翼往上爬,终于进了司礼监,从随堂开始,一直到坐上了掌印的交椅,然后报仇雪恨,权倾朝野……」他眼里有奇异的光,灼灼的,叫人不敢逼视,但是慢慢又熄灭了,变成一片死寂的灰。长长叹了口气,低头落寞一笑,「你怀疑得没错,其实我不是肖铎,我是肖丞。肖铎早在六年前就死了,所以不管那个秋月白的存在是多大的隐患,我都不能杀她。她是肖铎的女人,是阖宫唯一对他一片真心的人。」

故事并不多复杂,不过就是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以前要遮掩,自己也感到乏累。如今一口气说出来了,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本以为音楼至少会表示一下惊讶,结果她呆了半天缓缓点头,不无哀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可是你兄弟就那么死了,留下个痴情的月白又成了这样,可不是一对儿苦命人么!」说完了上下审视他,很快从忧伤里脱离出来,咽著口水问,「阐明事实罢了,你脱成这样是为了提供左证么?」

她最近总能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他的适应能力早就上了好几个台阶,因此镇定自若,只说:「今儿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这秘密被宇文良时发现了,他拿这个短板威胁我,要我跟他谋反。」

她终于愕然,「谋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是啊,株连九族。不过老家闹蝗灾的时候族人死的死跑的跑,眼下还剩几个不得而知,就算活著,也是流浪在外查不出根底了。」他抬起手,拇指缠绵滑过她的脸颊,「如果单是这个把柄,我尚且不拿他当回事。可是他还牵扯上你……我可以不顾天下人,但是不能不顾你。」

音楼怔怔道:「因为我么?他怎么知道咱们的关系?」

他微微皱了皱眉,这种事,只要旁人留心就不难看出来。她这趟鬼门关转一圈,他简直有点生无可恋了,当时没了主张,现在想起来还是太草率。难关过去了,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却让人陷入绝境。他浮起一丝微笑来,但是笑容里全是颓败的味道:「他说是就是么?我自然不会承认的。并不怕他拿私情说事,怕的是他对你不利……也或者是我办事还不够稳妥,露出这么多马脚,现在想想很后悔。」

音楼垂下了嘴角,忽然感到害怕,为什么有种他要和她一刀两断的错觉?她是真的成为他的负累了。她知道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如果是彼此利用建立起来的交情,反倒是可以接受的,如今动了真情,那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怎么办呢?我怕他不肯罢休。」她靠在他身旁,他衣襟半开,她的胳膊从丝帛底下游过去,茫然抚他肋下那片皮肤,「不是你不够稳妥,是我不好。我这样横冲直撞,把你的步调都打乱了。如果没有我,宇文良时哪里是你的对手!你因为要顾及我,弄得举步维艰。」

他居然没有马上反驳,略一沉默才道:「所以我的想法是……」

「我要和你在一起!」她慌忙打断他,怕他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于是就先发制人,仿佛这样能叫他改变心意。她几乎有点耍赖样式的,扳过他的脸来吻他,「我不管你是肖铎还是肖丞,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方将。你爱我么?你说你爱不爱我?」

她那套缠人的功夫拿出来,他简直无力招架。面对这张脸说违心的话,他没有那勇气。他当然爱她,爱得自暴自弃。

他回吻过去,「你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

她张开双臂紧紧箍住他,「因为我想听。」

他和她拉开些距离,看得见她脸上细密的汗,扯著袖子仔细替她擦,嗡哝道:「是啊,我爱你,从梨花树下那刻起我就爱上你,只不过你很多时候很傻,看上去呆呆的没有灵气,我就安慰自己,可怜你才会保护你。」

她在他腰肉上拧了一把,「爱就爱,做什么顺便踩一脚?我最讨厌你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她蛇一样盘上来,凑在他耳边悄声问,「你说你是肖丞,那……」

眼神和动作配合得很好,往下一看,意思明明白白。他面红过耳,郁郁道:「你关心的一直是这个,对不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把一双眼眸覆盖得惺忪朦胧,就著光瞧,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诡秘。他幽幽叹息,「我这阵子在不停反省,当初的确不够狠心,假如了断了这后顾之忧,就不怕任何人来挑衅了。」

她但笑不语,一条细洁的腿在他大腿上逗弄,隔著丝帛柔滑的质地,像纵了一把火,要把人点燃。凑到他耳廓边吹了口气,细声道:「那就是说还在?我不信!」

「我知道你的意思,横竖就是要验!」他咬住了唇,闭上眼把头歪向一边,灯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慷慨道,「要来就痛快些,别磨蹭!」

音楼早就哈喇子直流了,可真要叫她上手,她又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毕竟是个姑娘家,某些事上好奇不假,可这么个大活人横陈在她面前,她腿颤身摇不知从何处下手。她摸了摸耳朵,迟疑看他,「你就这么挺腰子叫我验?」

他眼睛睁开一道缝,「要不怎么?还叫我脱了让你过眼?」

死过两回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音楼恶向胆边生,直接在他胸口薅了两把。美人儿不经摸,碰一下就颤一颤,简直叫她不忍心下手。从胸前到肋下,她给自己壮了好几回胆,瞧瞧这肤如凝脂,不糟蹋他都对不起这份!她把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终于摸到了那根裤腰带,三下五除二就给抽了。她观察他的脸,「放松些,不要紧张。」

他声气儿倒很平稳,「我不紧张。」

音楼抖得腿都麻了,把那宽滚的裤腰提溜起来往里一看,裤子挺宽松,烛火透过来照亮了两条长腿,腿上汗毛不像那些粗汉子黑黝黝一大片,反正是标准的美人腿。样样具好,可为什么里头还有条亵裤?她瞪大了眼睛看,隐约有个形状,隆起的,大概就是那个吧!她的心一下窜到了嗓子眼儿,往后缩了缩,倒头就躺下了,盖著眼睛呻/吟:「哎哟我不成了,你预备叫我看,为什么还穿两条裤子?这么没诚意,我怎么信得实你?」

他无奈看著她,最后还是把她拉进了怀里。

她的肩头小巧圆滑,覆上去,只占据他半个掌心。低头吻她,手指从上臂逶迤滑到腕子上,极缓地牵引过来,低喘道:「叫你一打岔,哪里还看得出是不是真男人!这会儿静下心来,跟你耳鬓厮磨才有用。只是以往压制的药用得多了些,恐受影响……不过也不碍的,你亲自上手,实打实地摸一摸,什么疑虑都消除了。」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说的药上,讶然道:「不长胡子也是吃药吃的么?这么的肯定很伤身子,那药吃多了,你会不会变成女人?」

他正专心致志舔她脖子,听了她的谬论简直气结,「至多情/欲受些控制罢了,怎么会变成女人?你看我像女人么?」一不做二不休,狠狠把她的手按在那地方,横眉冷眼道,「究竟像不像,你今儿给我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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