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海棠树下,蛐蛐儿,知了,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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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五官深邃,瞳深如夜,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几片海棠树叶打下的阴影斜斜覆在他的脸上,半掩不掩的有些模糊,玄色夹暗金绸纹直缀长袍,边角隐有损旧。

明兰的上半身处于想后转的趋势,两条腿却牢牢僵在那里,最后福下身,苦笑著:「请二表叔安,二表叔近来可好?」

顾廷烨双手负背缓缓走过来,一双眼睛黑的深不可测,微眯看著明兰,也不知在想什么,空气静谧的难受,明兰低著脑袋,只觉得鬓边的珠花瓣儿,在细微颤抖。

过了会儿,顾廷烨才简短道:「家父过世一年了。」

明兰反应敏捷,顺嘴道:「二表叔节哀顺变。」

顾廷烨忍著不让嘴角抽搐,犹豫了下,又道:「余家大小姐……嫁的可好?」

明兰陡然抬头,只见他神情和气,语意微歉,明兰摸不著头脑,顾廷烨见明兰一脸胡涂,嘴角一挑,又道:「我素来敬重余阁老,出了……那般事,非我所愿。」

明兰隐约有些明白了,顾廷烨搞不好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的,人家余阁老一世明公正道,临老了,两个孙女都栽在顾家,一个远嫁去了云南,一个不到半年就亡故了,虽是余大人贪心所致,但眼前这位『元凶』可能也多少有些歉意。

明兰思忖了下,便道:「云南远,这一年多我也只收到余大姐姐封信,她嫁的很好,公婆和气,夫婿温厚,云南虽民风未开,但天高水长,风光迤逦,余姐姐过的很好。」

她在给嫣然的信中也说了,顾廷烨前脚离家出走,后脚老婆就病了,他又急急忙忙回来,只赶上丧事,丧事刚办完,他老爹也去了,事故发作的节奏非常紧凑,之后,京城里就没怎么听说顾廷烨的消息了。

偶有风声传来,说他『堕落』了,与江湖上一些下九流的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愈加放纵,好像也闯出些名堂;不过,这种『成就』在官宦权贵眼里是提不上台面的。

顾廷烨闻言,似乎松了口气,微微直起高大匀称的身体,温言道:「若她有什么难处,请告知于我;顾某不才,当鼎力相助。」

明兰力忍住瞠目,胡乱应了声,但看向顾廷烨的眼神中就微带了几分诧异,再看看顶上的日头,莫非从西边出来的?

顾廷烨举止落落大方,似全不在意明兰惊疑不定的表情,微笑道:「你叫明兰吧,论起来与齐家有亲。」明兰用力点头,不论心里怎么想,她的表情很真诚。

顾廷烨又谦和道:「前两回顾某多有得罪,请勿要见怪,曼……都是顾某识人不明。」

明兰忍不住又要抬头看阳,到底怎么了?!她之前统共见过顾廷烨两次,一次他来兴师问罪,一次他在看笑话,最后都是明兰落荒而逃;明兰清楚记得他那一身锐利锋光的戾气,句句冷笑,字字带伤,说不到句,明兰就想抽他一嘴巴。

可如今……明兰偷眼看他英俊的侧面,浓密乌黑的鬓角带著几分风霜之色,侯门公的白皙被江湖风尘染成了淡褐色,眉宇间一片沧桑,似这一年过的并不舒适;但看他神情舒展,言语诚恳,气磊落,似乎忽然变成『正人君』了。

顾廷烨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若你有急难之处,也可与我说,兴许能帮上一二。」

一个养在深闺的宦官小姐,上有父兄,小有家族,能有什么急难?不过听说他在外头混江湖,难道将来明兰老公出轨,请他找人扑上麻袋揍一顿?!以宁远侯府如今风雨飘摇,他还敢这么拽,很好,有性格!明兰呵呵笑了几声,也没回答。

大约是瞧出了明兰的心思,顾廷烨微微一笑,淡淡道:「梁晗那小为人仗义实在,不过有些风流自赏,齐府那家人多事杂,不过郡主护短,齐衡温和善,有他们护著也不错。」

明兰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结巴著:「你——」

顾廷烨走到明兰跟前,从上往下俯瞰女孩,威严自若道:「小孩家的,还是多听你家老的话,不要自作主张。」

说完后,男扬长而去,带起一丛海棠枝叶摇曳舞动;明兰顿在那里呆了半天,摸著脑门上的冷汗:他在江湖上开私人侦探所的么?

这般遭遇,明兰还能很镇定的继续赴宴,墨兰要装淑女,抿著嘴小口吃酒,还时不时与左右贵女搭话,如兰和缨趁著没人注意,居然拼掉了一壶女儿红,最后王氏脸色铁青的看著喝的两颊通红的女儿上了马车,墨兰面带讽刺:「她那爆碳性,装了一晌午了,终漏了陷,还真当浪回头了呢。」

明兰难得同意墨兰一回,作为法院工作者,她是『浪回头』理论的忠实怀疑者,为此常被法官老批评觉悟不够,缺乏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党员热忱,难怪老也评不上先进。

反正也不会有干系,明兰性放开不想了。

没有老在身边的日,明兰日十分无聊,以前她写两字就拿去祖母面前献宝,绣两片花瓣叶就去房妈妈跟前显摆,如今……哎,莫非,小孩扮久了,她果然没了自制力?需要鼓励监督才能继续习?

如此,闲来无事,她便常去海氏屋里哄小侄玩儿,一丁点大的小东西,嫩生生的藕节般的小胳膊被殷红小绳扎在袖里,艰难的挥动著,全哥儿脾气很好,爱笑,不哭闹,稍微逗一逗,就露著无齿的小嘴咯咯笑个不停,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王氏连念阿弥陀佛,总算孙不像儿般面瘫,她的香没白烧,海氏有万事足,整日喜笑颜开,面色红润,出了月后略略收拾,颜色到比刚成亲那会儿还娇艳。

「他怎么老吐泡泡呀?」明兰用玉葱般的食指戳破婴儿嘴边第n个泡泡。

海氏笑道:「小孩儿都这样,有时还吐奶呢。」

明兰抱著软乎乎的襁褓,忽发奇想:「大哥哥抱过全哥儿吗?」

海氏掩口轻笑:「他呀,抱过两下,就跟张飞握笔似的;叫看见了,笑了几句,他就板起脸说什么『抱孙不抱』的圣人训。」

明兰轻轻摇晃著襁褓,看著里面的婴儿小嘴红嘟嘟的,小脸软乎乎的,闭著眼睛呼呼的睡著了,明兰被萌倒了,细细数著婴儿长长的睫毛。

「姑娘,给我吧,哥儿睡了,别累著您。」一旁富态白胖的奶妈笑道,明兰知道自己胳膊的持久力,便小心的把孩交过去。

屋内不好多见风,便有些闷,海氏躺在藤条编的软榻上,伸手拉过明兰坐在身旁,手拿白纨宫扇轻轻给明兰打著,笑道:「咱们全哥儿好福气,有个姑姑,一个比一个贴心细致。」

外头竹帘轻轻掀开,羊毫端著井水湃过的果进来,放到软榻前的小案上,明兰见鸢尾纹白瓷小碟里盛著各色水果鲜艳,上头差著几支银签,水淋淋的芬芳,甚是好看。

「奶奶,姑娘,且尝尝看。」羊毫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然后恭敬的退出去。

明兰目送著羊毫出去的样,转头看著海氏欲言又止:「她……不出去?」

海氏插起一片苹果,塞到明兰嘴里,无不自嘲道:「我们这般人家,你大哥哥身边没个人也不好,没的又叫旁人说海家女儿善妒了;前阵还有人在酒席上,要送你大哥哥妾呢,好在有个她在,你大哥哥也拒得出去。」

明兰鼓著脸颊嚼动著,含糊道:「最烦那帮送妾的人!送点儿啥不好,金银珠宝宅邸庄铺,哪样不能表达同僚之情的,偏送妾?真真无聊!定不是什么好官!」

海氏轻笑起来,笑瞪了明兰一眼,摇头道:「休得胡说。」看明兰身上那件蜜合色**如意有些皱,便伸手替她捋平了,边道:「羊毫这丫头人老实,也懂规矩,便留下吧。」

明兰咽下苹果,瞥了眼容色温和的海氏,心想:最重要的,恐怕是羊毫长的姿色平平,人也不甚机变灵巧,长柏一个月也去不了一次,基本没有威胁性;否则,为何她进门后最先打发的就是鼠须和猪豪?

「欸,嫂求你件事儿。」海氏想起一事,拉著明兰的小手,「上回你做给全哥儿的那个香囊很好,里头放了什么?味道又干净又清香的,挂在身上还避虫豸。」

明兰回忆起来,掰著手指道:「桂花干,桂花油,晒干的艾草……」她背不出来,是贺弘配的草药方,写了份单给她,对小孩无害,又好闻。

海氏也不是真想知道秘方,便直接道:「再给嫂做一个,上回我表姐来了瞧见,十分喜欢,妹妹得空了,做四个罢。」

明兰直起脖,瞠目道:「四个?!你当那是种白菜呀,一畦能收好几十棵!大姐姐要的我还没做出来呢,况香囊这种细小东西,做不难,做的好却不容易。」

海氏佯怒著,尖尖的食指点著明兰的脑门,笑骂道:「坏妮,嫂哪回得了好茶好吃的,不是给你偷留了许多,吃人嘴软听过没?!既吃了我的,便得替我出力!」

明兰瞪了半天眼,泄气道:「嫂,您的债还的也忒快了,比放印钱的还狠。」

海氏那扇掩嘴轻笑,似乎十分得意,还继续提要求道:「还要上回那花儿,就是一只小蛐蛐儿爬在大知了背上的,旁边立著块小山石,怪逗趣儿的。」

明兰眼神怪异:「你们……都喜欢?」

海氏点头道:「是呀,挺新鲜的,和寻常的不一样,且彩头也好。」

「什么彩头?」明兰胡涂。

「你个傻丫头,『知趣』呀!」海氏又去戳明兰的脑袋。

明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是李大导演的潜在观众遍及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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